第260章 他和她的她
「滋……」
左輪手槍上的轉輪快速旋轉,擊錘已經掰開。
電光火石之間,羅銳往旁邊一閃,他從側邊伸出手,想要奪走左輪。
但女人的動作也非常快,羅銳剛摸到槍管。
「砰!」
對方立即扣動了扳機,子彈直接從他的脅下穿過。
一陣強勁的衝擊力把他往後拉,但他已經穩穩抓住發燙的槍管,並往後一拽。
隨即,女人鬆開了手,放棄搶奪。
但她另一隻手,又速度極快的抽出藏在身上的另一把槍,也是左輪,槍身尺寸更小一些。
羅銳右手在抓左輪手槍的同時,左手已經從腰間抽出了警用手槍。
時間發生的很快,幾乎是眨眼之間。
羅銳速度極快的抬起槍口。
他以為女人會和他對射,但他卻想錯了。
女人的槍口抵住了蔡曉靜的腦袋,因為這樣動作更快。
「哈……」女人歪著頭,饒有趣味的盯著羅銳。
「你不太像條子,我和你們打交道也有好幾次了,還沒從來沒見過拔槍速度這麼快的警察。」
羅銳眼睛充血,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很厲害,槍法很好,但對方卻比自己預想中的還要機警。
「放她走!」
「你玩我啊?你特麼的和我耍賴,你還敢提要求?」
羅銳看向蔡曉靜,可能是因為剛才的槍聲,讓她睜開了眼,她的瞳孔微縮,他第一次看見她眼裡的恐懼和無助。
她額頭上不斷地冒出冷汗,身體開始痙攣。
羅銳咬著牙,視線轉到女人身上:「我再警告你一次,馬上放她離開,如果她要是出現什麼意外……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聽見這話,女人撇了撇嘴,顯得滿不在乎。
「蛇頭一般懲處犯了錯的下屬,都是用這樣的方法,讓對方痛苦和緩慢的死去!他啊,最喜歡做殺雞儆猴的事情。
你們要抓的高成勇就是這樣死掉了的。
你要感謝我,我注射的是她的靜脈,要是直接把那玩意打進動脈的話,她最多只能活五分鐘。
你要是真想救她,就讓照片上那個女人趕緊過來!」
高成勇已經死了?羅銳並不感到意外。
「你和張迅到底什麼關係?」
「少特麼廢話!」女人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慌亂。
羅銳不敢再刺激她。
他把右手握著的左輪手槍扔向過道,向夾在衣領上的微型麥克風問道:「楚陽,農英什麼時候到?」
麥克風裡傳出的廖康的聲音:「羅銳,農英已經在路上,你千萬小心,保護自己的情況下,穩住歹徒。」
此時,廖康正站在商場的門口,附近的街道已經被特警圍住,商場裡行人全部疏散走了。
剛從放映廳出來,他就已經打電話給農山。
羅銳的聲音在麥克風裡響起:「叫救護車,蔡隊被注射了獨品,她快撐不住了!我要農英換她出來。」
廖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知道了!」
他顫抖著手,撥打了急救電話,並且在電話里詳細說明了情況。
廖康心裡很清楚,如果蔡曉靜再出事,雖然他沒有主導刑事小組這次的偵查行動,但他的責任也是難辭其咎的。
先是齊磊犧牲,現在又是蔡曉靜出事,刑事小組的人員為緝毒隊的這次行動,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廖康緊張的來回踱步。
這時,熊貓走到他身邊:「師父。」
廖康看了她一眼,眼裡閃過一絲迷茫。
「師父,法醫已經初步檢驗過張迅的屍體……」
「嗯……」廖康的心顫抖了一下。
熊貓的語氣帶著深深的喟嘆:「法醫說張訊的死亡時間不能精確的判斷,但是有一個大概的時間。
從屍體的變化看,張迅是在三年前遇害,然後他的屍體被肢解,一直存放在冷凍櫃裡,所以腐爛的程度不高。
直接導致張訊的死亡原因,法醫說沒有在屍表和器髒找到損傷,毒理化驗已經在做了,但法醫說,大概率不是毒死的,推測可能是被割喉……」
「誒!」廖康雙手蒙住了臉,眼睛通紅。
「除了張迅的屍體之外,技術人員還在泡沫箱裡找到了這個……」
廖康抹了一把臉,發現熊貓手裡拿著一個透明袋,袋子裡裝著帶血的【警務輔助人員工作證】。
證件的封殼已經撕爛了,張訊的大頭照上全是血。
那是一張年輕的臉龐,有點桀驁,有點憤世嫉俗。
張訊當做廖康特情以前,是一名輔警。
如果三年前,他不出意外,現在已經是正式的警察。
這是廖康當初的承諾。
廖康注視著證件上的照片,久久不語。
他想起和對方最後一次通話,那還是在他失蹤前的那天晚上。
當時,沒有任何徵兆他會出現意外。
可是……
廖康嘆了一口氣,剛要接過證件,但他的視線里出現一隻手,那隻手顫抖著握著了透明袋。
他抬起臉,看見農英已經站在身邊。
她的表情僵住,雙眼像是凝滯了一般。
車就停在商場外面,農山跑下車,三兩步奔上台階。
見到女兒手裡攥著的東西,農山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
廖康強硬擠出一個笑臉:「老班長。」
農山搖了搖頭。
農英把照片拿到眼前,用手指輕撫證件,像是要揩拭掉照片上的血跡。
「他……他犧牲了?」農英抬起臉,眼裡無喜無悲。
廖康微微頷首,低語道:「我們找到了他的屍體,農英,現在我們需要你幫忙……情況很急……」
見她點頭,廖康趕緊帶走她走進商場,一邊介紹著情況。
「是這樣的,五號放映廳里有一個歹徒,她挾持了蔡隊,羅銳和這個歹徒正在對峙。
蔡隊被歹徒注射了獨品,情況非常危急,歹徒現在要你去換她出來……」
這時,農英問道:「歹徒是一個女人?」
「嗯……」廖康從下屬手裡接過防彈衣,遞給農英。
「你穿上這個,千萬要小心,我知道你的功夫不錯,不然我也不敢讓你進去,不過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農英沒有接過防彈背心。「我用不著這個。」
廖康立即停住了腳步:「農英,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很難過,但你別犯傻,你不穿防彈衣,我不會讓你進去!這是規定。」
農英望著他的臉:「師兄,我想死。」
廖康一下子愣住了,只覺得心裡冰涼。
這聲師兄,把廖康的心都叫碎了。
十多年前,廖康退伍做警察後,經常去農山的武館裡玩。
當時,年齡還小的農英就經常叫他師兄。
廖康一把抓住農英的肩膀:「聽著,你千萬別這麼想,想想你爸,想想你們的武館!張迅是死了,沒錯。但他不是你的唯一,你未來的路還很長很長。」
聞言,農英突然笑了,看不出一點難過的樣子。
「我和你開玩笑呢。」
農英的眼眶裡沒有眼淚,眼神也很清澈,廖康稍微放下心來,重新把防彈衣遞給她。
「穿上吧。」
農英點頭,一邊穿著防彈衣,一邊走進電影院的大廳。
這家電影院她已經來過無數次。
但第一次,是在三年前的平安夜。
她冒著風雪,在商場門口等了張迅很久。
此時,電影院內都是全副武裝的特警,守在放映廳的通道里。
「他們在五號廳!」廖康向她說了一聲,然後按著耳麥,向羅銳傳話道:「羅銳,農英到了,她馬上進來,你一定要保證她的安全。」
圍在門口的特警,自動讓開一條路。
廖康帶著農英邁入黑暗的門廊,走上了台階。
羅銳沒有回頭,手裡依舊握著槍:「你要的人來了,馬上放人質走。」
女人的視線看向下方,和農英的眼神在空中交匯了幾秒。
隨後,她點點頭:「你放下槍,叫她上來。」
聽見這話,羅銳還沒回答,農英已經走上了台階。
廖康想要拉住她,但卻已經來不及了。
女人很機警,視線依舊盯著羅銳:「真是頭疼,你不放下槍的話,我們很難合作。」
「好!」羅銳把槍口垂了下來。
這時,女人動作極快的調轉槍口,指向了農英。
羅銳趁勢躍上去,一把將蔡曉靜抱起。
女人沒搭理他,而是緊盯著農英。
蔡曉靜全身都在顫抖,皮膚冰冷。
羅銳抱著她,呼喊道:「曉靜,你醒醒。」
她沒有睜開眼,而是一隻手緊緊的抓住羅銳的手腕。
羅銳不敢怠慢,急忙跑向門口。
蘇明遠和楊波早就準備好了擔架,羅銳把她放下後,兩個人抬著擔架,急忙往電影院門口跑去。
「照顧好蔡隊!有情況,隨時和我聯繫!」
蘇明遠點頭:「放心,組長!」
這之後,羅銳返回放映廳,他剛走進去,發現農英已經站在了女人的跟前。
女人嬉笑道:「長的挺標緻啊,難怪張迅對你念念不忘。」
農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盯著對方,問道:「你是誰?你為什麼找我?」
「我叫米娜。」女人在空蕩蕩的放映廳里掃視了一圈,發現羅銳站在台階上,她毫不在乎,接著道:「這家電影院啊,我也和他來過……」
「他是你殺的?」
農英打斷了她的話,而且也毫不畏懼眼前的槍口。
米娜的眼神波動了一下:「不,不是我。三年前,我哥發現他是條子的臥底,我想保他,但他還是被我哥殺了。
他的屍體被切成了十八塊,本來已經沉入了臨江,是我把他的屍體打撈起來,後來,我一直把他藏在冰櫃裡。」
農英的眼神突然僵住,表情也一下子呆滯。
這時,羅銳慢慢的邁上台階。
「你哥就是蛇頭?」
米娜望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羅銳看向她的眼神,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羅銳繼續問:「我有兩個問題,第一,你為什麼要營救梁軍,還和我們警方交火,搞出這麼大的動靜。第二,張訊的屍體,你藏了這麼多年,為什麼到現在才交還給我們?」
「好問題!」米娜笑道:「我可以告訴你,張迅的死,總要有人負責。梁軍?誰在乎梁軍。高成勇根本就沒敢答應營救他,這一切都是我策劃的。我剛已經說了,高成勇已經死了,他背著我哥做的事,已經露餡了。」
「你的目的就是為了張訊復仇?」
「沒錯!你們做條子的心最恨,我想殺的是他的上級,不過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只能殺一個是一個了。」
「你是搞錯了吧!」羅銳攤開兩隻手:「張訊是蛇頭害死的,你不去找蛇頭報復?」
「我哥給過他機會,他死活不同意。我們給的是實打實的報酬,讓他拿著一筆錢去國外,幫我們打理國外的生意,他不同意!
我們不像你們條子,只會給他虛無縹緲的希望。
他只是一個輔警,用的著為你們拼命?我想不通。
但我知道,他一直想回到正常的生活,想恢復他警察的身份,回到他的親朋好友身邊。
這麼多年,我就守著那台冰櫃,一直想把他送回去。
正好,你們想要在荔灣別墅抓捕高成勇,我就把他的屍體還給你們!
還有這個娘們……」
米娜向農英搖了搖槍口:「我告訴你,三年前的那天平安夜,張訊和你一起看電影,當時就已經有人在跟蹤他,知道了他的身份。後來,我哥查到他和你的關係,並且還查到你們和緝毒警有往來,所以這才導致我哥下定決心,殺了他。
我今天叫你來,就是想告訴你,你也要為他的死負責。」
米娜的神情很激動,臉色通紅。
羅銳和她只有三個台階的距離,但兩個人之間有座椅遮擋。
農英緊盯著她:「我明白了,你喜歡他。」
「是,沒錯!」米娜沒有否認:「我在他的身上發現你們的照片,我一直想找你,我去過你們家開的武館,但沒見到人。」
「你現在見到我了,你想怎麼樣?」
「我要你死!」
黑漆漆的槍口對準著農英,她沒有一絲懼怕,反而是緊閉著雙眼,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
「你動手吧!」
羅銳也抽出了槍,他抬起槍口,大聲喊道:「米娜,別衝動。你的想法全錯了,張訊的死,你不能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蛇頭!」
「你特麼的閉嘴!」米娜向他吼了一聲,她緊盯著農英。「你不怕死?」
「羅警官,轉告我爸爸,我死後,把我的屍體和張訊葬在一起。」農英輕聲呢喃,說出最後的遺言。
「行!」回答她的是米娜:「我成全你!」
「不要開槍!」羅銳大喊了一聲,想要勸住米娜。
但米娜已經扣動了扳機。
羅銳雙眼都凝固了,他也下意識的開火。
「咔……」
「砰!」
羅銳的警用手槍射出去的子彈,直接擊中了米娜的肩膀。
隨即,她手上的左輪手槍掉在了地板上。
聽見槍聲,藏在台階後面的特警立即沖了出來。
羅銳的槍沒有放下,依舊對準著癱坐在椅子裡米娜。
而農英,完好無損的站在一邊。
「你沒事吧?」
農英睜開了眼,望向衝上來的特警把米娜給束縛住。
「我沒事兒。」
羅銳在她身上查看了一下,發現她並沒有中槍,而地板上掉落著好幾枚金黃色的子彈。
米娜的雙手被特警扭到了身後,手銬也已經給她戴上。
她苦笑的搖著頭,眼裡閃過一絲悲哀。
「果然,他不想你死啊!」
羅銳放下槍,抽出一張紙巾,把地上的小左輪給撿起來。
他掰下轉輪上的卡扣,頂出轉輪,發現裡面一共只有三發子彈。
也就是說,掉在地板上的三發子彈被她私下裡卸下來了。
米娜並不是真的想放過農英,也並不是真的想殺她。
她用了俄羅斯輪盤賭,農英會不會死,她交給了上天。
而從她話里的意思,似乎覺得冥冥之中,是張迅的在天之靈,在護佑農英。
廖康走上前,見大家都沒事兒,他長出了一口氣。
「把這個女人帶回市局,咱們馬上展開審訊。」
特警隊員回答了一聲。
羅銳跟著道:「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忘了,她是蛇頭的妹妹,這夥人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廖康點頭:「這裡既然沒事兒了,那我就先撤,咱們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有了蛇頭的眉目。」
「行!」
廖康拍了拍羅銳的肩膀,轉身離去。
農英像是虛脫了一般,她坐在椅子裡,兩眼無神的盯著前面的大屏幕。
羅銳本想馬上離開,蔡曉靜被送去了醫院,現在情況還不明。
但農英的狀態實在讓人擔憂,他只好也跟著坐下來。
「英姐,不要難過了,張迅終於被找著了,你應該忘記過去,放寬心,好好的生活。」
其實,羅銳知道農英早就預想到張訊犧牲的可能,但想像歸想像,事實卻是非常殘酷。
不能說這是最好的結果,但張訊沒有和令人預想那樣,拿一筆巨款逃出國,背叛自己的初衷。
他確實是一位不屈不撓的臥底警員。
即使是犧牲,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
農英呼出一口氣,轉而笑道:「謝謝您幫我找到他。蔡警官好像傷的很重,其實你不用陪著我的,您放心,我沒事兒。」
「那好,我叫莫晚秋過來陪你。」羅銳站起身,看了一眼前面的大屏幕。
電影畫面定格在男女主角的親吻的鏡頭。
羅銳邁下台階,走到台階後面。
隨後,他聽見農英撕心裂肺的哭聲,迴蕩在空曠的放映廳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