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李氏提價
江淮思索時，幾個同窗迎面走來，面上帶著嗤笑：「江兄這是？」
江淮手裡拿著幾本抄書，他態度謙和道：「去筆墨堂，可有兄台一同前往？」
「你在筆墨堂抄書，我們可沒這個雅興。」一學子嘖嘖兩聲，「聽說抄一本書才二百文錢，你抄一本書要多久？」
江淮淡然道：「若課業繁忙，需兩旬才能抄一本。」
「也就說二十天才能賺二百文，哈哈哈。」
「兩百文連筆墨都只能買最差的。」
「江兄台家中如此清貧，還不如回去種地。」
「就是，回去種地還能幫襯幫襯家裡。」
這些人公然嗤笑，江淮的面色依舊不變，他轉身離開書院門口，拿著幾本抄書前往筆墨堂。
江晚和五個娃在無人的巷子裡，席地而坐。
五個娃沒學過算術，數到十就開始卡殼，不停的抓耳撓腮。
江晚只得自己來數，最終數完，一共是840個銅板。
她將所有銅板放進腰包，站起身道：「走，娘帶你們去吃東西。」
母子六人在一家麵條鋪子裡坐下來，老闆娘端上來六碗麵條，笑眯眯的說道：「大嫂一口氣買六碗，算是我們店的大主顧了，送了點花生，你們嘗一嘗。」
小小一個碟子裡裝了一些煮熟的花生，味道還不錯。
江晚趁機教育道：「這位老闆娘是個會做生意的，她這次送了花生，我們下次想吃麵的時候，肯定會來他們家。」
「同樣的道理，我們賣薄荷水，也要給客人一種對方賺了的感覺。」
吃完麵條，五個娃才五分飽，江晚去買了幾個肉包子，一人一個。
家中除了有主食和野菜，什麼菜都沒有，山上不缺野菜蘑菇，最缺的還是肉。
江晚帶著五個娃直奔肉鋪，這會兒是下午，肉鋪上沒多少新鮮的肉了，還剩一條五花肉，一些豬內臟和豬血。
這些東西江晚全都買下來，豬肉兩斤八十文，豬血是肉鋪老闆白送的。
江晚買東西的時候，葉二海在旁邊默默算術：「麵條花了四十八文，肉包子二十四文，豬肉八十文……」
他碎碎念，慢慢的將這些錢加起來，頓時大驚失色。
看著像是賺了好多好多銅板，可是才買這麼一點點東西，竟然就花掉了一小半。
昨天娘到底賺了多少，為啥能買幾十斤大米白面，還買了二十隻鴨子和點心……
江晚一轉頭就聽到葉二海在算錢，她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幾個娃里，最精明的就是二海，他要是把帳算清楚，那她以後就沒法渾水摸魚了。
她開口道：「鎮上的所有東西都漲價了，賺多少錢都不夠花，大米粟米家裡還有，就暫時不買了。大河，這是二十五文，你去給小慧買點啥吃食回去，也讓她嘗嘗鮮。」
葉大河立馬去辦，這錢剛好夠買一包點心外加一根紅頭繩。
家中還有材料，江晚就沒再去採購，帶著五個娃打道回府。
從安康鎮回荷花村，坐牛車晃晃悠悠，太陽西斜的時候，終於到了村口。
這個時辰村里人都在田裡忙活，母子六人沒被圍觀，直接回到家中，家裡的院子收拾的乾乾淨淨，雞鴨在院子裡叫著，精神非常不錯。
炊煙裊裊。
灶房裡開始燉湯，買來的大骨頭燉玉筍，這是一道營養全面的膳食湯。
豬血和野菜一起炒，多放點油，味道也很不錯。
鍋子裡燜著白米飯，米飯的清香混合著肉香味在院子裡瀰漫開。
葉四山正在切碎野菜餵小鴨子，一聞到這個香味就忍不住了，口水直往下流。
江晚瞪他一眼：「等你大哥二哥三哥回來才能開飯。」
葉大河去地里除草去了，不管白日賺了多少錢，他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下地，對農民來說，土地才是最根本的東西。
葉二海去山上挑水，里正安排人在半山腰靠下的位置挖了個蓄水池，荷花村的人挑水很近，一來一回大概一刻鐘的時間。
江晚走到院子門口，準備去叫葉大河回來吃飯，剛走出去，隔壁趙嬸子就沖她低聲道：「大河娘，你們出門後，大河媳婦在家門口暈倒了，幸好我家梅花看到把她扶回來了，不然怕是得出事。」
江晚愣了一下。
她從鎮上回來後，小慧看著和往常沒什麼異樣，她還指揮小慧洗菜···。
「謝謝你啊魚他娘。」
江晚轉身進屋。
她看到顧小慧坐在凳子上歇息，一看到她進來，顧小慧立馬站起身，趕緊檢查鍋子裡的肉。
她的眸子眯起來，她的大兒媳這是在強撐。
她走過去，按著顧小慧坐下：「你身子感覺怎麼樣？」
顧小慧忙搖頭：「娘，我很好，沒啥事。」
「四山，你去把村裡的郎中請來咱家。」江晚吩咐了一聲，強行拉著顧小慧躺在了床上，「以後再發生這種事，不許一個人強撐。」
顧小慧的聲音哽咽起來：「娘，是我太沒用了，家裡賺錢的事幫不上忙，還暈倒了讓娘擔心……」
「誰說你幫不上忙？」江晚開口，「每天晚上準備薄荷水你沒幫忙嗎，家裡哪頓飯不是你做的？那件衣服不是你洗的？哪一樣不是你乾的？我們白天去鎮上賣薄荷水，你還挖了這麼多野菜……要是你倒下了，這些活兒就沒人做了，家裡也會亂成一鍋粥。小慧，以後，不許看輕自己。」
顧小慧紅著眼眶。
她今天是真的嚇到了，本來是想去地里施肥，等大河回來後也能輕鬆一點，可不知怎的，她在站起來的時候突然暈倒了，幸好梅花經過，不然還不知道在地里躺多久。
一回來她就發現身下見紅了，她嚇得在床上躺了多半個時辰才緩過來，身體好些之後，她趕緊上山挖野菜餵雞鴨，然後開始裁布做衣服……
總之一整天都在忙，忙著忙著就忘了自己身下見紅的事。
直到婆婆問起來，她才感覺自己的小腹一直隱隱作疼。
她突然開始害怕，要是孩子保不住了咋辦……
不多時，葉郎中就來了。
葉郎中是荷花村的赤腳醫生，不過家家戶戶都窮，平日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毛病，大家都是靠自己強撐過去，葉郎中已經很久沒有出診了。
聽說顧小慧身子出事，村中一些無事的婦人都跟著一道過來。
一個葉郎中，引來了數十個個圍觀的婦人，都在院子裡等著看是啥情況。
葉郎中的手指搭在顧小慧的脈搏上，好半晌之後才道：「脈象有些不穩，不算嚴重，我開一些安胎藥即可，不過安胎藥不便宜，大河娘若是確定要，就讓四山跟我回去配藥。」
江晚點頭：「自然是要的，葉郎中只管開價。」
葉郎中緩聲道：「出診費是四文錢，安胎藥一包七文錢，大河媳婦這個情況至少得吃七天，一天一頓，一共是五十三文錢。」
顧小慧的小臉瞬間白了：「娘，我身體已經好多了，不需要安胎藥……」
「你說了不算。」
江晚將她按回去，轉身去隔壁屋取銅板，今日賺來的銅板都鎖在柜子里，她數出五十三文錢，走出來遞到葉郎中手中。
站在門口的婦人們，就見到嘩啦啦的幾十個銅板進了葉郎中的腰包。
「誰說大河娘虐待兒媳來著，以後誰說這話我呸誰一臉。」
「大河娘這是賺到錢了吧，你們聞聞，灶房裡有肉香味呢，這年頭還能吃肉，可見賺了不少。」
「我剛剛偷偷看了一眼，是五花肉燉玉筍，現在鎮上都四十文一斤了。」
「到時候俺也花個十文錢買點肉嘗嘗味，家裡都有玉筍，回頭也燉一鍋湯。」
「唉喲，我記起來了，昨兒我家丫頭送了兩斤貝母過來，大河娘還欠我們家兩文錢，大河媳婦請了郎中，大河娘不會沒錢付給我們了吧？」
「說起來，前幾天的雞蛋大河娘都還沒給我們呢！」
江晚將葉郎中送出去，葉四山跟著去取安胎藥。
顧小慧身體沒事，她心裡的大石頭落下來，臉上也浮現出笑容：「各位嫂子嬸子稍微等一會，我現在就給大家把帳結清。」
她這話放出去，村子裡來了不少人，貝母是孩子送過來的，來算帳的都是家中大人。
江晚讓葉二海搬了一張桌子放在院子裡，一個碗裡放著四五十個銅板，另一個碗裡放著七八個雞蛋。
她笑著道：「一個個來，不要急。」
「小魚娘，兩文錢，三個雞蛋，拿好了。」
「石頭娘，四文錢，一個雞蛋……」
江晚的記憶力很好，跟這些人記的分毫不差，很快就把所有帳都結清了。
村中婦人擔心江晚賴帳，所以才親自來要債，這會兒她分文不少把帳算清楚了，這些婦人不由又有些擔心的問道：「大河娘，這貝母還收嗎？」
江晚依然是笑著：「自然是收，還是老價錢，一文錢一斤。」
村中婦人對這個價格十分滿意，山上貝母一大把，只要摘到手就是錢，這些錢都是白得的。
反觀大河娘，辛辛苦苦幹了一天活，好不容易賺到的一點銅板，看了個病，清了一回帳，就啥都不剩了。
人群里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大嫂，一斤才給一文錢是不是太少了？」李氏從人群里走出來。
她本來還指望村里其他嬸子嫂子能提出異議，誰料大家一聲不吭，所以只能她來做這個惡人。
她算過了，大嫂這兩天回來之後，買了不少東西，粗略估摸著，一天至少能賺一百五十文錢，村戶人家一個月可能也就這麼多。
一天賺一百五十文，才給他們一文錢一斤，是不是太摳門了。
李氏理直氣壯的說道：「四丫還那么小，一聽說大伯母需要貝母，立馬就上山去尋摸，尋摸了一天才得了六文錢，大嫂是不是酌情再加點兒價？」
李氏這麼一說，院子裡的其他婦人立馬對視一眼。
雖然她們沒想過提價，但如果能提價，也是一件好事，誰會嫌錢多呢。
江晚勾唇笑了起來，她站起身道：「四丫確實是小了點，還有桂花小虎都太小了，為了幾文錢上山確實不值當，這事兒是我沒思慮清楚。以後摘貝母的事兒，我就交給我們家二海三樹，還有大柱二柱，就不勞煩大家了。」
一聽這話，在場所有婦人的眼睛都瞪圓了。
一文錢一斤貝母，一個半大的孩子去山上半天就能尋摸三四斤，她們還打算自己也幫忙摘點來換錢呢，這麼好的活兒咋能說沒有就沒有了。
「大河娘，我覺得一文錢這個價格很公道，就讓我們家孩子繼續幫忙摘貝母吧。」
「大河娘，二海三樹天天要去鎮上賣東西，哪有時間上山，總不能讓倆孩子大半夜去山上吧。」
「有金媳婦嫌棄一文錢少，我們可不嫌棄。」
「就是就是。」
有金媳婦就是李氏，她男人在葉家排行第二，叫葉有金，她沒有兒子，所以村里人要麼叫她葉二嫂子，要麼叫她有金媳婦。
李氏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我什麼時候嫌棄一文錢少了……」
江晚似笑非笑：「四丫年紀太小，要是在山上真出了什麼事，我負責不起，以後四丫送來的貝母我不收。」
李氏氣個半死，只能腆著臉道：「大丫送來的總行吧？」
江晚不咸不淡點頭。
村中的婦人又說了幾句後就散了。
葉老太太坐在門口扎乾草，曬乾的草纏成一團用來引火，最容易燒著。
坐在門口和路過的人拉家常，無形之中就能獲知從村頭到村尾的所有新鮮事和八卦。
李氏一回來，就被葉老太太罵的狗血淋頭。
「好你個李氏，那是你親大嫂，你不幫著你大嫂壓價就算了，竟然還想著提價，眼皮子淺的小娼貨，老二咋娶了你這麼個媳婦進門！」
李氏委屈至極。
是親大嫂又怎樣，賺來的錢又不會分給她一文。
她低著頭不說話，葉老太太看她這樣更來氣，狠狠罵了一通才把心裡的怒氣發泄出去。
正好葉四山捧著一個碗走進來：「阿奶，這是我娘讓送來的。」
他將一碗五花肉玉筍湯放在院子裡的凳子上，轉頭就跑了，他還得回去吃肉呢。
葉老太太的臉再度沉下來：「剛賺了幾個銅板就開始敗家，豬肉那麼高還買那麼多，有幾個錢經得起這麼糟踐，不行，我得過去叮囑幾句，別光顧著花錢買吃的，家裡還有那麼多小子等著娶媳婦，這銅板得慢慢攢起來……」
老太太把五花肉玉筍湯放進鍋子裡溫著，等老頭子回來吃，自己則飛快走出門。
李氏瞟了一眼，見老太太確實出門了，然後趁其他人沒回來，從鍋子裡偷摸摸拿出一小塊五花肉，塞進了四丫的嘴裡，叮囑道：「趕緊躲起來吃，別被人看到了。」
四丫一口將肉吞下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慢慢的吮吸五花肉里的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