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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活人的戰爭

2024-12-08 04:22:37 作者: 秋風之劍
  第219章 活人的戰爭

  地處堪塔達爾中部的烏薩托群山,是劃分王國南北的中心,也是王都數百年來的天險屏障。

  依託山巒之勢走向,背靠山澗河流,建立在王領北部與東部的兩處絕境山關,號稱千年不破,永不陷落。

  奧蘭德大軍若想攻入烏薩托王領,理論上唯有繞遠,進軍其西南方的平原和谷地入口。

  實際情況,這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想法,因為西南道的王領「走廊」已處堪塔達爾的腹地。

  縱觀南北王國的交戰歷史,無視烏薩托王領的關隘,深入堪塔達爾中心,就必須要承受那連通東部的王領中,堪塔達爾軍隊直接北出山關,截斷奧蘭德大軍後路的風險。

  奧蘭德歷代先王,並非沒有過兵臨烏薩托王領的雄主,但每一次面對險峻的兩處山關,都鎩羽而歸。

  然而,世事難料。

  十萬大軍都打不下的險關,時至今日,卻從內部為北方王國開啟了重重山門。

  奧蘭德的先鋒,從堪塔達爾人手中接管了空空如也的北方烏薩托城關。

  高聳城牆與塔樓上密布的巨型弩炮,早已盡數被拆除搗毀。

  一身戎裝的萊德溫,乘著飛龍,從空中進入了歷代先王都未能踏足的山城當中。

  名為「霸主」的火龍雙翼掀動狂風,龍軀轟然落入廣場。

  巨獸長長的脖子抬起,猙獰的龍首低聲咆哮,口鼻間熱焰噴涌,豎瞳緊盯著廣場中,那尊堪塔達爾古王的屠龍雕像,壓抑著本能的憤怒。

  萊德溫看著雕刻了古代南方君王的巨型石像。

  那抽象了體型而巨人化的堪塔達爾古王,腳踩龍屍,右手緊握烏利亞戰刀,左手抓著龍角高舉著已然變成骷髏的龍首,象徵著弒龍的壯舉。

  區別在於,雖然這副威武的屠龍形象是虛構的。

  但殺死火龍的事跡卻是事實。

  石像高舉的龍頭並非石雕,而是貨真價實的龍骨骷髏。

  北方王國數百年來記載的歷史上,王室豢養的火龍,有五頭先後死於同堪塔達爾的血戰。

  兩頭犧牲在北方境內,三頭陣亡於堪塔達爾境內。

  一頭死在西部的雙峽城,一頭死於某位南方王國的大騎士之手。

  還有一頭,便隕命在烏薩托山關密密麻麻的弩炮巨矢之下。

  「拆下龍骸,運回國內的龍墓安葬。」萊德溫沉聲,向周圍的禁衛軍命令道。

  幾名國王禁衛立刻攀上雕像,砸斷了石像高舉的手臂。

  沉重的龍頭骸骨墜落下來,石像的左手摔得粉碎,但堅固的龍骨滾動到一旁,沒有絲毫受損的痕跡。

  待士兵們將龍骨拖走,萊德溫當即催動座下早已按捺不住的戰獸。

  飛龍邁動四肢爬向石像,發出咆哮。

  它一頭撞向雕像,將其壓垮推倒,龍爪來回踐踏。

  望著座下的龍獸宣洩憤怒,萊德溫刀削斧鑿的面目,不禁浮出一絲悅然。

  他不再顧慮這是不是堪塔達爾人的陰謀了,畢竟,將烏薩托王領的雄關拱手相讓,這代價未免過於巨大。


  而派人送來密信的那個王太子,既已登基為堪塔達爾新王,說明艾維烏特恐怕已經死了。

  這段時間的頻繁打探,以及南征以來堪塔達爾北境毫無抵抗的反應,讓萊德溫終於確信南方王國正在爆發內亂的事實。

  只是往年沒聽說堪塔達爾國王一脈王位不穩,不知到底是發生了怎樣的變故,艾維烏特的王儲,竟然淪落到不得不向自己這個外敵低頭求援。

  阿伯勒公爵

  艾維烏特同父異母的兄弟?

  那挑起堪塔達爾內亂的傢伙,某種意義上,法理倒是比十幾年前的自己更接近王位。

  萊德溫勾起諷刺的笑意。

  但無論如何,他眼下做到了過去那個「表兄」一生都不能及的偉業。

  待完成這場南征,此後將無人再敢質疑他的王權。

  大軍踏入堪塔達爾王領,接受南方新王的臣服,他對得起德拉克瑪爾家的先祖,也對得起頭頂的龍冠

  蕾莉婭。

  時間將證明,我比他更配為王

  萊德溫閉目,有些為故人不能見證此刻略有遺憾。

  但很快,他放下了久遠的回憶,腦海中湧現出無數彈壓東部貴族的手段。

  藉此戰之功,握著大批新興領主的支持,自己多了許多拿捏奧斯多爾家一派的資本。

  狐狸的伎倆再多,終究抵不過天助於己的大勢

  萊德溫沒有在山關停留太久,他將身後交給特洛薩統領的灰衫谷領軍隊鎮守。

  只稍作休整,便立刻率王軍繼續浩浩蕩蕩的邁過山關,一路南下烏薩托領,猶入無人之境。

  大軍不日,就抵達了雄偉的堪塔達爾王城,在城外紮下大營。

  萊德溫穩坐軍帳,見到了卡索派來的使者。

  前來覲見的正是堪塔達爾的宮相。

  但萊德溫並未客氣,直接勒令卡索必須親自出城會盟。

  瞧著老宮相憤然離去,萊德溫撫著鬍鬚,毫無急切之意。

  對方讓出山關,給的誠意確實很大,但若要讓自己和阿伯勒的大軍血拼,來保全其腦袋上的王冠,代價還遠遠不夠。

  他可不想用自己的軍隊與奧蘭德人的血,被這乳臭未乾的小子玩出什麼驅虎吞狼的戲碼。

  時間和籌碼在奧蘭德這邊,在阿伯勒的軍隊到來前,他相信那小國王會再一次屈服於殘酷的現實。

  尚在等待著卡索前來,次日,萊德溫忽聽聞荊棘花伯爵與拉赫曼伯爵,帶了諸多領主來到軍中求見。

  他有些詫異,自己剛派出飛馬信使發出集結的號令,這諸臣怎麼來得比飛馬去的還快?除非,這些人恰好在信使出發前,就已經在半路上了。

  厄利弗是守衛南下大軍東側安全的重要力量,拉赫曼伯爵應該也正隨維斯特領的軍隊在堪塔達爾西部擴張才對。

  萊德溫皺眉,抬手召見諸臣,他只希望不是這個時候,後方的局勢有變

  烏薩托領的西南。

  剛剛攻下又一座死忠於艾維烏特的王領重鎮,公爵帶領的大軍,從地圖上看,仿佛已經離王城近在咫尺。


  但阿伯勒於帳中,臉上並無半分喜色。

  「你親眼所見?」聲色俱厲的他反覆向密探確認。

  「是奧蘭德的黑龍紋章,不會錯的。」探子低頭沉聲答道:「已有接近兩萬北方軍隊進入了王領,有人看到了飛龍,可能是奧蘭德國王御駕親征。」

  本感到已經距王座一步之遙的阿伯勒聞言,怒不可遏的咬牙罵道:「卡索,這小混蛋!」

  他很清楚,裹挾大軍的自己都進不了雄關,不得不繞道硬啃王領,那兩萬奧蘭德人會出現在王城之外,只有一個可能。

  「叛國投敵,勾結奧蘭德,我那王兄,當初真該將這雜種掐死在襁褓里!他日攻入王城,我必親手將他分屍!」

  聽著公爵的咬牙切齒,座下的一眾山南領主和領軍諸將紛紛噤聲,面面相覷,有人心裡忍不住泛起嘀咕

  說的好像,您原來打進王城就會饒卡索殿下一命似的。

  儘管眾人都知道,艾維烏特陛下與諸多王公貴族的確並非公爵大人所害,不過也沒所謂,提兵進軍王都,實質上和弒君奪權沒什麼兩樣,阿伯勒公爵與卡索王子,早已是你死我活。

  只是論起來,放縱烏利亞人血洗王領、隨意劫掠以充做軍餉,這事跟勾結奧蘭德人入關的行為也半斤八兩。

  「大人,我們繼續進攻嗎?」一名將領問道。

  阿伯勒緩緩收斂怒氣,閉目冥思。

  如此變故,當然要更加兵貴神速。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雖號稱攜東征的十萬大軍歸來,可實際上,王國與瑟瑞安開戰前所集結的十二萬軍隊,光當初倒在羅蘭納爾城下的堪塔達爾和烏利亞人,就超過三萬。

  而後那邪門城市吞噬了王兄和諸臣音訊的詭異領域,又讓近三萬堪塔達爾精銳無影無蹤,不知生死。

  他抓住機會匆匆拉回國內的六萬軍隊,半途又有近一萬各方領主的部隊,前後因不服自己,脫離大軍歸鄉散去。

  如今的五萬人,其中還有近兩萬,是失去了戰首極難管束的烏利亞騎兵。

  要不是以許諾其,自由掠奪富庶的烏薩托王領為報償,這些烏利亞人早跑回南方草原上奪權去了。

  現在真正完全聽命指揮的力量,實際只有身邊的三萬軍隊。

  且很明顯,自己已是久戰之師,而奧蘭德人和卡索那小子眼下,以逸待勞。

  三萬對兩萬多,這樣的規模,遠無法形成兵力上的絕對優勢。

  而若卡索真放奧蘭德人進門駐守王城,面對堅城,自己更不可能再得到勝利,必須有烏利亞人的力量。

  但還不夠奧蘭德人已經進入王領,難保後面還有多少軍隊。

  苦思良久,他恨恨道:「再等幾日,派人催促後面的烏利亞軍頭儘快跟上。

  告訴他們,我若敗了,他們搶到的東西最後全部都要吐回去,卡索不會放過他們。」

  遣散軍議,阿伯勒立刻命侍從拿來紙筆,親自書寫密信。

  一封寫給西部貴族的領袖費爾康伯爵。

  信中痛陳偽王卡索叛國,勾結奧蘭德軍隊的利害,並對費爾康家許以大片領土的重諾。


  無奈,他現在不得不捏著鼻子,對遲遲沒有站隊的西部貴族們好言相向。

  阿伯勒相信,費爾康家一旦知曉卡索與北方狼狽為奸,就絕不會再對自己作壁上觀。

  聽聞奧蘭德人奪了不少西北的富庶之地,海上和陸上的貿易肯定會受到影響,費爾康家族也不可能再容忍堪塔達爾的君主,將來被奧蘭德人所控制。

  想到這裡,阿伯勒心中稍寬。

  他知道以西部諸領,尤其是西南的富庶程度,哪怕再拉起數萬軍隊都不奇怪,只要有費爾康的支持,自己的勝算依舊巨大,就算不來幫自己,如果奧蘭德在烏薩托王領投入大量軍隊,費爾康西部的聯軍,也能趁其戰線後方的空虛發起反攻。

  寫完言辭懇切的書信,讓親隨乘蠍尾獅星夜趕往西部港,阿伯勒又另起一紙。

  這第二封,得派密探送交入關的奧蘭德軍隊。

  無論領軍的是否是北方的那頭老龍,他都許諾,若對方退離王領,等自己登基,必就此以烏薩托山為界,向奧蘭德割讓北方全境。

  唬人的空口白話,可能根本無法打動對方,但阿伯勒此刻也想不到別的法子了。

  奧蘭德王軍大營。

  隨封君和諸位貴族,退出了萊德溫的軍帳。

  萊昂穿過無數紅袍銀甲的國王禁衛,和眾人一起離開。

  他環顧身處的延綿望不到頭的王軍兵營,心中默默嘆息。

  此行,不能說無功而歸,但確實讓他感到失望。

  其實半路上,眾人在特洛薩將軍那知曉,國王竟已經率大軍進入山關,抵達了堪塔達爾王城下,大家就明白,關於收兵備戰,以抵禦東部災禍的諫言,註定無法被國王接受了。

  現在又從萊德溫陛下這得知,堪塔達爾新任國王,以臣服奧蘭德為條件,向北方借兵求援抵禦叛軍,情況就更是不會被動搖。

  他們知道若換成自己,也不可能坐視千年難遇的機遇。

  這意味奧蘭德將這代人手中,一舉成為西大陸的霸主,沒有哪個君王會放棄這個機會。

  「好在陛下願派人去東邊調查情況,若王國能儘快了結在堪塔達爾的戰事,到時候回過頭來,興許也不算晚,天大的事,只靠我們幾人干著急也沒用。」厄利弗拍了拍萊昂的肩膀,出言寬慰,以免這年輕人為國王無動於衷的態度而過於不忿。

  萊昂側目,向自家封君由衷道:「多謝您的信任和幫助,厄利弗大人,您說的對,我們盡力了。」

  他對荊棘花之主的感激發自內心。

  厄利弗不管是對拉赫曼伯爵還是一眾家族盟友,乃至面對國王,都宣稱這場正在發生的災厄,是他派人和自己在東部探查的情報。

  並未實話說,其實眼下只是自己一個新晉領主的一面之詞。

  這興許是為了在貴族和國王面前增加情報的可信度。

  但也意味著,厄利弗毫無保留的信任自己。

  萊昂回過頭,又望了眼身後的國王大帳,搖了搖頭。

  可惜,萊德溫卻不會在這個時候,對他們發出的警告,給予這般信任。

  不止是沒太過重視東邊所謂的災厄。

  萊德溫還當面向眾人發出了詔令,所有此次南征的領主,都得抽調部隊,在烏薩托北部山關外,特洛薩將軍麾下集結。

  死人的大軍,明明即將席捲大地。

  而成千上萬的活人之間,卻不得不先彼此自相殘殺一番。

  萊昂實在為這頗為諷刺的局面,感到笑不出來。

  因為他也躲不過去。

  國王的動員詔令,自己這樣的男爵,按照軍事義務,最少也得提供一個百人連隊的戰士,跟隨厄利弗伯爵的軍隊,加入眼下烏薩托領內,極有可能爆發的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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