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挑戰者與守護騎士
薛雪情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一堆資料瞠目結舌地看著已經把整個屋子搞得凌亂無比的許青山和王隗。
「薛薛你來了,快來幫忙。」
王隗手忙腳亂的。
雖然這些資料許青山不需要,但是她需要啊!
這個文獻不行,她也得研究一下為什麼不行吧?
不過王隗也是打心底地佩服許青山的能力,她很難想像許青山這樣草草地翻文獻幾眼就能判斷是否有用的操作是怎麼實現的。
「這是發生了什麼?」
小薛一改往日的活潑和跳躍,面色古怪地看著許青山的背影和王隗又小聲問道。
主要是從旁觀視角來看,許青山此時的狀態宛若瘋魔。
誰家手裡的資料像翻著玩一樣撥弄兩下,用紙頁扇出風來,然後就要麼往後隨手一丟,要麼蹲在地上擺來擺去。
辦公室里凌亂得不成樣子。
看起來簡直就像是精神病發作了一樣。
「哎呀,你先過來幫忙收拾,老師現在狀態很好,你別打斷他。」
王隗拉著薛雪情,小聲地嘀咕了兩句,薛雪情才半信半疑半擔憂地跟著她一起收拾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許青山的手邊沒有多的文獻了,地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資料,還有資料中間許青山用粉筆畫出來的線條和公式、圖案。
許青山則是站在桌邊,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並且逐步思考剖析。
他高大的身材在桌邊顯得更加挺拔。
摩挲著下巴沉思的儀態,看起來頗有貴氣,雖然此時他許久未理的頭髮有些凌亂,貼身的衣服也因為汗水而將肌肉凸顯得若隱若現,但那種沉浸學術與知識的氣場是讓人著迷的。
薛雪情從自己的座位里翻出來了一個小相機,下意識地咔嚓一下記錄下了許青山的精彩瞬間。
她並不清楚自己此時記錄下來的這個畫面,將會是偉大征程的開端。
但她很明白。
自己跟隨著這樣的導師,根本不需要去考慮能不能出成果的問題。
她只需要考慮用什麼樣的姿勢出什麼樣的成果。
她側過頭,發現旁邊的王隗在一邊整理著方才被許青山丟棄的稿子,一邊在隨手做著筆記,手側還有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這小妮子,又開始彎道超車了。
薛雪情一時間對於自己這兩天跑出去喘兩口氣,跟著老同學們去新開的ktv里唱唱歌這種事感覺有些許的羞愧。
儘管勞逸結合才是硬道理。
可面對著近乎少年至尊、無敵之姿的天才導師,再加上一位偷偷內卷的同門,以及那位目前還在考試,但實際上水平在她家老公導師的指導下飛速拔升的天才少女。
薛雪情只覺得自己的壓力非常大,最後一點放鬆的想法都被磨滅了。
她可不想最後是自己沒有搭上導師許青山這艘超級巨艦。
「導,你的郵件。」
等到許青山回過頭來,鬆了口氣,薛雪情才敢上前把自己方才從樓下傳達室帶回來的郵件遞給許青山。
「哦?誰寄過來的?」
許青山一邊接過包裹,一邊跟王隗和薛雪情說道。
「你們兩幫我把地上的文獻按順序標號收起來一下,順便把地板打掃一下,我緩一緩。」
王隗點了點頭,那邊薛雪情已經蹲過去開始拿著記號筆標註了。
兩個小牛馬在那收拾。
許青山自己看向了包裹。
ICML。
都許久沒有看到這個名字了吧?
許青山恍惚了一下,最近信科中心那邊的工作暫時不需要自己幫忙,戴維斯他們還商量著過來跟自己預約了一下檔期,等明年過完春節之後會有比較忙碌的一段時間,連軸轉。
這讓許青山都差點忘了自己大小也算是機器學習領域的小專家。
這次郵寄過來的,許青山要是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ICML的會議論文集。
正常來說,會議在中旬舉辦,那ICML會議的電子論文集將會在3-6個月左右出版,也差不多在半年左右進入EI檢索。
而許青山發到手裡的實體論文集,則是由當時承辦的組委會負責刊印出來的精美收藏版本,沒有售價,只有純收藏價值。
並不是每一屆都有的,主要看承辦組委會的良心和錢包。
許青山並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他隨手把樣刊放在了桌上,又坐下來把筆記本電腦轉了個向,裡面留給兩個小牛馬收拾,自己則是坐在辦公桌外側開始用電腦檢索著自己需要的更多資料。
黎曼猜想的突破想要依靠著目前的資料來尋找方向是有限的。
不少人像是飛蛾撲火一般地把自己的學術熱情投注到了黎曼猜想之中,可始終都得不到數學之神的回應,沒有得到那神之一手。
在這漫長征途之中,也出現過不少在當時的時代被視為驚才艷艷都解決方法。
可最後都像是斷尾壁虎一般,不見後文。
許青山在縱覽全局之後,決定放棄這些思路的繼續深入。
因為他在思路的盡頭看不到更多的靈感和思維奇點,他覺得很多人都順著這條路走進了死胡同。
「老師?」
王隗和薛雪情收拾好了,準備和許青山說一聲,可許青山卻又再度陷入了自己那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之中。
沒辦法,薛雪情只能悄咪咪地拿手機給自己的小師母發了個消息。
等考完試的江浣溪戴著飯過來辦公室,她們兩才悄悄地撤了。
許青山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外面世界的動靜。
他都意識還徜徉在自己今天整理出來的脈絡里。
一直到目前為止,由於有計算機的輔助計算,其實已經有超過千億個ζ函數的非平凡零點被檢驗過,而且它們的實部的確都位於等於1/2的直線上。
只是,這並不能作為證明黎曼猜想的有效證據。
黎曼猜想的推進並不是一味地證明。
一個偉大數學問題,既然有攻略者,自然也有守護者。
就像是許青山在普林斯頓遇到的邦賭王,他就是黎曼猜想的守護騎士。
而守護騎士的職責,就是竭盡所學奧妙,把一切妄圖以非真理形式謬證偉大的不肖之徒,用超級大棒打翻在地。
在數學的世界裡。
學識就是最強的武器,掌握數學工具的能力就是操縱武器的能力。
而每一個偉大證明都伴隨著雙方的精彩戰鬥。
其中有時候在數學家大會上也會迸發出精彩程度逼近逆轉裁判的學術辯論。
就像是上述的那種解答思路,哪怕用上再強的超級計算機,證明再多個函數可實證。
但那些自詡為黎曼守護騎士的數學家只需找到一個反例,就能成功駁斥。
因此,數學家們一直在試圖證明,在實部等於1/2的這條直線之外,沒有其他零點。
但很明顯。
這種無界定義的反證是極難實現的。
於是,開始有一些有見地的數學家轉向證明:在實部等於1/2的這條直線之外,ζ函數的非平凡零點非常罕見——罕見到最多只有N個。
在這種有界限有空間的前置定義情況下。
當他們能夠將N減少到0時,就證明了黎曼猜想。
聽起來是不是和前一種方法沒有什麼區別?
其實是有的,但不多。
所以這種思路也是解不出來的。
大家都在抓耳撓腮的時候,猛男從天而降,阿爾伯特·英格漢姆建立了實部不等於1/2的非平凡零點個數的上界:他表示在實部為[0.75, 1],虛部不超過y的區間內,最多有y3/5+c個零點,其中c是0到9之間的常數。
他從20世紀40年代提出的這一結論,而這一結論的上界有效性持續了80多年。
許青山覺得自己隱隱地抓住了一些蛛絲馬跡,但卻不甚明顯。
「青山?」
許青山開始回過神來的時候,身旁一邊寫著卷子一邊安靜等待的江浣溪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輕聲喚了他一下。
「嗯小溪,你怎麼過來了?現在幾點了啊?」
許青山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發呆發久了,眼角就會有神秘分泌物。
「8點多了,今天你的狀態太興奮了,薛學姐和王學姐已經先回去了,她們給我留了消息我才知道你一個人在這。」
江浣溪伸手把泡在盆里溫了一遍又一遍水的毛巾拿出來擰乾淨,自己給許青山擦臉。
「我自己來就行.」
兩人關係雖然親昵,不過許青山也不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被人這麼服侍他還是有些不習慣的。
「感覺怎麼樣,有什麼進展嗎?」
江浣溪輕聲問道。
「有點,但不多,現在在考慮新思路的可行性,不過你.」
洗了幾把臉以後,許青山也算是緩過來,大腦CPU降溫得差不多,恢復正常運行。
此時也察覺到了江浣溪的情緒好像不是特別對。
「怎麼了?小溪。」
許青山放下毛巾,把還濕著的手在身上擦了擦,輕輕地揉著江浣溪的小腦袋,問道。
但往常乖巧可愛聽話的江浣溪,今天卻下意識地躲開了許青山的揉頭,面色平靜地看著許青山。
「是因為我今天這種狀態你不開心嗎?」
許青山意識到問題估計挺嚴重。
他立馬坐直了身子,和江浣溪四目相對,他沒有做虧心事,底氣還是很足的。
江浣溪搖了搖頭,她也大膽地盯著許青山看。
這或許是他們兩人從在一起之前一直到現在,眼神交鋒地最為嚴肅的一次。
江浣溪想要看清楚許青山是否心虛。
許青山想知道江浣溪在意的事情。
「不是的,沒什麼事情,就是晚上佟童給你打電話了,我見你一直沒緩過來,就接了。」
江浣溪輕聲說道。
聞言,許青山一愣,但卻沒有心虛,而是繼續認真地看著江浣溪。
他很清楚。
在這種關鍵問題的對話時,一旦眼神飄忽、回答不准、口齒不清,那絕對就是死局中的死局!
只有迎難而上,大膽直面,才能向死而生,博取那一線生機。
許青山想做的事本就不符合常理。
江浣溪第一次毫不示弱地繼續盯著許青山看,辦公室里的燈光並不算太亮。
情侶二人這般對視著,卻沒有半分曖昧的氣息。
就像是一處冰冷的審訊場。
往前一步,踏對了,那就是暖春回時,感情或許會更濃。
往後一步,塔錯了,那就是寒冬降日,步步如履薄冰。
許青山胸中澎湃而面色不驚。
眼神淡定又充滿真誠。
最終先敗下陣來的,還是江浣溪。
畢竟就算她再怎麼被提早開慧,有所了解,她的年齡還是擺在這裡。
感情方面的事,她只擁有過許青山,又怎能斗得過兩世為人又經驗老道的許青山呢?
「沒事了。」
「寶寶,要是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和我說。是不是佟童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讓你不高興了?」
許青山見江浣溪先舉白旗,順勢而上,攬著少女的肩膀,嚴肅地說道。
「沒,沒有,我只是想到家裡住進個妹妹的話,我們可能有時候會比較彆扭,有些委屈.」
少女糯聲說道。
「對了,青山,我今晚也回燕東園住吧。」
她並不想把電話中那清冷少女那種沒羞沒躁的話語重複給許青山聽。
因為那少女也說過了,世人眼中的她,和許青山眼中的她,是兩個人。
如果自己主動把她那更濃烈的心思挑破,局面難堪的反而有可能是自己。
江浣溪如今的數學能力遠超前世同時期,哪怕是用古典概率來判定事件的期望,她也絕不會把她們之間的對話告訴許青山。
「好,其實到寒假結束她就回去了。」
許青山攬著江浣溪,輕輕地拍著江浣溪的肩膀,安撫道。
「而且她白天也都在冬令營那邊,不礙事的。」
許青山賭對了江浣溪的想法。
只不過,與其說是賭,其實不如說是預判。
「嗯」
江浣溪點了點頭。
其實她還剩下兩門考試,原本還打算在宿舍再待幾天,可眼下這形勢,她決定不能退縮,立馬回去,和那位有著兩幅面孔的小姑子,好好地正式會會面。
她不想被挑戰,但她現在想通了,她也絕對不能畏懼挑戰。
她同樣也會是愛情的守護騎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