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凌亂歸凌亂，事情該辦還得辦。
邱涌領了許青山安排的任務，去找人幫忙。
他堂堂一個華夏top0高校的院長，竟然被一個19歲的年輕人這麼使喚，這要是傳出去，估計能讓人疑惑老半天。
只不過邱涌自己心裡並不覺得有什麼，反而很有興趣。
作為一個工科學者，他很好奇許青山這種學術上如此成功又擁有如此天賦的年輕人，會在需要江湖經驗和思維博弈的時候，有怎樣的表現。
正當許青山回去酒店裡整理資料文件、邱涌去找人調查尚德內部經營情況的時候，有人已經悄悄找到了尚德之中另外的山頭。
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有些緊張地站在一棟別墅門外等候。
似乎是在等待著別墅主人的傳喚。
不多時，門鈴傳來了聲音，有個傭人過來把門打開，這男人才拘謹地進到了別墅里。
但就算進了別墅，他也連大廳都沒能進去。
被傭人一路引到了別墅花園邊的一處小亭子裡，別墅的主人正戴著墨鏡搖晃著杯中的紅酒，似乎是在享受生活。
可只有在別墅里的傭人才知道，這位常年不在梁溪的唐先生，其實根本不喝酒，這搖紅酒的動作，真的就只是搖紅酒，和其他人盤核桃的行為無二。
「曹曉榮，施正榮知道你來找我麼？」
唐先生搖晃著紅酒杯，卻不喝，他保持這個動作已經快半個小時了。
拘謹地站在一旁的曹曉榮搖了搖頭。
「唐先生，他不知道，主要是今天華清的人來尚德了，發生了不少事，我想著應該過來跟您匯報一下。」
曹曉榮雙手握著放在身前，態度恭敬得很。
「跟我匯報？」
唐先生放下了紅酒杯，嗤笑一聲，站起來走到了亭子的邊緣，透著墨鏡看了看自己的花園，笑著問道。
「你曹曉榮在尚德工作了這麼多年，我沒記錯的話，03年的時候你就來了尚德吧，七年的時間，伱從一個小小的銷售員做到了現在的銷售總監，理論上來說，你應該是施正榮的嫡系，你來找我匯報做什麼？」
唐先生說完，轉過頭來看向了曹曉榮。
儘管隔著一個墨鏡，但是曹曉榮還是感覺到了唐先生眼裡的戲謔和審視。
他這次是來表衷心的，之前的履歷和身份，他確實是被施正榮一系的人提拔起來的，其實這也是不可避免的。
要知道，梁溪尚德2005年12月14日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的時候，是以在開曼群島註冊的尚德電力控股有限公司的名義。
不去提尚德控股在國際上為了能夠滿足上市條件的各種交叉持股的操作，以及分布在全球各地的各個子公司的股份交叉行為。
只談尚德和施正榮的關係。
在股權結構方面，施正榮持有54，699，779股無錫尚德股票，占30.4%；而施正榮註冊在英屬維京群島的家族私有公司D&M Technologies Limited持有53，199，779股，占29.5%。
可見，施正榮是無錫尚德的第一大股東。
再加上他創始人的身份，更是讓施系在梁溪尚德內部一家獨大。
其實全球的各個尚德公司真正的主體還是在梁溪尚德，施正榮也是常駐在梁溪尚德之中，這也更導致了施正榮在尚德內部，起碼明面上是大權獨掌的。
「唐先生」
曹曉榮討好地看著唐駿，小聲求饒道。
「你連這點底氣都沒有，那你還敢來找我？」
唐駿坐回了位置上，面色古怪地看著曹曉榮。
「你知不知道你什麼身份？我什麼身份？我和施正榮撕破臉了，我拍拍屁股就走了，你呢？」
唐駿的話讓曹曉榮臉色變了又變。
思索了片刻，曹曉榮一臉糾結地開口了。
「唐先生，主要是施正榮他這個人，他就不是一個能經營企業的。」
開了口子，原本堵著的水就一概漫灌出來了。
曹曉榮對於施正榮的抱怨也是不少。
「唐先生，您知道的吧，5年前我們尚德其實也還好，就算是比較不錯的創業公司，但是結果就因為股價瘋狂地漲，瘋狂地翻，5年時間，施正榮從一家創業公司的小股東，一下子成為中國新首富。」
「上市當天，施正榮就說了，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會去掙一分錢，他就花錢。後來，他花20萬美元包一架公務機參加活動，請6個保鏢貼身保護，房產、豪車、各種名牌奢侈品一大堆」
「這些我想您都是清楚的。」
曹曉榮說著，臉上都是不滿。
可唐駿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完，隨後簡單地補充了一句。
「我清楚是清楚，可據我所知，因為尚德成功融資並在紐約上市後，整個公司的高管和相關人員對於這種突然的財富激增，一個個都血脈砰張吧？嘩！」
唐駿用手在空中比出了煙花爆炸的動作，還自己配了個音。
「你們在區域市場的專屬費用，比同類的光伏公司多花數倍、十倍，特別是你做銷售總監的，你應該更清楚，每年過你手的，沒有五六七八億，也有三四億吧？」
唐駿言語中帶著譏諷。
「我可還記得呢，當時施正榮把我從董事會裡踢出來之前，尚德要到京城去辦活動，他說了什麼？」
唐駿看向了曹曉榮，曹曉榮支支吾吾。
唐駿只覺得無趣，自問自答道。
「他說，那就直接訂釣魚台國賓館就好了。」
「所有的東西都是採購最好的。」
「而且施董自己的話，豪車都放在公司里，奔馳啊，路虎啊，勞斯萊斯啊，他基本上去不同的場合會用到不同的車，之前去達沃斯的時候，外面不是都在傳他花了20萬給自己租了私人飛機嗎？我可以證實一下，傳言有誤，不是花20萬，是花40萬，因為來回都用了。」
小秦坐在邱涌面前，老老實實地說著，他說的時候還有些唏噓感慨。
「這麼奢侈的嗎？」
邱涌停頓了一下，有些好奇和皺眉。
好奇是好奇施正榮到底是如何從一個技術人員快速地變成了一個飄到這種程度的揮霍者，皺眉是因為這無疑就是坐實了梁溪尚德經營情況可能會出現問題的可能。
「可能會比我說的還要誇張。」
小秦收了收腿，小心翼翼地看了坐在邱涌身邊那個不苟言笑的特殊裝飾的中年男人，在這位面前，他不僅不敢說假話，還得主動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出來。「我們公司.不，尚德的各類開銷都比較高，比如像是IT部門的話，差不多1年的花費就要超過1億元。管理層薪水開得較高：一線管理者，就比如像是總監那些，薪水會是其他同行的2到3倍，更高職位的管理層薪水甚至達到同行的5到6倍。」
小秦想了想舉了個例子。
「比如您說到的那個張衛，產品部的總監，也是研發團隊的負責人，他的薪資差不多是同行的8倍不止了，因為他特別聽施董的話。」
「還有比較有錢的，應該是銷售總監曹曉榮，他也算是施董嫡系，薪資差不多有同行的6倍了，因為他們兩算是比較重要的崗位吧。」
想了想，小秦才提起來另外一件事。
「其實張衛也不算是真正的研發總監，真正負責搞產品研發的應該是車間那邊的黃衛紅黃總監，她是質量部的總監，但是他們質量部的工資就比較低了，和同行差不多，不過工作時間和壓力會比同行大。」
「這樣的麼？」
邱涌點了點頭，繼續記錄著。
他就說施正榮的那種態度不太對勁，難怪梁溪尚德越搞越差，如果不是因為梁溪尚德的債權方是國家，邱涌估計都不會來這一趟。
但是之前為了扶持梁溪尚德的發展，因為其的靈活性和在海外市場積累下來的聲譽，國家和地方政府對梁溪尚德給予了很大的支持和幫助，結果卻是這樣的。
施正榮啊，施正榮。
邱涌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對於一個技術份子、知識份子，如此的自甘墮落，他是覺得極為可惜的。
別人或許沒有辦法說這句話，畢竟他們不清楚自己在和施正榮一樣面對巨富的時候能不能抵抗得住誘惑。
但是對於邱湧來說，他是真有資格說這句話。
別的不說，單單是想要把他從華清裡面挖出來的國際頂級企業就不勝其數，那薪資更是開得高得驚人，再加上他自己手裡的各種專利和獎金。
如果邱涌想，他甚至可以合理合法地去買一架私人飛機。
當然了，私人飛機這種東西，買的難度其實沒有那麼大，養的難度才大，這種買養比的程度，比汽車高多了。
「那梁溪尚德內部有沒有存在什麼派系鬥爭和董事會變動比較大的情況？」
邱涌想了想，把許青山補充給自己的幾個問題也一併問了。
小秦咽了咽口水，看到一旁那個穿著特殊衣服的男人俯身到桌上，雙肘架著桌子，托腮思考，他點了點頭。
「派系鬥爭其實不太清楚，挺複雜的，但是確實有內鬥的情況，各個級別都有，只不過最後大家的派系應該都算是施董的派系吧？只是施董好像也挺喜歡看這種競爭上位的各種操作的，甚至有點像是在看鬥蛐蛐？」
「董事會變動的話，應該就是07年的時候，有位唐先生因為和施正榮起了不知道什麼爭執，被直接踢出董事會了吧？不過聽說那位唐先生的股份也一直還在，就是沒有權。」
小秦不是很確定地說道。
一旁的男人開口說道。
「稍微嚴肅一點，減少主觀，儘量客觀。」
「哦，哦，好的，叔叔。」
小秦腰背又挺直了不少，乖巧回答道。
他把邱涌的問題都回答完了之後，也不敢說走，就等邱涌整理好了，點頭讓他離開，他才快速出了屋內，然後聽從組織安排，正常上班，絕口不提這次事件。
他當然不可能提，要是施正榮知道他把公司內部的情況賣得這麼一乾二淨，他還不得被那頭老獅子給撕了？
「金隊長，辛苦你了。」
邱涌溫和地笑著，和身邊的中年男人握了握手。
「職責所在。」
金隊長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有點僵硬，但並不虛假。
邱涌帶著自己記錄好的內容，找到了許青山。
許青山一邊看著，一邊和邱涌聊著梁溪尚德的情況。
「上市的時候才15美元一股，08年直接飛到88美元一股了，雖然經營的真實數據已經開始虧損了，但市值卻比三年前翻了六倍，那也難怪施正榮那麼狂了。」
許青山隨手在自己準備的空白紙上記錄和串聯著。
「其實如果只是想要做光伏的話，你根本不需要考慮尚德啊。」
許青山有稍微給邱涌透露了自己想要擁有能夠控制尚德的意願。
邱涌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卻並沒有說許青山痴心妄想。
因為如果最後梁溪尚德的調查結果出來，如他們所願，並且得到了債權方，也就是國家發展銀行和其他各大行的支持，那梁溪尚德很有可能會從民營企業變成國企，最後收歸國有了，許青山想要提建議、做決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邱涌如果去給自己研究領域相關的國企提意見、做決策，也是可以的。
這就是隱藏的超然地位。
當然，這同樣需要很深的關係網和人脈圈。
只是這些東西對於朝陽初升的許青山來說，並不缺。
「一方面是我也不是真要長久做光伏，另一方面則是海外市場也不是說一時半會兒就可以做好的，需要根深蒂固的關係和長期持久性的供貨能力，產品可靠度和創新技術等也是重要的環節。梁溪尚德的殼子還在，而且有的部分如組件製造能力等依然很健康，至少前中後台的完整度是很強的。」
許青山停在了記錄里的一頁，一邊說道。
「而且我要的不只是生產，還有尚德對外的渠道。」
「等等，這個唐駿是什麼情況？」
許青山愣了一下。
「我看看。」
邱涌拿過來看了兩眼。
「他怎麼了嗎？」
「唐駿不是微軟的華夏公司總裁嗎？後來去盛大當董事和顧問了，現在去新華都了不是？他怎麼會出現在梁溪尚德前董事會成員的名單里的？」
許青山只看到了名字。
只是江南省的唐駿？
江南中吳的唐駿？就在梁溪隔壁，這真的不是那個打工皇帝、日薪50萬的唐駿嗎？
還是說，同一個地方，同樣的祖籍，還叫同樣的名字？
許青山還沒說呢，邱涌就找人幫忙去要了這個尚德唐駿的資料。
資料到手後，許青山看完，恍然大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