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2024-08-10 15:36:51 作者: 漠小蘭
  第 7 章

  啪。

  殿中燭台忽然爆出燈花,仙鶴燭台頭頂的燭火滅了。

  殿內頓時暗了幾分,周遭靜得可聞針落,殿外一絲宮人不知什麼時候合上了殿門和軒窗。

  窗外方才還可看到的幾道剪影消失不見。

  最近的燭台就在矮塌之後,燈火將蕭衍身前投下的人影照得綿長,蓋住了顧儀眼前的亮光。

  顧儀侷促地從矮塌上站了起來,「臣妾去……去挑燈芯。」

  隨著她起身,蕭衍也站了起來。

  「不勞美人費心。」

  顧儀面前風過,轉眼蕭衍就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她的臉頰緊緊挨著他的頸窩,溫熱,帶著些微沐浴後的水汽。

  顧儀不自在地挪了挪,觸到的是交領處光滑的絲緞。

  顧儀後背落到床榻上時,心跳更是加快,喉頭髮緊,不禁咽了一口水。

  「陛……陛下……」

  這……進度是不是有點快……

  蕭衍見她粉唇微張,眸色暗了暗,伸手去解她對襟長衫中間松松繫著的絲帶。

  顧儀抖如篩糠,不禁閉上了眼睛。

  蕭衍停下了手中動作。

  她在害怕。

  砰砰砰。

  殿門被驟然敲響。

  「求陛下去看看貴人,貴人……不好了……嗚嗚……」後面的話音漸低。

  顧儀猛地睜開眼,而蕭衍已經離開了床榻,走到殿門前,拉開了門。

  秀怡殿正殿來的宮婢槐花,掙開身後宮侍的束縛,將頭磕得咚咚作響。

  「求陛下去看看王貴人,貴人夜中忽然胸中疼痛,求陛下憐惜……」

  蕭衍心中冷笑,面上卻說:「那朕就去看看王貴人。」

  早有伶俐的宮侍見他衣衫單薄,給他遞上備下的常服,幾個宮婢替他穿上。

  顧儀整理了有些皺的袖袍,還未來得及走到殿門口。

  蕭衍已經邁步去了王貴人的正殿。

  桃夾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美人,陛下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顧儀卻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桃夾:「已過亥時。

  二更鼓已經響過了。」

  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她就安全地度過了三天。

  顧儀在殿門口來回踱步。

  桃夾又問:「美人,現在怎麼辦啊?

  是否要去正殿將陛下請回來?」

  她搖頭,「既然王貴人能將陛下請過去,那必然有手段能留住他,尊卑有序,我也不能貿然去正殿。」

  更何況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此處!

  還有不到半個時辰了。

  顧儀頓時睡意全無,「你將殿門合上,殿中燭火點亮,我在矮塌上坐一會兒。」

  等待的時候,光陰總是漫長。


  顧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讓桃夾搬來小几,隨手拿了字帖臨摹。

  寫了幾個字,心就漸漸靜下來了。

  鐺,鐺,鐺。

  三更鼓敲響。

  顧儀手一抖,狼毫一偏,拉出個長長的一撇。

  穩了麼,這是?

  喜悅來得如此突然,

  我是真的熬過了劇情?

  她放下筆,從矮塌上站了起來,看了看自己,全須全尾。

  是真穩了!

  她笑道:「桃夾,上一杯酒來!」

  慶祝一下!

  桃夾勸了一句:「美人,夜這樣深了,還是早些安寢罷。」

  顧儀催促道:「快去,快去,喝了酒我這一覺睡得更好。」

  桃夾還是給她倒了小半杯花釀,心中想道,美人或許是見陛下離去,有些傷情罷。

  顧儀一飲而盡,脫了繁複的衣裳,倒頭就睡。

  卯時三刻,秀怡殿正殿裡的王貴人仍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她撩開輕紗,「黃鸝,陛下此際尚在?」

  黃鸝應聲答道:「回貴人,陛下卯時便往前殿去了。」

  王貴人皺眉,「陛下是不是惱我了?」

  黃鸝寬慰她道,「陛下拋下顧美人來瞧貴人,怎麼會是惱了貴人。」

  「那他為何只來看我一眼,就去讀什麼奏疏?」

  黃鸝:「貴人心口疼,陛下憐惜貴人,容貴人安睡。」

  王貴人氣惱地甩下輕紗床帳,「從前宮氏那個小賤人每次都愛使這招,可這招損人一千,自傷八百,有什麼好用的!」

  黃鸝:「陛下都來看您了,自然是把貴人放在了心上,貴人不就是想求這一分看重。」

  王貴人扭過頭,悶悶地說:「顧氏生得美,又住在我殿裡,若是此時不壓她一頭,以後還不得翻上天去。」

  「貴人說得極是!」

  天光透過窗欞照入,王貴人索性起身,「今日是不是該去淑妃那裡坐一坐了?」

  宮中無後,四妃協理後宮,並且淑妃的爹是自己爹的上峰。

  黃鸝默數了日子,「貴人是有一陣子沒去採薇殿了。」

  天光已是大亮。

  桃夾見顧儀仍舊沒有要起的意思,無奈走到她的榻前,低聲道:「美人,已近巳時了,再過一會兒,就誤了早膳的時間了。」

  顧儀睜開眼睛,「今天是什麼日子?」

  桃夾愣了片刻,「美人,今日是六月十八。」

  穩了!

  顧儀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精神抖擻地坐了起來。

  從今天起,她就是脫離了劇情,嶄新的顧美人。

  在大幕朝後宮,做一個籍籍無名,低調行事的美人,就可以了。

  等熬到男主為女主散盡六宮,要做一生一世一雙人之時,顧儀就可以出宮了。

  出宮以後,買個小院,找幾個忠僕,做一個快樂的富婆。


  豈不美哉!

  桃夾見顧儀坐起來後,又在發呆,以為她是對昨夜之事耿耿於懷,「過幾日,陛下興許還會翻美人的牌子。」

  昨夜尚還歷歷在目。

  不會,蕭衍應該不會再翻她牌子了。

  他本就是一個孤高驕矜又絕情的帝王。

  昨夜她的種種行為皆為怠慢,再者,顧家也不是什麼制衡朝堂的大家世族。

  蕭衍不會再翻她牌子了。

  顧儀和桃夾也說不清楚,「嗯」了一聲,「快去提早膳罷。」

  桃夾領命而去,回來的路上見到正殿門庭冷落,只稀稀拉拉站著兩個守殿門的宮婢。

  一問才知,王貴人去採薇殿了。

  採薇殿內,此刻的淑妃身著藍衣碧裙,袖口處金絲成線,髮髻間簪十鈿,生得一張芙蓉粉面,如同花開盛極時嬌艷,丹鳳眼旁有一顆淚痣。

  她飲過一口茶,繼續描桌上的丹青。

  語調輕輕柔柔,「王貴人還等在花廳?」

  一旁立著的玉壺答道:「貴人還在呢,喝了一壺茶,坐了一個時辰了。」

  淑妃含笑,「再坐一個時辰,就打發她走罷。」

  玉壺應下。

  玉壺自小就跟著淑妃,感情比旁的宮婢深厚,她猶豫片刻,開口問:「娘娘先前不還說選官在即,要約王貴人來麼?

  為何今日王貴人來了,娘娘卻不見呢?」

  淑妃笑道: 「為什麼不見呢?」

  她將手中狼毫擱入竹根雕筆洗,「因為她是個蠢人罷……前朝此番拔擢官吏,陛下的意思還不明顯麼……這新封的美人,除開齊雲姓齊,其他的都是些地方官出身,小門旁戶,陛下不想用世家,這就是個姿態。

  昨夜提點顧美人,那是要立靶子了,顧長通雖只是個從五品的知州,可與青州脫不開關係。

  到頭來,還不是為了偽朝,要立威,要用新人。

  真是棄偽求正的,當要嘉獎,若是渾水摸魚的,便要殺之。

  王貴人呢,想得都是慣來爭寵的那一套,本宮與她說再多,又有何用。」

  玉壺歪頭想了想,「王貴人於夜中將陛下從顧美人那裡召走了,闔宮皆知,顧美人接下來的日子,定是不好過了……」

  淑妃輕笑一聲,「這宮裡的日子,誰的就好過了……」

  王貴人在花廳一直坐到日中,才被採薇殿的宮婢勸退。

  「娘娘今日抄經無暇見貴人,貴人還是改日再來罷。」

  王貴人憋了一肚子氣,回了秀怡殿。

  忍不住向黃鸝抱怨道:「淑妃又如何,平日裡見了,總端著個冰清玉潔,高高在上的架子,給我甩臉子,今日更是連見都不見了!不過就是仗著自己姓齊,她再怎麼厲害,可也不受寵啊,怎麼不見陛下召她呢!」

  黃鸝立在一旁當木樁,只點頭不說話,王貴人是個急性子,正在氣頭上,撒過氣了就好了,若是尋常宮妃也就罷了,可她偏偏要編排淑妃,此時萬萬不能火上澆油!

  王貴人自說了一通,漸覺無趣,灌下一杯涼茶,手中隨意地擺弄著桌前的妝匣。

  她盯著一支杏紅釵環,怒道:「槐花呢?

  這支釵,我不是讓她送去司寶司重製,怎麼還是半新不舊地躺在這裡?」

  黃鸝到殿外問過一圈,才曉得槐花一早就出了秀怡殿,說是要去找原先一起進宮的幾個小姐妹敘敘舊,一定趕在王貴人回殿前回到秀怡殿裡當差。

  可是,直到這會兒都不見人影。

  黃鸝只好差了另一個宮婢將釵環送到司寶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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