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兩人對坐,靜默片刻,仍舊生疏得尷尬。
顧儀笑問:「才人初遷河洛殿,昨夜睡得可好?」
趙婉:「勞貴人掛記,偏殿一應俱全,妾身睡得極好。」
顧儀點頭,「如此甚好。
才人若是還有別的需要,傳宮婢告知即可,河洛殿裡沒有那麼大的規矩,才人也不必每日都來請安。」
趙婉垂首:「但聽貴人吩咐。」
這么小白花的女主,顧儀有點接受不能!
她假咳了一聲,「既無事,才人可以回去了,我……」顧儀正打算編個說法,殿外卻傳來一個陌生宮婢的聲音:「問貴人,才人安,德妃娘娘請二位主子去落英宮坐坐,說許久不見,甚為想念。」
顧儀不禁起身,「好,你速回德妃娘娘,我們隨後就到!」
德妃,終於要正式出場了。
原書中,德妃對於趙婉的刁難,始於她從烏山別宮回京,受封婉美人之後,現如今,趙婉是趙才人,住在河洛殿偏殿,因此連帶她也被請去落英宮喝茶,顧儀頓覺頭大。
宮婢自去回話,趙婉看顧儀微微蹙眉,問:「貴人,與德妃娘娘沒有打過交道?
是有些擔心?」
顧儀:「我與德妃娘娘先前並未私下見過,今日去拜會,也是自然。」
顧儀略微整理了妝容過後,就和趙婉一道緩步朝落英宮而去。
落英宮面闊五間,黃琉璃瓦歇山頂,檐下是一道長廊。
顧儀和趙婉到了正殿門前,就站在廊上等待傳喚。
正殿門內立著琉璃屏門,屏前一個剔紅孔雀牡丹紋幾,上擺青花折枝花紋八方燭台。
比之河洛殿,秀怡殿,奢華數倍。
不愧是德妃,也不愧是柳飄飄她爹!
此時天氣微冷,秋風捲地,顧儀雙手攏在大袖中,站在殿門外。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見傳喚。
桃夾附耳道:「早知如此,奴婢就該給貴人備一個手爐。」
顧儀搖頭, 「這裡景致好,你看,前院裡的楓葉紅了,不也好看。」
趙婉站在顧儀一步之後,聞言,不禁也去看前庭中立著的楓樹。
楓葉火紅。
已近深秋了。
一個身穿絳紫花團上衫的宮婢出了殿門,蹲福道:「德妃娘娘請二位主子進殿。」
顧儀微笑道,「多謝,煩勞引路。」
德妃坐在殿中的紫檀圈椅上,聽到了顧貴人的聲音。
溫柔的一把好嗓子。
狐狸精!
她不悅地輕撫起手上的纏枝金甲套。
顧儀和趙婉進到殿中,朝著上首處的德妃,齊齊拜道:「問德妃娘娘安。」
德妃看到兩人面目,更是不悅。
顧貴人,她在中秋宮宴上見過,是個美人。
可沒想到,那烏山別宮裡受封的趙才人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皮相。
難怪!
她直起身子,柳眉微皺,復又舒展,「二位妹妹,客氣了,何必行如此大禮,起來罷,不過是找你們來,與你們說說話,喝喝茶罷了。」
德妃轉頭吩咐宮人:「賜座,上茶。」
宮婢搬了兩個矮凳來,坐下去以後,人頓時就矮了一大截。
德妃居高臨下地看向趙婉,淡笑道:「這就是新封的趙才人罷,果是好相貌,本宮見了都喜歡呢!」
開始了,開始了,女一女二的戰鬥開始了!
顧儀手中捧著一盞熱茶,紋絲不動,力求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趙婉低眉順目,「德妃娘娘謬讚了。」
德妃又是一聲嬌笑,「若非如此,本宮就更是稱奇了,陛下從前可從來都不恣意提攜宮婢,奴才就是奴才,怎麼做主子!」
趙婉心中一痛,輕咬朱唇,吐不出半個字來。
德妃心中滿意,看向顧儀,「顧貴人,說呢?」
顧貴人什麼都不想說!
顧儀盡力笑得乖巧,「娘娘有所不知,趙才人本是女官出身,曾是司制司掌制,匠心獨運,月華裙就是才人所制,並不是奴才。
依妾身來看,娘娘才當真是珠玉在前,雍容風華,陛下在烏山別宮中,只是瞧著妾身和才人有幾分新鮮罷了。」
德妃輕笑一聲,「顧貴人口舌這般伶俐。」
而趙婉卻側臉驚訝地望了顧儀一眼。
顧儀又笑:「在娘娘面前湊趣兒也是妾身的榮幸。」
德妃面色稍霽,「今日請你們來,還有一事與你們說道,十月將至,去歲本宮辦了一場捶丸戲,闔宮都樂上一樂,今歲,趁著還未下雪,便想著也辦來解悶,去歲是王貴人,宮貴人替本宮參謀,可二位貴人如今已是婕妤,這種跑腿的差事,本宮也實在不能叨饒了,田貴人呢,又是個藥罐子,本宮就將此差事交給河洛殿的二位了……」
書中德妃對婉美人委以重任,當然是為了讓她搞砸,在御前出醜,但現在拉上自己,是墊背嗎……
顧儀正想開口拒絕,卻聽殿外長聲唱道:「皇上駕到。」
德妃立刻欣喜地起身,去迎:「皇上來了!」
顧儀和趙婉跟著起身,立到一旁。
修羅場,雖遲必到。
女二,男主,女主的情感小漩渦。
她這個工具人恰恰又出現在這裡……
德妃拜道:「參見陛下。
陛下去了烏山別宮,許久不見,臣妾時時掛念。」
蕭衍扶她起身:「平身,今日下朝朕看時辰尚早,就來看看你。」
德妃聞言大喜,「陛下隆恩。
臣妾特意備了陛下愛喝的竹葉茶,請陛下品鑑。」
蕭衍淡笑:「愛妃有心。」
目光卻看見德妃身後,垂首站著的顧儀。
看她低眉順目地站著,像個呆子。
德妃回身一望,「臣妾都忘了,今日二位妹妹也恰在殿中,方才我們一道再說今歲捶丸戲呢。」
蕭衍逕自落座,挑眉道:「哦,說來聽聽。」
德妃坐到他身旁,左手金甲套輕輕搭在他的右臂上,笑靨如花,「臣妾是想著宮婕妤,王婕妤既已升位,這些小事就不必總是叨饒她們,今年捶丸戲準備,臣妾就準備交予河洛殿的顧貴人和趙才人。」
蕭衍笑道:「主意甚好。」
德妃見皇帝心情好,又笑:「往日裡都是姐姐妹妹湊趣兒頑捶丸戲,可十月的捶丸戲,陛下一定要來捧臣妾的場啊。」
蕭衍:「朕當然會去捧場。」
他的目光掃過,尚還站在一旁的二人身上。
德妃見狀,問:「趙才人,既是陛下贊好,今歲捶丸戲可得好好籌劃,萬不可出半點差錯。」
劇情在線了!
顧儀眼風去瞄趙婉,見她一臉鄭重道:「阿婉定當盡心竭力。」
蕭衍笑道:「那朕拭目以待。」
趙婉心中一喜,克制住唇角的笑容,「謝陛下吉言。」
蕭衍見顧儀眼神看過趙才人,瞄過德妃,卻遲遲落不到自己身上,「顧貴人,如何說呢?」
顧儀適才抬眼看了看蕭衍,見他頭戴玉冠,桃花眼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於是垂下眼,道:「臣妾也定當盡心竭力。」
德妃側頭細看了一眼皇帝,見他專注地盯著顧貴人。
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袍,「陛下,既然陛下來陪臣妾了,二位妹妹在落英宮裡也喝過茶了,臣妾就放她們回河洛殿罷。」
顧儀聞言,暗暗舒了一口氣。
蕭衍看顧儀肩膀微微沉下,這是鬆了口氣……這麼著急要走?
「退下吧。」
顧儀蹲福:「臣妾告退。」
趙婉慢了半刻,道:「臣妾告退。」
走出落英宮,趙婉猶豫問顧儀:「貴人,這籌備捶丸戲,貴人心中可有主意?」
顧儀回顧書中內容,「我心中沒有,但我知曉你一定有,待到德妃娘娘將《丸經》送來,你按照上面的指示籌備,末了,我們再一同商量。」
如何在保證劇情主線的前提下,把鍋都甩掉,甩掉!
趙婉屈膝一福,「得貴人信重,阿婉感激不盡。」
顧儀扶她起來,「不必多禮,我信你!」
按照劇情,承寵過後,再有一波小坎坷,你很快就要崛起了!進入瘋狂打臉模式!
*
「陛下,在想什麼呢?」
德妃親手泡了竹葉茶,遞到蕭衍手邊,見他單手支在黃花梨木椅的扶手,似乎是在……發呆?
德妃見蕭衍眼神轉過來,淡笑道:「朕只是在想……柳丞相為何又稱病不朝?」
德妃心中一沉,臉上笑道:「阿爹年紀大了,每遇霜寒天氣,腿疾發作,陛下勿要見怪。」
蕭衍:「拔擢官員甫入六部,柳丞相乃國之棟樑,朕還望他好生將養,早日赴朝。」
德妃笑意勉強,「臣妾定將陛下的話傳予阿娘。」
柳放心中雖對新官拔擢亦有不滿,但不敢像齊若唐一再勸諫,只稱病不朝。
蕭衍今日來無非是想敲打柳家一番,不能學齊家,心太大。
他品了一口茶,「愛妃茶藝又進益了。」
德妃:「謝陛下誇讚。」
蕭衍飲過一盞,起身道:「朕還要回天祿閣,便不留了。」
德妃慌忙起身,「陛下一盞茶的功夫,就要走?」
蕭衍:「朝中事務繁雜,朕改日再來瞧你。」
說罷,真朝殿門而去。
德妃覺得今日的皇帝不同,可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同。
她一咬牙,從後抱住了蕭衍的腰身。
蕭衍頓住腳步,笑道:「這是怎麼了?」
德妃臉漲得通紅,「臣妾失儀了,只是臣妾許久都沒見過陛下了,今日……今日雖不是翻牌的日子……但臣妾希冀陛下能留下……憐惜臣妾……」
她說罷,卻見面前的皇帝沒有回應。
等了片刻,德妃心中越發沒底,不禁鬆開了手臂,抬頭道:「陛下……」
蕭衍轉身,臉上帶著淺笑。
德妃笑意還未及眼底,卻聽他,說:「朕今日實在太忙,改日再來看你。」
德妃只好蹲福道:「那臣妾等著陛下,恭送陛下。」
皇帝走後,德妃緩步走進寢殿,尚儀局送來的烏山別宮彤史就在床頭,寥寥幾筆,猩紅刺目。
德妃抓起床頭的玉如意猛地摜到地上,上好的青玉霎時摔得粉碎,化作齏粉。
「都是那幫狐狸精!」
她今日舍了臉面都沒能留下皇帝,心中又氣又急,委屈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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