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倆人後,天陰沉下來,顧歡喜進了屋子,見他懶懶散散的靠在床上,抓著個麻辣鴨頭正吃的帶勁兒,不由無語的數落,「好歹是裝病,你倒是多少做做樣子啊,啥都往嘴裡放,也不怕等下來人聞到味兒再漏了餡……」
許懷義嬉皮笑臉的道,「媳婦兒治家有方,誰敢往外亂傳消息?」
顧歡喜坐在床沿上,似笑非笑的哼道,「你的六個小妾唄。」
聞言,許懷義差點沒被麻辣鴨頭嗆死,咳嗽了幾聲,一臉討饒的哀求,「媳婦兒啊,你就別再拿她們來噁心我了成不?要是可以,我能領回她們來白吃咱家的飯?這不都是沒辦法嘛,建興帝開了口,我還能抗旨不尊?再說,她們來,也不是給我當妾的,是探子,監視我呢……」
顧歡喜呵了聲,「你還委屈上了?就算是監視,也得近身伺候才有機會,所以,你打算啥時候把她們都劃拉到跟前來呢?有她們替我分擔,我也不用再伺候你了。」
麻辣鴨頭是吃不下去了,許懷義擦了擦手,趕忙表忠心,「媳婦兒,我對你的心意,天地可鑑啊,絕不背叛,誰賞賜的都不行,他們若是強迫我,那我為了守身如玉,可以欺師滅祖、推翻皇權……」
「閉嘴吧!」顧歡喜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真不怕隔牆有耳啊?啥話都敢說,作死呢!」
許懷義見狀,就知道這茬算是過去了,當即沒臉沒臉的樂道,「嘿嘿,我這不是著急嗎,誰叫媳婦兒吃醋不信任我呢……」
「滾!」
兩口子耍了會兒花槍,說起正事來,顧歡喜看著外面的天色,憂心忡忡的問,「你是問的江先生吧?也不知道準不準,萬一不是雷陣雨……」
許懷義滿不在意的道,「沒有雷陣雨,也不耽誤啥,頂多原本的計劃稍微多了點難度而已,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兒。」
為了這一天,他可沒少下功夫準備。
顧歡喜提醒,「能不用炸藥就別用,免得讓人懷疑到你頭上去。」
許懷義笑了,「媳婦兒,這年頭,炸藥的配方可是屬於機密中的機密,知道的寥寥無幾,誰能相信我會做?」
顧歡喜涼涼瞥他一眼,「你還沾沾自喜?以後你若是帶兵打仗,就不好再開這個外掛了。」
不然,一定會有人將他在宮裡被炸的事兒聯想起來,質疑他自導自演。
聞言,許懷義愣了下,反應過來後,一臉懊悔,「還真是哎,那豈不是以後少了個大殺四方、往臉上貼金的技能?」
顧歡喜懶得接他這話,轉而問起蘇喆和李雲亭來的目的。
許懷義大體說了下,末了感嘆,「倆人可真是夠意思,孟瑤頭上的光環還在,得菩薩點化、未卜先知的能耐又深入人心已久,更別說還有建興帝罩著了,這等情況下,他們都能毫不猶豫的願意幫我去除了她,不怕擔責問罪,哎,親兄弟也就這樣了吧……」
顧歡喜神情古怪的問,「他們真把孟瑤當妖孽了?」
許懷義點頭,聲音裡帶了分冷意,「今日過後,她不是妖孽,也會是妖孽了。」
「做的周全些,可別留下什麼把柄。」
「嗯,放心吧,不會惹麻煩的……」
吃過午飯,天陰沉的越發厲害,黑壓壓的,一看就知道風雨欲來。
春雨貴如油,百姓們都是盼著的,地里的麥苗也渴望著這場雨能舒展筋骨。
城裡的街道上,倒是眼見著冷清了些,行人匆匆往家趕,店鋪里的掌柜發愁的嘆氣,雷雨至,影響生意。
等到雨滴噼里啪啦的開始掉落時,許懷義已經穿戴齊整準備出門了。
為了避人耳目,自然不能以真面目出現,所以他頗為費心的改了個容貌,年齡上至少老了二十多歲,就是親閨女見了,也認不出來。
顧歡喜把斗笠和防水的披風遞給他,再次叮囑,「萬事小心,安全第一。」
許懷義應下,趁著下雨,外面沒啥人,一路順順噹噹的翻牆出了府。
他走的很快,像是著急回家躲雨的架勢,並不引人注目,其實,街道上此刻也沒幾個人了,他又有意躲著,看見他的少之又少,更甭提知道他是誰。
況且他還做了偽裝呢。
小半個時辰後,許懷義到了平遠伯府附近,謹慎的在暗處觀察了一陣,沒發現任何不對,這才尋了個偏僻的牆根角,利落的翻了進去。
雨下的越來越大,落地時踩出來的腳印,很快便被雨水沖刷一空。
倒是省了他清理痕跡。
伯府很大,他第一次來,自是不熟悉地形,想抓個下人問問都辦不到,因為這會兒除非是二傻子,不然都躲在屋裡避雨呢,連巡邏的護衛都不見人影兒。
許懷義心想,這是一點不怕他來報復啊,暗殺了他十幾次,就沒點被還擊的覺悟?
這麼自大,就別怪他打臉了。
許懷義一路遮遮掩掩,先去了最大的那座院子,不出意外,平遠伯就住在這裡了。
他不想留下任何人為的痕跡,引來建興帝的猜忌,所以,就不好對伯府的人直接下手,還是得藉助天罰才行,於是,用了對付昌樂侯府那一套。
不過這次是升級版。
之前他藉助的那些小道具,製造出來的閃電和雷聲,動靜雖然大,但其實經不起細究,也就是昌樂侯府自己心虛,這年頭的人有沒有科學概念,這才讓他矇混過關。
至於那把火,還是他自己放的。
現在好了,天時地利,他可以引雷劈樹,成為名副其實的天降雷罰。
至於引雷的工具,是他前段時間做的兩個簡易版小火箭,能飛個一百來米,下面有根鐵絲,拴到需要被雷劈的物體上,就能稱心如意了。
當然,這種事也有一定的概率,許懷義之前並未實踐過,這次也是頭一回操作,成功了最好,若是失敗,他也有備用的應急方案。
一切就緒。
許懷義也暢通無阻的進了主院,有房車在,實在太方便了,哪怕主院裡有護衛守著,還有一眾伺候的小廝丫鬟,愣是沒發現他這麼大個人。
他尋了個粗壯的樹,還是一棵很有美好祝福的銀杏樹,此樹有長壽的寓意,很受高門大戶喜歡。
此樹若被雷劈,想來對平遠伯的打擊會更重幾分。
他這邊忙活的時候,平遠伯正躺在床上,艱難的跟兒子交代,「刑部,來問過為父了,為父,什麼都沒認下,若是,那會兒,只在路上除掉許懷義,為父,還能找個藉口糊弄過去,但現在,不行了,牽扯進炸藥里,誰也擔不起這個罪名,所以,不能認,誰來都咬死了……」
孟世子惶惶不安的道,「父親,兒子當然不會承認,可若是他們把兒子抓去刑訊逼供,兒子怕是會熬不住啊,還有錦衣衛,那些鷹犬的手段何其酷烈,兒子,兒子實在是怕,萬一,萬一兒子真撐不住,就把罪名都推到孟瑤身上,可行?」
平遠伯滿眼哀傷的看著他,「你推給她,沒用,沒人信,除了皇帝……」
聞言,孟世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皇上信不就行了?」
平遠伯搖搖頭,「皇上,還不想放棄她,那他就還是會庇護她,頂多敲打一二。」
孟世子滿臉駭色,「那咱們就只能當替罪羊了?」
平遠伯自嘲的一笑,「怎麼能是替罪羊呢?為父,確實,讓人去殺許懷義了,被問罪,不冤枉……」
他就是不甘心啊,整個伯府和他,成也孟瑤,敗也孟瑤,早知如此,當初他察覺她醒來判若兩人時,就該毫不猶豫的除掉她。
好過如今,留成禍害。
孟世子忍不住落淚,哽咽著道,「父親,您可不能出事啊,實在不行,兒子,兒子也變成二弟那樣,若是瘋了,刑部也就拿兒子無可奈何了。」
平遠伯聞言,難得欣慰熨帖,「不必,你熬不住,就實話實說吧,左右,你沒有沾手,為父如今這樣,死了還是個解脫,活著,才受罪……」
「父親……」孟世子在床前跪下來,「要不兒子再去求求孟瑤,說不準她手裡還有什麼籌碼,能讓皇上高抬貴手,放咱家一條生路。」
平遠伯擺擺手,「沒用,別再去求,那個小畜生了,她在宮裡猖狂無忌,就是,想逼為父去死,算了,都是報應,以後,你離著她遠一些,可以跟齊王府,多多走動,興許,以後齊王能庇護你幾分。」
孟世子怔怔的問,「齊王府?齊王不是最沒有實力的嗎?況且他現在還去了北邊,找他,有什麼意義?」
平遠伯急促的喘了幾下,正要解釋,忽然「轟隆」一聲炸響,打斷了他的話,接著便傳來一聲聲驚懼的尖叫、呵斥,還有崩潰的哭喊。
外面亂了套。
有近前伺候的小廝連滾帶爬的衝進來,連規矩都忘了,嘶聲裂肺的喊,「伯爺,伯爺,天降雷罰了……」
平遠伯慘白著臉,渾身顫抖,想要掙扎的坐起來,奈何手腳都使不上勁,只能徒勞無功的怒吼,「閉嘴!」
什麼天降雷罰,這是逼他立刻去認罪嗎?
平素機靈的小廝,因為太恐懼,都不會審時度勢、看眉眼高低了,扯著嗓子一個勁的重複,「是真的,伯爺,天上打雷,一道閃電,劈中了您院子裡的那棵銀杏樹,真的是從天上降下來的雷啊,大家都聽到了,那棵樹,瞬間就燒起來了,雨水都澆不滅啊……」
平遠伯顫著聲喃喃道,「不會的,不可能,我不信,一定是人為……」
小廝噗通跪在地上,滿臉駭然的磕著頭,「伯爺,沒人,四周連個人影都沒有啊……」
平遠伯聞言,再也撐不住,噗的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父親!」
「伯爺啊!」
「快去請御醫!」
屋裡也亂成了一團。
外面的人,還在救火,其實也不用救,只要這雨不停,燒個一會兒,也就滅了。
但雷擊後的樹,一身焦黑,又是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造成的衝擊力,怕是要一輩子都滅不了了。
人心惶惶不安,平遠伯又暈了過去,孟世子這會兒心神大亂,管家只能去請世子夫人來主持大局。
其他各房的人,不管是為了盡孝道,還是也想來看看那棵被雷擊中的樹,都聚集在了主院裡。
除了孟瑤。
她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瓢潑大雨,聽著那一聲聲雷響,身子不受控制的輕顫著。
主院發生的事兒,她自然也知道了,但她卻不敢邁出屋外,她也怕,怕被雷劈。
「不會的,上天既然讓我重活一世,就一定會庇佑我,不會用雷劈我,對,肯定不會,我有什麼錯呢?我一直都在做善事,我救了建興帝,還化解了他和楚王的衝突,免於百姓陷於內亂,我還給朝廷獻了兩座礦山,充盈國庫,我對大雍,對百姓,都是功臣啊,上天不會沒看在眼裡,怎麼會罰我呢?」
「轟隆!」
又是一聲雷響,聲音大的仿佛要撕裂天空,她嚇得尖叫一聲,急促的往後躲避,然而腿腳慌亂發軟,狼狽的跌倒在地上,那臉色白的,沒一點血色。
「不,不要,我不要被雷劈,我沒錯,許懷義又沒死,那些炸藥也不關我的事兒啊,都是許懷義該死,他是個異數,是個禍害,他不死,我就沒有活路,啊啊……」
得虧屋裡伺候的人都被她攆了出去,不然看見她這副狀若瘋癲的樣子,非得嚇死不可。
「來人,來人……」
孟瑤崩潰的大喊,奈何丫鬟們離得屋門有點遠,又加上雷聲、雨聲,她那點動靜,就都被遮掩了過去。
至於建興帝派來保護她的護衛,在懷疑她膽大包天的敢在宮裡扔炸藥時,就覺得她沒了前途,加上皇帝的有意暗示,從昨晚回來,就怠慢了不少,又不巧的遇上這種糟心的雷雨天,誰願意傻傻的留在屋外面受罪?
所以,許懷義選擇這會兒動手,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命中注定,孟瑤得死在這一刻。
「轟隆!」
這一次的雷聲更大,仿佛在頭頂上炸響,震得每個人都心驚膽顫白了臉,尖叫聲四起,夾雜著各種哭聲。
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讓所有人驚懼的肝膽欲裂的是,那聲響徹雲霄的雷,直直的劈中了一間屋子。
而那屋子,正是孟瑤住的。
古代的屋子,越是高門大戶住的,使用的珍貴木頭就越多,所以,哪怕此刻還下著雨,屋子也快速的燒了起來。
火勢洶洶,無可抵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