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靖寧伯
封爵的聖旨來的比許懷義預估的時間要快了不少。
他原以為,即便有孫尚書和江先生為他說話,內閣其他人也得為難些日子,還有滿朝文武大臣,嫉妒眼紅是天性,咋可能順順噹噹的看著他封爵呢?
肯定是要使絆子攔一攔的。
可誰曾想,建興帝這次下聖旨下的很是痛快,哪怕有朝臣再三建議要慎重其事,也沒能擋住,頗有些一意孤行的味道。
這番做派,就讓很多人看不懂了,背地裡少不得藥猜測揣摩一二。
畢竟之前建興帝對許懷義並不是多看重啊!
哪怕許懷義是抗倭英雄,立有大功,但回京路上一再被刺殺時,建興帝不都裝聾作啞、無動於衷嗎?
後來讓刑部和大理寺查辦,那也是因為平遠伯府做事太過分,踩了宮裡得底線,這才惹的建興帝動怒,給許懷義討公道是其次,主要的還是維護皇家威嚴不容挑釁。
再後來,平遠伯府垮了,可那也是因為糟了天譴,並非建興帝乾的,他頂多給了許懷義一點補償罷了。
聽說許懷義進了羽林衛後,也沒有直接到御前,這種種行為表現,無不表明,建興帝對待許懷義的態度很一般。
許懷義絕對稱不上是寵臣。
可偏偏這次,建興帝賜爵賜的大方,難道是因為比起軍功,更看重臣子在農事上的成就?
這無疑是個信號!
當然,也有人暗自琢磨,覺得建興帝這麼痛快,完全是形勢所迫,誰叫眼下民心不穩呢,許懷義的功勞來的恰大好處,他自是要拿來做文章的。
賞賜許懷義,就是收攏民心的手段罷了。
再者,能在他的統御下,種出高產糧食種子,也是他的功績,將來史書上,少不了他這一筆。
還有更陰暗的猜測,覺得建興帝這麼做,是在打太子的臉,之前,許懷義獻計,幫太子調和了跟商戶之間的矛盾,還籌集了足夠的糧草,太子不但沒厚賞,甚至無恥的奪了大半功勞給自己刷聲望,相較之下,建興帝就顯得厚道公正多了。
可以說,一道聖旨攪合的朝堂暗潮洶湧。
這些事兒,許懷義都不關心,他只在意自己付出了,就必須要有相應的回報,不然以後誰還願意報效朝廷?
他的初衷,的確不是為了爵位,而是不忍百姓們因為糧食短缺挨餓受苦,但建興帝若沒點表示,也會叫他寒心。
好在,皆大歡喜。
聖旨大張旗鼓送到顧家時,非常高調,一路吹吹打打,引得全城百姓們爭相圍觀,聽說這是要給許懷義封爵的旨意,人群里跟炸了鍋一樣。
什麼聲音都有!
質疑的,驚訝的,震撼的,泛酸的,不過大多還是正面的,因為許懷義種出高產小麥的壯舉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就沖這七八百斤的畝產量,給個爵位太應該了,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兒。
糧食翻了一倍多,能養活多少百姓?這份功勞,足以名垂青史。
更何況,人家許懷義還是抗擊倭寇的大英雄,去年研究的水寫布,更是解決了寒門學子讀書成本高的問題,讓更多貧苦人家的孩子有了上學的機會,此等有意義的事兒,也堪稱大功一件。
如此多令人震撼銘記的功勞,封爵那是名至實歸,應當應分啊。
顧家門前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端的是熱鬧。
這些場面活兒,倒不是顧家的意思,而是朝廷特意安排的手筆,目的嘛,也很簡單,無非就是讓天下人看到皇室對有功之臣的獎賞,穩定和收攏民心。
許懷義領著家人,恭恭敬敬得跪地接聖旨,低著頭,聽著宣旨太監那尖利的嗓子一字一字念著他聽不懂的話,心裡暗想,聖旨寫的再華麗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啊,搞這些表面文章,純屬耽誤時間。
從頭到尾,他就聽懂給他封了一個靖寧伯的爵位。
靖寧,平息動盪,安定治理,建興帝的心思,再明顯不過了。
許懷義做出感恩戴德的模樣,誠惶誠恐的接了聖旨,給傳旨的人封了厚厚的紅包,送走他們後,又給府里的人賞了翻倍的月例銀子。
滿府上下,都喜氣洋洋,恭喜道賀聲不斷。
許懷義很端得住,面上從容淡定,盡顯大將風度。
等到進了臥室關了門,他才咧著嘴笑的跟中了大獎後的二傻子一樣。
「嘿嘿,總算沒白折騰,從今往後,我也是伯爺了……」
顧歡喜簡直沒眼看,「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至於現在興奮成這樣?
許懷義拿著聖旨翻來覆去的看,頭也不抬的道,「猜是猜到了,可聖旨一天不下,就存在變故,肉只有吃進嘴裡了才是自己的。」
顧歡喜沒反駁,而是打趣,「你看得懂嗎?」
許懷義很實誠的搖頭,「媳婦兒,你給翻譯一下」
顧歡喜幫他用通俗易懂得大白話念了一遍,末了揶揄道,「這聖旨誰寫的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吧?」
通篇都是讚美之詞,把人夸的天上有地上無的,肉麻的很。
許懷義卻很吃這套,一點不覺膩歪彆扭,「我覺得寫聖旨的人明明是火眼金睛啊,把我的功勞寫的一點不差,這種實事求是的好官,可得好好結交一番,回頭我就去找師祖打聽下他得名字。」
顧歡喜無語得白他一眼,「你最近可老實點吧,少去外面得瑟,免得被人套麻袋了。」
許懷義大笑起來,「他們嫉妒也沒用,誰要不服氣,也去立個大功啊,到時候爵位不就有了?哪需要眼紅別人?」
「你當爵位是大白菜呢?」顧歡喜沒好氣的提醒,「低調點,咱家這些日子太招人眼了,你不怕有人再使壞?」
平遠伯府倒了,可還有別家呢。
「誰使壞?平遠伯府才涼了幾天啊?震懾還在呢,況且外頭都傳我是福將,誰招惹誰倒霉,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跟咱家交惡……」許懷義得瑟完,又撇嘴哼了聲,「一個伯爵而已,京城光伯爺就好幾位呢,哪裡輪到咱惹眼了?」
顧歡喜提醒,「人家都是靠祖上平定天下的軍功得來得,你的呢?」
說到底,還是他們家根基太淺,經不起風浪折騰。
許懷義理所當然的道,「我憑藉種糧食啊,讓百姓吃飽飯,說起來,這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平定天下吧?還是兵不見血刃的那種。」
「你還喘上了?」
「嘿嘿,不是我喘,是媳婦兒你太不把咱家得功勞當回事了,按我原先的想法,伯爵算什麼?應該直接封侯才對,建興帝還是太小氣了,哼,一個伯爵就把咱家打發了,賞的伯爵府,位置也不算太好,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御賜之物,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賣又不能賣,用也不實惠,只能扔庫房落灰,有啥意思?要我說,還不如給咱閨女封個縣主呢……」
聽他巴拉巴拉一通吐槽,顧歡喜的表情是一言難盡,由衷的感慨道,「你臉可真大。」
自己當了伯爺還不夠,還想再給閨女撈好處!
天下的便宜都讓你們父女倆占了得了唄!
許懷義一臉冤枉無辜,「我哪裡臉大了?難道朝廷不該給嗎?小麥高產可是跟閨女離不開的……」
麥種是房車裡的,但被閨女的眼淚處理過。
顧歡喜呵了聲,「閨女的本事你敢對外說?不是都迭加在你頭上了嗎?」
許懷義噎了下,訕笑著道,「忘了,呵呵,是不能說,咱可不能給閨女招麻煩,孟瑤就是前車之鑑,小小年紀就暴露出不同尋常的本事,八成是禍頭子……」
頓了下,他想到什麼,一臉恍然大悟加懊惱鬱悶,「那這個伯爺的爵位就更沒分量啦,建興帝這心不誠啊……」
顧歡喜沒反應過來,納悶的問,「怎麼不誠了?」
許懷義痛心疾首,「你想啊,咱家就一個閨女,將來爵位給誰繼承?」
「……」
許懷義陰謀論的繼續叨叨,「我是上門女婿,肯定不能從老許家過繼個兒子,來占顧家的便宜,而你的身體,焦大夫曾說過,即便養好了,懷孕的機率也不是很大,況且,在古代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門關,我也不敢讓你擔那份風險,更捨不得讓你受那份罪,那這爵位不就一代中止了?」
顧歡喜幽幽的道,「不是還能給閨女再招個女婿嗎?讓他繼承就是了。」
許懷義搖頭,「怕是將來朝廷不會允許,對方既不姓許,也不姓顧,憑啥承爵?」
「所以呢?」
「建興帝怕是要搞事兒啊……」
顧歡喜陰測測的問,「搞什麼事兒?給你再賜小妾生個兒子嗎?」
許懷義打了個哆嗦,趕緊舉手表態,「媳婦兒,我可沒這麼想,我是怕建興帝不安好心,想整么蛾子破壞咱倆的感情,提前做好防範措施。」
說完,又發誓,「媳婦兒,我絕對不會背叛你的,否則,天打雷劈。」
顧歡喜冷哼了聲,倒也不懷疑他,就是有些膈應,因為他說的那些,很可能會成真。
這是古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人們太看重香火傳承了,都怕死後沒人燒紙上墳,成為孤魂野鬼,尋常百姓吃不飽飯尚且講究多子多福,更別說家裡還有爵位需要繼承的了。
那是必須要有個兒子來頂門立戶的。
正室不能生,就納妾,將來再把庶子記到嫡母名下,這屬於常規操作,不少大戶人家都是這麼幹的。
但顧歡喜肯定不會同意,沒得噁心死自個兒。
眼見著她煩躁起來,許懷義小心翼翼的哄勸,「媳婦兒,這都是小事兒,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會解決的,大不了,等咱百年以後,朝廷再把爵位收回去就是,反正咱也享受了一輩子,不虧。」
顧歡喜挑眉看著他,「真不覺得虧?」
許懷義使勁點頭,「本來爵位來的就很輕鬆,咱也沒付出啥,不過是占了穿越和閨女的便宜,種了兩茬麥子而已,這算啥啊?就是朝廷不給爵位,咱們還能不種莊稼了?爵位就是意外之喜,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他說的很豁達,一副無所謂的灑脫模樣。
顧歡喜似笑非笑的道,「你這麼想,旁人可不會。」
「管旁人幹啥?」
「若你身邊的人都勸你呢?比如同窗好友,你師傅,甚至是江先生和焦大夫,還有你大伯,一個人說,你不在意,倆人說,你也能扛得住,當所有人都站在你對面,你還能不動搖?」
許懷義吸了口氣,「能,我能,媳婦兒,你要是實在不放心,要不乾脆讓焦大夫給我開一副絕嗣的藥,徹底斷了所有人的念頭,咋樣?」
「你認真的?」
「絕對真心!我現在就可以去……」
說著,他就站起來,一臉決然的往外走。
顧歡喜沒好氣的拽住他胳膊,「坐下吧,少瞎折騰了。」
許懷義拍著胸口,言之鑿鑿,「媳婦兒,我不是做樣子,我是真的願意喝那種藥。」
顧歡喜剜他一眼,「你要是喝了,我還有活路嗎?」
許懷義愣住,眨眨眼,「啥意思?絕嗣,又不是不能那啥了,咋就沒活路?」
顧歡喜氣的在他腰上扭了一把,「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你去喝那種藥,傳出去了,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許懷義反應過來,「你怕別人說你是妒婦?不應該啊,你還在意這個?」
顧歡喜冷笑道,「妒婦算什麼?別人會罵我毒辣,自己生不出兒子,也不讓旁人給你生,逼迫你喝絕嗣的藥,這跟要男人的命有什麼兩樣?屆時,我肯定會被男人們攻擊,我是不在意名聲,但咱家閨女呢?名聲也不要了?」
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她擔著惡名,阿鯉也好不了。
許懷義撓撓頭,「那咋辦?咱肯定不能連累閨女,閨女從小在古代長大,跟土著差不多,思想覺悟可沒有現代那麼想的開……」
說著說著,他長嘆一聲,「封爵本來是喜事兒,咋還封出煩惱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