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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發揚主觀戰鬥精神

2024-10-22 11:10:26 作者: 野亮
  第165章 發揚主觀戰鬥精神

  二話不說上來就灌自己酒的,要麼是有人做了對不起他的事,要麼是他做了對不起別人的事。對於楊胤,王子虛分析研判是後者。

  在楊胤要喝第三杯前,他拽住了他的胳膊:「先別灌了,有事說事,你把自己灌醉了,也不能解決問題啊不是嗎?」

  楊胤眼眶有點發紅:「我對不住你。」

  果然。

  王子虛先前有石漱秋和陳青蘿打底,對自己被拒稿的命運已經八九分坦然了,但此時心情還是免不了有些苦悶,癱坐在椅子上道:「說罷,我被退稿了是不是?」

  楊胤垂下頭,沉默。

  王子虛也給自己開了瓶啤酒,沒用杯,直接對瓶吹。

  楊胤說:「我說一句話你別生氣,其實,你的小說特別好,完全符合刊登標準,退稿是沒道理的。」

  「我為什麼要生氣?」

  「所以意思就是,你被退稿不是你作品本身質量的原因。」

  王子虛說:「那是什麼原因?」

  楊胤搖頭:「我不好說。」

  王子虛跟他碰了一個:「你不說我也知道,是因為我被《古城》退稿過,對吧?」

  楊胤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聽說是慣例。」

  「什麼慣例,劣根,劣根!」楊胤重重放下酒杯,「我想過怎麼在審稿會上推銷你的小說,字數多這一點我都想好怎麼幫你圓了,結果他們卻拿出了這麼一個荒誕不經的理由把你的稿子給否了,我能說什麼?」

  「楊哥,消消氣,」王子虛說完感覺好笑,竟然是由自己來安慰他別生氣,「我看開了,稿子拿去《古城》被莫名退掉,就已經看開了。」

  楊胤緊張起來:「你可別自暴自棄,你稿子打算怎麼辦?不發表了?」

  「那倒沒有,我說的看開,是革命樂觀主義的看開,接下來還要繼續發揚主觀戰鬥精神,接著投。」

  楊胤稍微放心了點,跟他碰杯:「希望你能成功。別在東海這一系的雜誌裡面投了,沆瀣一氣,我給你推薦幾個名聲不錯的雜誌。」

  王子虛放下酒瓶:「楊哥,我問你個事兒。」

  「你說。」

  「你以職業編輯的眼光來看,我這本小說,如果要登上國內一流的小說雜誌,還有哪些欠缺?」

  楊胤忽然再次陷入了沉默。

  王子虛略焦灼地說:「楊哥,你不用怕打擊我,有什麼問題直說就行,我就想聽尖銳的批評。」

  楊胤抿嘴想了想,沖他一笑:「別誤會,我不是怕打擊人,只是你問哪裡欠缺,我一時確實還沒想到。

  「這兩天我看完了你作品的前12萬字,我覺得唯一的問題是,缺一個響亮的書名。」

  王子虛笑了:「我確實不會起名字。」

  「如果非要說還有什麼問題,就是我在看的過程中會感覺到,你是不是為了追求文學性,刻意將每處情節都用上了有些炫技的敘事方式?」

  王子虛點頭:「對對,我還選擇用了多種不同的敘事技法,我覺得主流文學界會更喜歡,這樣不好嗎?」


  楊胤搖頭:「這樣確實更有文學性了,但我作為一個普通讀者的角度來講,這樣過多的敘事技巧反而讓我丟失了重點,容易破壞閱讀體驗。」

  王子虛說:「那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你這部小說是能夠做到雅俗共賞的,為什麼不用更加樸實曉暢的語言來寫呢?當然我也不是要你把所有的敘事技巧都去掉,只是想去掉那些刻意的部分,更加自然一點就好。」

  王子虛緊急掏出胸前衣兜里的筆記本,掏出筆記下來:「去掉刻意的炫技……」

  楊胤擺手:「不用記,我就是提一個個人意見,我還怕影響你的思路呢。」

  「不,得記,我本來就打算再改一遍,還有別的問題嗎?」

  楊胤想了想,說:「還真有一個,你的人物對話……」

  兩人一直從晚上7點聊到12點,問題越說越多,王子虛的小本子上記滿了20多頁。等到兩人各自回家後,王子虛躺在床上,心中反倒湧現出奇妙的情感——他不在乎被退稿,反倒感謝他們給了他讓這本小說完美的機會。

  再過一個月,便是南大研究生筆試,接下來再過半個月,徵文就截止了。所以他無論如何都必須在這有限的時間內將一切搞定。

  更別提每天還得提供足量的文曖腳本。

  他做了一個時間規劃,絕望的發現,這不是「少睡一點」能夠解決的問題。

  甚至「少睡很多」都未必能解決。

  他先打電話給寧春宴請了長假,寧春宴表示理解,接著他給父親帳上打了一筆錢,又給林峰打了個電話,拜託他給自己推薦一些好用的複習資料。他還在客廳寫了一張便條,大意是閉門寫作,讓葉瀾不要打擾自己。葉瀾看到這張便條後氣瘋了,當然這是後話。

  做完這一切,他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陷入了文字當中,仿佛踏入時間機器,回溯到100年前。

  在創作這部小說前,他收集了很多民國時期的舊報紙,在改到第13遍時,他才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報紙已經舊了,紙張泛黃頁片翹曲,但那個年代未必泛黃。100年前並不是一個如同褪色老相片一般泛著黃色的時代。

  那時候的中國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業國,輕工業只在沿海城市和江邊興建,為數不少辦在內地埠頭的是張之洞主持的兵工廠,空氣中不會飄起黑色的滾滾煙霧,但同樣城市綠化無從談起,城牆根下那棵老桂樹就是東城區整個綠化。

  早晨的時候人們要圍在樹下賣早點,蒸饅頭煮稀飯,水蒸氣飄起來,被籠在葉子底下,時間一長,樹枝就被熏枯了。到了秋天,為了防止落葉,人們預先把葉子都打下來,樹就禿了。

  城裡的路面都由香灰似的青黑細土覆蓋,靠人力用重物夯平。但是細土無法永久性的平整,放上一兩天,再一下雨,就會變成泥,被車輪碾出一道道的車轍印,太陽出來後再一曬,這些泥又變成土,區別是車轍印子半永久性地停留在了路面上。

  牛馬很自然地參與著城市交通,它們甚至比人更忙,除了有時忙裡偷閒一甩尾巴,落下一坨糞便。一般要避讓著走,不僅是為了防止被撞到,還有必要防止踩上一腳屎。牛馬的屎只會被其他牛馬踩到,再用車輪碾過去,就完美地融合進了泥里。

  上街的人多了,空中會漂浮起神秘的灰色煙塵,這些煙塵往往臭烘烘的,因為裡面浸了屎,在裡面走上一兩里路,人就會變成煤球。


  那時候裹在人們身上的不是細布或呢子,皮草是只有王爺和大官才能穿的高檔衣服。人們把爛棉絮和碎布織在一起,勉強蔽體而已,有時候全家只有那麼一件衣服,誰上街誰穿,身材長大了,連扣子都扣不上,只能敞開,大方地露出排骨。

  越是書寫,王子虛就越融入那個時代,或者說,他本就是那個時代。他所寫的事情原本就存放在他體內,他用某種方式將它寫下來,那些活過的人,發生過的歷史,都是以他的血肉為養料重現於世,再次閱讀,他不過是重新審視自己的血肉。越是沉浸,那個世界就越完善,最終代替了他存在著的這個世界。

  兩個世界的連接點,就是他所處的這個房間,狹窄逼仄,正對著的窗戶是萬年不變的風景。為了節省時間,他從不做飯,只點外賣,有時葉瀾會幫他帶到門口,這樣一來他就更加不出門,現實世界離他越來越遙遠,而一百年前的世界則如同行星一般逼近。

  到最後,他甚至連拉尿的時間都想省去——每天一泡屎已經很經濟了,但無數泡的尿畢竟還是惱人,尤其有時候會碰上出門的葉瀾,葉瀾怕他跟社會脫節,會拉著他聊上一會兒,於她雖是好心,於他卻十分影響思路。

  某天半夜,他被尿憋醒後,突然靈光一現般地掏出手機,下單了30條成人紙尿褲,然後放下手機接著睡。第二天貨就到了,他當天穿上了,第一泡尿他花了4個小時才排出來,因為穿著褲子撒尿的一大難點是心理這關,而排出來後,接下來便越來越順暢,第二天,他已經練成了一遍修改對話,一邊撒尿的絕學。

  ……

  「王子虛已經快三個星期沒來上班了。」刁怡雯突然說。

  陸清璇抬起了頭。

  寧春宴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幾秒:「他請假了。」

  陸清璇又低下頭。

  10月,氣候變得涼颼颼的,人們紛紛換上了秋裝。

  寧春宴穿著一件白色風衣,內搭一件高領針織毛衣,看上去十分知性,除此之外,她小巧的鼻樑上架著一副平光的防藍光眼鏡。

  好消息是,《新賞》第一期的火爆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更加出圈的是小王子的小說,裡面有部分句子已經流傳得鋪天蓋地,有些微博用戶也是玩上了梗。

  壞消息是,小王子的時間似乎變得十分緊張,約不出稿子。可以預見,第二期的銷量恐怕要腰斬。

  但好消息是,投稿多了不少,也可以用「雪片般飛來」形容了。

  但壞消息是,來稿大多質量不行,偶爾也有好的,但歸根結底還是不行。

  對於一個新雜誌社來說,約稿很難,來稿沒有挑揀的權力,寧春宴制定了一個制度,讓編輯和質量還行的作者親自聯繫,溝通小說修改事宜。

  這個做法大有成效,甚至因此找到了幾名悟性還不錯的新人作者,壞消息是,人手變得十分不夠用。

  和作者溝通需要提出恰如其分的意見,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某種意義上,錯誤的指導比小說本身寫得不好更致命。

  陸清璇還是個在校大學生,刁怡雯也是個半路出家的二把刀,她們頂多給出作者遣詞造句上的意見,對於小說整體很難給出關鍵性意見,這就導致草台班子的底色時常露出來。

  所以,寧春宴開始想念王子虛。

  刁怡雯心裡揣著不服氣,這幾天工作不太安分,終於到這個節點提起他來,不單是關心同事,還有點別的意思。


  刁怡雯說:「他請假好久啊。中間雖然跨了個國慶,但也有兩個星期了吧?」

  寧春宴默然不語。王子虛可是投了80萬啟動資金的金主,還能真催他過來上班怎地?

  陸清璇伸了個懶腰:「他不會是在請假備考吧?」

  第一次見面,她就說了希望他能考上不然她記憶短暫可記不住他,轉眼兩人就成了同事,雖然是兼職的,但也挺諷刺,她暗地裡希望王子虛永遠不要想起來這件事。

  寧春宴說:「不光是備考,他還要對小說進行最後的打磨。」

  「他還沒放棄啊?」刁怡雯輕微睜大眼睛,「我聽說他不都被拒稿兩次了嗎?還要爭翡仕文學獎啊?」

  「是啊。」寧春宴嘆了口氣。

  她嘆氣是感嘆王子虛不容易,刁怡雯卻理解為了她對王子虛自不量力的感嘆,說道:「徵文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如果他下次稿子還沒通過,希望他能清醒一點吧。」

  陸清璇插話道:「原來他一直在準備文學獎,難怪我表姐對他十分不爽,背後對他陰陽怪氣好久。」

  陸清璇的表姐是蕭夢吟,寧春宴望向她,好奇地問:「你見到你表姐了?她說了什麼?」

  「她國慶節出國旅遊了,回來後在我家玩了一天,大家說起雜誌社的情況,我說我們老闆是寧春宴,總編是陳青蘿,還有個王子虛編輯,她說王子虛我認識,然後絮絮叨叨,說了好多關於他性格哏,不自量力之類的話。」

  寧春宴扶額:「多大仇啊,不就是有過一次小摩擦。」

  「可能不止一次。」

  門外,陳青蘿打著呵欠進來了。

  陳青蘿也是個神人,憑心情來上班。眾人紛紛跟她打招呼。她點頭回道:「早。」

  寧春宴看了眼表:「不早了,都快下班了好吧姐姐。」

  「但是在蘿國,現在是早上。」

  陳青蘿坐下來,從自己抽屜里掏出一袋小零食,一邊吃一邊說:「上次我跟王子虛出去摜蛋也碰到過一次,我是第一次見到蕭夢吟,這妹子好囂張啊。」

  寧春宴說:「估計在她眼裡你更囂張。」

  「我怎麼說也是前輩,現在的小年輕都囂張。」

  陸清璇看著陳青蘿,目光有些羞赧,為表姐的事情汗顏。

  「說起來,」陳青蘿忽然說,「王子虛是不是這些天連個音信都沒有。」

  「是啊,他請假前叮囑我不要打擾他寫作。」

  「我覺得還是打擾一下吧,要不然他死那兒了都沒人知道。」

  「……應該不能吧?他跟葉瀾住一起,死了的話,葉瀾會發現的。」

  「什麼?!」陳青蘿坐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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