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情感，是為複雜之物
洛薇娜掂起了腳尖。
她眯起眼，視線看向了被放置在木架上的藥劑瓶。
將右手給高高舉起，努力伸展身體，銀白長發垂落，指尖輕微的顫動，近乎只差一點，就要觸碰到瓶身。
但在嬌小的身子搖晃了幾下之後。
卻始終還是差了點距離。
「.」
她沒有繼續這無謂的嘗試，輕吁了一口氣候，就放鬆了下來。
似乎是覺得這種行為再進行下去看起來會很傻，這有點不符合她的人設了說是。
不過，以洛薇娜現在的身高。
想要在沒有魔法幫忙的情況下去拿到這種高度的東西，確實很困難。
「不也不能這麼說。」
在短暫的沉默後，面若白瓷兒般可愛的女孩，她表情嚴肅的說道：
「不過是因為我現在的身體年紀，尚且還小，身高發育這塊還沒有跟上的緣故。」
她和那名叫做夏詩彌的女孩可不一樣。
對方因為營養不良時，卻又為了成為物攻型契靈使而持續鍛鍊身體。
雖然有著優秀的身體素質，但她的體格上卻已經定型了，恐怕將來都會是那副嬌小的模樣。
而自己就不一樣了。
在白塔下方，有幾百具屍體，證明她的身體有著極大的發育空間。
所以，現在沒辦法獨自完成實驗，不過是因為身體還未發育起來，這身體還尚且年幼而已。
必然不可能會像某個人說的一樣，是自己只要缺少了魔法那就是生活常識笨蛋的原因！
「沒錯.哪怕缺失了魔法，我也能獨自一個人完成實驗。」銀白長發的魔女小姐再次抬頭，她目光堅定的看向木柜上那瓶搖搖晃晃的藥劑瓶。
再一次的掂起了腳尖。
搖晃著，在食指距離瓶口只剩餘幾寸的距離時.
她淺藍的眸底閃過堅毅，微微彎膝做出一個跳躍！
「拿到了。」
當將藥劑瓶拿在手裡時，洛薇娜流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像是出遊的女孩買到了會飄在空中的氫氣球。
然後，因為肩膀撞到了柜子，她果不其然的失衡了。
「啊——」
洛薇娜下意識的眨眼。
都不需要勾勒，『將重力倒轉』這種極為高深的魔法，就在她的身側銘刻好了細節。
絢爛的圖紋宛若蔓延綻放的薔薇。
只要她想，這幾百內的重力都會頃刻間消失。
但符文的光輝只閃爍了一瞬。
就被其收起。
「嗯。」少女表情平靜的點頭，她即將以後腦勺去衝撞地面，屬於研究者的思維以百倍的速度閃過。
她輕輕的想。
「好吧，看來因為不在白塔內了，還是被身體的激素給影響到性格，有些決定做的過於衝動了。」
「這點也是課題的一部分，有被記錄下來的價值。」
不過作為付出的代價，自己恐怕這一次要摔個狠的了。
和那些野蠻的鬥氣使用者——那些向死而生，才能獲得實力，自虐狂般的傢伙們不一樣。
她不使用魔法的話。
身體素質，興許比普通十四歲的正常小女孩都弱。
不過，考慮到姿勢，以及體重，加上下落速度
因為這是法師塔的木質地面，理應也不會造成太大的什麼傷害。
應該可以在某個人面前掩飾住——
「我這不過是離開一會，讓你一個人先回來而已，怎麼就搞成這模樣了？」
向後跌落的女孩，感受到的不是意料之中石頭地面堅硬的衝擊。
而是某個人的胸膛。
林玄無奈的抱住懷中面無表情，做出()表情的小魔女。
他動作熟練的抱著女孩站起，將輕盈若羽的她給放到地上，還細心的扶住了她的肩膀，避免她自己再來二度跌倒。
「怎麼回來的這麼晚？」洛薇娜在地上站穩了身形，用手打理了下魔法使衣袍的褶皺。
沒有回首淡淡說道：「你不是說認識那名勇者，但是還有些不確定的事，所以想先觀察看看怎麼個事麼？」
「從身份來看，再加上我也有絲若有似無的熟悉感她應該也是『原初契靈』吧？」
「不過，從她現在的立場來看，我建議你還是放棄讓她幫忙比較好。」
「你們應該會成為必須敵對的敵人吧。」
哪怕嗓音稚嫩，但卻條理分明。這並不是一件難以判斷的事情。
每名契靈，都是有自己的信念並將其貫徹過，才能做到歷史裡留名，靈魂的迴蕩強烈到能被召喚出來。
如果可以三言兩語就將其說動，那麼契靈也不會是契靈了。
在話音落下後。
房間內一時間有些沉默。
洛薇娜於是做出猜測，大概是對方先前去觀察勇者的行為，最後並沒有一個好的下場。
過去的夥伴，轉眼間卻成了敵人。
在漫長歲月的流逝下，睜眼，卻光陰荏苒，時過境遷，熟人不再。
以他那看似悠閒從容，但對待失去記憶的自己時卻充滿耐心與溫柔的表現。
過去他應該與她們的情感真的很深。
所以恐怕.
哪怕是以他的性格，現在應該也會感到很感傷，難受吧？
「不過，你也無需放在心上。」
洛薇娜沉默半餉之後，她銀白的睫眉輕柔落下，聲線輕淡的清脆開口。
「雖說那名『勇者』不行，但只要有我幫你的話，再找下一個人就是了。」
「在勢必成為敵人的情況下，這座王城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明天我們就能夠啟程.」
當洛薇娜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在身後的林玄卻若有所思的頷首。
「哦，是因為想拿那個柜子上的東西，但是卻不夠高，才摔倒的啊。」
他觀察了一圈室內。
旋即看向了一旁，無奈的開口：「所以說，明明只需要搬個小凳子就能拿到的東西.為什麼你偏偏要跳呢？」
冷知識，人在沒有魔法的情況下，不會飛才是正常狀況喔。
嬌小的魔女小姐背影一僵。
她話語被打斷，些微的羞惱的紅暈染上了面頰，覺得會替對方擔心的自己，說不定才要去檢查智力了。
洛薇娜表情不善的終於轉身，她用手拉低了下寬大的帽檐。
加重了語氣：「我是認真的，如果那名勇者知曉你的話，她很有可能就會派大軍來包圍」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躲在林玄的身後，一名淺綠色長髮頭戴寶石發箍的少女。正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半個身子，朝她揮了揮手。
「呃是洛薇娜對吧？好久不見？」
似乎是因為睽違了上百年，又或者是因為自己選定的立場，緹拉現在的表情微略有些尷尬。
但即便如此。
她的視線還是控制不住的，向著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年幼魔女身上猛看。
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你這模樣.我說啊，哪怕你終於把人復活成功，一時間思念難耐的想嘗試多種玩法。」
「我理解啦，我當然能理解，嗯因為就算是我，看到這傢伙外表重新恢復年輕時也一時有種犯罪的想法。」
「但你這副外表，以談戀愛來說，是不是稍微的還有是有些太小了點——」
咻。
她脫口而出的話語還沒說完，整個人就驟然從法師塔內消失不見。
當然，是少女自己主動跑的，短短的幾息就出現在百米之外了。
因為她的「直覺」在那瞬間看到了很恐怖的未來。
而留在原地的林玄趕忙向前。
「等等等等，洛薇娜你先冷靜，冷靜啊！要是這全部東西砸下來的話，那就不是暴露不暴露的問題了——」
他抬頭。
密密麻麻浮現出來，將整個房間可以覆蓋的地方都交錯覆蓋完的禁術陣。
這要是以最大力度砸下，空間撕裂的風暴之下，深淵都不用出手了，王城當場就得損毀掉一半了！
「你，道歉。」
林玄冷著臉看著面前跪坐著，作為一個文明傳奇的勇者少女。
他表情肅穆嚴明的宛若公正的審判者。
「對不起，是我錯了。」
而勇者少女也配合的低下頭，她那傳說般的背影懺悔的真摯開口。
無論面對何種幻獸，何種災厄與深淵的黑暗，向來都從未彎下的挺拔背影，在這時卻可憐兮兮的跪坐著。
她的視線總算是比某名魔女更低了，眼神真誠的說道：「您依然是那名睿智與全知的大魔女，怎麼會受限於外表的皮囊呢，是我太過無知了。」
「可是一碼歸一碼.能不能告訴我，洛薇娜你是怎麼在成為『契靈』的情況下，肉體繼續成長的？」
「不瞞你說，我一直覺得上輩子時我沒活夠，身體還有些發育空間，並且現在十分有實驗精神想試試——」
「好，停！」
林玄眼見緹拉又開始突發惡疾，疑似準備開始滿嘴怪話，趕忙喊停。
而勇者少女這次倒是乖巧的閉嘴了。
但從她眼神的躍動來看，林玄清楚她肯定沒打消念頭。
有的人不願長大。而有的人卻沒機會長大。才二十幾歲出頭就死去的她，都沒有看見自己長大成人的機會。
像是普通的女孩般，緹拉能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遐想——她覺得自己肯定是還有潛力的。
這份期待讓林玄有些於心不忍，讓他猶豫要不要說正常而言，二十三歲就已經到完全體了，你還是死心吧。
而另一邊。
壓根就沒有理會這裡，正在以羽毛筆書寫著資料的洛薇娜，像是看不下去這倆的鬧劇般。
她輕嘆了口氣：「都鬧夠了沒有？」
自己應該只是丟失了記憶，而不是過去的性格都改變了吧。
也就是說，自己在很久以前時，真的是將這倆人給視為重要的夥伴？
真的麼？
那時的自己，是不是有哪根筋不對勁或出問題了？
「.說實話，我不能理解。」
女孩站起，她的天藍的眸光落在了傻兮兮樂呵著的勇者少女身上。
理性的語調蘊含著困惑：「你這是要選擇幫他？為什麼？」
「不。」緹拉的笑容未曾變化，但她的語氣卻很輕淡了幾分：「他一定不會放棄拯救人類文明，我很清楚。」
「而我也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所以，我們一定會成為敵人，而能夠殺了他的人，在整個『魔臨淵界』里只有我能做到。」
緹拉的目光平靜相視。
就像先前說的一樣，對於與過去的夥伴敵對，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隨即。
勇者少女輕淺一笑，她的披風伴隨這個動作而微微飄揚。
「但在此之前，我可不容許因為『其他世界的詛咒』這種原因，而在我面前奪走他的生命。」
「——畢竟在一百多年前，那些世界都沒做能做到的事情，憑什麼在現在，卻又讓它們將桃子給摘了呢？」
無法理解。
洛薇娜的思緒嘗試分析，但卻不能明白勇者少女的話語。
她看的出來，緹拉對林玄有感情的，對方甚至都沒有要掩藏的意思，那是赤裸裸流露的喜歡。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她眼角滯留在某人身上的時間，她與某人對話時末尾的揚起，她眼裡滿溢出來燦爛的光。
可是，在此之上。
她卻又能夠平淡的訴說相殺。
為什麼？洛薇娜不能分析，但她隱隱間有種感覺。
在一百多年前，能夠令向來只追求合理性的自己捨棄一切進入白塔，並且流逝過五千年時光的這份『愚行』。
興許，多半也是出於一樣的理由。
「只要取回記憶的話，那我是否就能理解這份情感了.？」洛薇娜在心底，垂眸平靜的呢喃。
但是無論如何。
這下子，要修復心臟的材料，亦即是『三份原初契靈的以太』，就湊齊了。
哪怕最後立場衝突，但先把林玄的心臟給修好這件事，暫時還是一路的。
在做好了準備後，林玄已經躺置在了實驗台上。
這次因為周遭沒有數百具傀儡的「目光洗禮」，他覺得好了不少。
「咦，奇怪。」
緹拉視線向左右望去，沒有看見還有其他人的人，她不由得有些疑惑，「你們不是說需要三個人才行麼？」
「我還以為你們已經找到那隻窩起來誰都找不到的血族了」
「但是，現在看起來人數不夠呀。」
洛薇娜指尖劃著名魔力，在林玄脫掉上半身衣服的胸口划過。
她淡淡說：「因為還有一份被準備好的以太，被放在這裡。」
伴隨她的激活。
那份充滿著迷惘的幻惑，欺瞞的戲謔，宛若千百層假面覆蓋般的以太，輕盈的躍出了林玄的胸膛。
「好了，再加上這份特殊能量的話——」
洛薇娜正準備講述流程。
下一刻。
沖天的殺意，卻從先前一直都歡笑活潑的勇者身上，仿佛壓抑不住般，狂亂的盛放而出。
那是近乎要凝聚為實質的鬥氣，是人類肉體能抵達的奇蹟。
法師塔的保護機制在剎那就被觸發。
那還是經過洛薇娜，在不動用到她自己魔力的情況下被優化過的。
但在緹娜釋放出來的殺意之下。
卻脆弱的如紙糊。
「這份以太是——那個該死的騙子留的？」
緹拉極淡的輕聲低語。
極盡壓抑的嗓音，卻蘊含著盛怒，以及難以抑止的殺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