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輸的好慘(33)
信是陳道長很久之前就開始寫的,不過直到最近都在寫。
對方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所以提前將信寫好,並囑託自己的親信一旦自己出事,就將信交給零一。
陳道長生前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死後在信里寫的東西卻多的很,足足寫了八頁。
在信里,他完全沒有以前在村民面前的自信,反而像是個碎嘴的老頭子,喋喋不休的將自己的心裡話吐了出來。
他根本不是一個梁山修士,只是一個走江湖的,而且還是不識字的那種。
故鄉被魔門屠戮後,隨著災民一同南下,隨後被人發現藏著的道袍,於是只能勉強站了出來。
畢竟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稍微有點不對就可能會被人打死,只能硬著頭皮騙下去了。
於是,他自稱修士,說自己算到了此處是難得的寶地,眾人可以在此定居。
在發現零一可能識字後,他特意讓人將糧食聚集,救下了零一,然後開始指揮眾人工作。
而他的運氣真的不錯,這個地方雖然地處偏僻,但食物不缺,漸漸的讓他成了氣候。
只是他知道,自己終究不是修士。若是被人看出了跟腳,這個地方一定會民心渙散,頃刻間覆滅。
所以,他給自己編織了一個受了重傷的謊言,時不時搞出的術法其實是他走江湖的騙術。只要手夠快,那麼都可以裝出來。
因為不識字,所以他會假借巡查的名義到零一的課堂巡查,然後偷偷聽課,並在晚上不斷的學習。
由於不是修士,所以陳道長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每個字都需要反覆學習很多遍才能記下,寫下來的文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一開始,陳道長是在訴苦。
他表示自己裝的很辛苦,為了一個謊言不得不編制出更多的謊言,直到最後自己都信了。
他還表示每天讓他們練的鍛體功法倒是真的,因為他曾經被一個正派修士救過,這是對方傳授給他的。
傳授的時候,對方表示這門鍛體法門入門簡單,有點資質都能養出氣感,但上限低的很。
不過他死活沒有養出來,就看零一他們能不能養出來了。
他還說自己其實有幾次都想逃的,但每次走遠了,扭頭看到正在建設中的村子,莫名其妙的就回來了。
村子需要一個希望,而他就是那個希望。
只要這個氣泡沒有破滅,那麼總是能支撐下去的。
至於什麼時候會破……到時候再說吧。
仔細將信讀完,零一帶著信進入陳道長的書房。
道長去世的消息,只有道長的親信和零一知道。
道長的親信是道長的孫女。
小女孩的爹媽走的早,被道長發現的時候,她正趴在冰冷的母親懷裡使勁吸著奶,不過怎麼都吸不出來。
本來道長不想管,而且也管不了,不過當他繞過去的時候,女娃子忽然大聲哭了出來。
這一聲哭,讓陳道長動了惻隱之心,扭頭將女娃子抱起,加入了災民,走到了這裡。
躺在躺椅上的陳道長已經涼了,不過臉上帶著笑,手邊還掛著孫女送給他的小葫蘆,看起來只是睡著了。
看著此時的道長,零一感覺對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子。
走南闖北幾十年,壞事應該沒少干,最後還騙了一票大的。
坐在陳道長身邊,零一感覺對方最後還誑了自己。
這信沒給別人,直接給了自己,就是希望用這信拴住自己,跟這個村落永遠的綁在一起。
對方在信里什麼都沒說,但又什麼都說了。
是去是留,都在零一一念之間。
但看了對方的信,零一怎麼可能會走?
「老頭子,不老實啊。」
感慨了一聲,零一站起身,對孫女說道:「東西呢?」
對方沉默的退下,片刻之後將一身道袍取了出來。
道袍是陳道長生前最珍惜的東西,也是陳道長之前吃飯的傢伙事兒。
道袍的樣式參考了正派,或者說就是正派的道袍,無意中被陳道長得到,以此獲得了村民的信任。
它上面有著火焰一般的紋路,那個紋路上蘊含著難得的術法,讓它在寒冬也熠熠生輝。
將道袍披上,零一對孫女說道:「走吧,該幹活了。」
指著躺椅上的陳道長,孫女低聲問道:「爺爺他……」
「火化,對外宣稱陳道長白日飛升了,從今往後,我便是村中的道長。」
伸手一招,陳道長的信在他的手中反覆出現,仿佛術法一般神奇。
不過零一知道,這只是技法罷了,其中的關鍵十分簡單,稍微練習一下便可掌握。
但是有些東西,不上稱千斤重,上了稱四兩重。
只要別人認為這是術法,那麼這便是術法。
只要別人認為他是修士,那麼他便是修士。
見此,孫女目露驚奇,看零一也多了幾分考究。
不過零一沒有在乎這些。
他只是走出了書房,向其他人宣布了這個消息,並且表示自己已經得到了真傳,開始管理這個村落。
終其一生,零一都沒有養出氣感。
不過在他和孫女的後代中,出現了兩名鍊氣修士,此二人在一次與魔門的遭遇戰中擊殺一名鍊氣七層的魔門修士,是赫赫有名的英雄。
壽終正寢的零一沒能看到這一幕。
閉上眼睛時,他仿佛看到陳道長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輕聲的跟他說道:「零一,我來接你了。」
「嗯,我乾的好麼?」
「再好不過了。」
「我是個好村長麼?」
「你是最好的那個。」
「……謝謝。」
當他再次睜開眼,他發現自己回到了萬法宗的客房,三名仙師正看著他。
見他醒了,妙法仙師走上前,拉著零一關切的問道:「徒兒,怎麼樣?」
零一半響才回過神,然後問道:「我進去多久了?」
「兩個時辰。」
「……才兩個時辰麼?不愧是黃粱一夢。」
夢醒之後,零一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術法中待的時間其實並沒有一生那麼長。
遊戲很多內容都在跳過,不過在術法中的他並沒有感覺到,最終就像是過了一生。
回想起來,他發現自己終其一生,都是一個小人物。
沒有波瀾壯闊的經歷,沒有特別出彩的英雄事跡,只是平平淡淡的度過了自己的一生罷了。
但遊戲帶給他的衝擊,卻比《天行健》還要強烈。
《天行健》是別人的故事,而《微光》里卻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仿佛回到了過去,用自己的方式與過去的那片土地產生了聯繫,度過了自己的一生。
強烈的情感在他的心中迴蕩,他不知道這份感情叫做什麼,但他知道他已經與這片土地產生了無法割捨的情感。
冥冥之中,他感覺這個遊戲還能有不同的選擇,還可以有不同的結局。
但他已經不想繼續了。
陳道長的故事已經結束,那份經歷已經銘刻在他的心中,而他不希望那份記憶有任何改變。
捂住臉,他沉浸在記憶中,半響才輕聲說道:「輸的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