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轄地,厄瑞尼斯自治星區。Google搜索
墨伽拉主星。
中央城剛剛遭受了幾次襲擊,許多地方都出現了魔人,尤其是那些異能者集聚的地方,以市政大樓為中心的官邸區和附近的商業街等等。
放眼望去,城中煙塵瀰漫,密密麻麻的無人機如同一片陰雲籠罩在半空中。
各種機器人忙亂地穿梭著,在那些廢墟里搜索著倖存者。
傾倒的居住房和商廈、斷裂的橋樑和空軌、坍塌的地下隧道里,都飄蕩著血腥氣息,還有那些細微的慘叫和呼救聲。
也有一些異能者加入了搜救的隊列,同時越來越多的人被搶救出來。
有些被醫療機器人進行現場救援,還有些情況惡劣的就送往醫院,先進入維生艙排隊等待治療師們的排號。
厄瑞尼斯是聯邦外域最大的自治區之一,因為優待條例,招攬了很多從各個星球前來安居的異能者。
在與魔人的戰爭中,這樣的地方自然是很難倖免的。
此時此刻,市立醫院裡一片忙碌,無數的載具和無人機圍繞著醫院,幾棟主樓都修建了臨時通道,與外面延伸而來的空軌相接,方便送入更多的傷患。
天空中不斷迴蕩著嗡鳴和引擎咆哮的聲音。
醫院的大樓之間也有廊橋縱橫交錯,在交接處還修建了幾座漂亮的花園。
在三十層的樓間空中花園裡,道路兩側綠意蔥蔥高樹成蔭,幾把長椅被陰涼覆蓋著,販售機屏幕里閃爍著GG。
三把不同的長椅上坐了三個人,在細微的蟲鳴和樹葉拂動聲中,他們安靜得像是三尊雕塑,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道路東側有兩個人。
一個綠髮女人斜靠著長椅的副手,兩腿在椅子上伸開,默默用光腦玩遊戲。
隔著旁邊一條空蕩蕩的長椅,一個金髮男人坐在另一條長椅上,兩腿交疊翹起,雙臂伸開放在椅背上方,仰著頭看向天空。
在這兩人的斜對面,還坐著一個紅髮男人,他向前傾身,手肘壓在膝蓋上,一手撐著額頭,低垂著腦袋。
他們的穿著打扮都像是街邊路人甲,然而三張臉都相當漂亮耀眼,屬於丟到人群里也能發光的類型。
「你現在很有名了啊,邵虹。」
綠毛忽然坐直了身子,「你知不知道最近總有人向我打聽你的事,搞得好像我和你很熟一樣。」
斜對面的紅髮男人:「……」
他看上去不是很想說話,聞言也只是勉強抬了抬頭,掃了一眼自己不太熟悉的同僚。
「天知道他和我說過的話加起來都沒超過十句。」
綠髮女人嘟囔了一聲,「我聽他們說術師和先知睡了也很驚訝好嗎,結果一個兩個都跑來問我。」
邵虹:「…………」
他依然拒絕對這件事表態。
旁邊的金髮男人倒是輕輕笑了一聲。
他很溫和地開口道:「先前他想讓我去解決惡魔,畢竟一對一的話,還是我去比較穩妥,結果沒過多久,他就告訴我任務交給術師了。」
金髮男人微微一停,意味深長地看向對面的紅毛,「他還說術師不會是一個人。」
「嗯哼。」
綠髮女人摸了摸下巴,再次看向對面的同僚,「不僅是惡魔,她還找到了害你瘸腿的仇人,對吧。」
邵虹依然不說話。
事實上他也不需要說話,因為他的同事們其實不需要被回應。
「話說這事是怎麼傳出來的?」
「隱士和瘟疫炸了弗洛斯啊,那裡的事可不都被查了個底朝天嗎,你知道吧,當時愚者和祭祀都在,就從梅拉妮旁邊走過去然後跑路了。」
綠髮女人不屑地哼笑道:「梅拉妮估計還以為他倆是蕭暮雲招去的那啥呢。」
金髮男人搖搖頭,「那不至於,隱士好歹是個生意人,又不是守護者。」
「但她肯定沒感覺到他們身上的元能——」
綠髮女人微微一哂,「雖然他們肯定是蓄意隱藏,但我還以為梅拉妮有點本事,沒想到這都看不穿。」
「天災都是些什麼人,他們在元能這方面註定走不遠。」
金髮男人低頭看著自己的光腦,「不是說嗎,太好的人和太壞的人,都不適合接受太多的元能,要麼被道德捆綁,要麼被私慾蒙蔽,總是沒有好下場的。」
「我記得原句是太偏激的人吧。」
「我覺得偏激這個詞不夠精確。」
金髮男人不置可否,「你看,你成為聯邦通緝犯前的最後一件事,是舉著你丈夫的腦袋給他的粉絲直播——」
「前夫,謝謝。」
「嗯?你們不是沒離婚嗎?」
綠髮女人:「但他死了啊,死了不就自動變成前夫嗎?」
金髮男人:「是這麼回事嗎?我以為要麼你們離婚,要麼你再婚——」
邵虹站起身來。
他實在是不想繼續聽這無聊透頂的對話了。
「那兩個賤人在琢磨著怎麼毒死我然後分我的錢,從那一刻開始他就是死人加前夫了,你懂吧,不需要任何流程和認證。」
綠髮女人用力白了他一眼,「至少我沒把他的腦袋錘得稀爛,而說起把腦袋錘爛——邵虹你幹什麼去?」
紅髮男人已經一瘸一拐地走向前面的大樓,「去找他。」
剩下的兩人對視一眼,紛紛站了起來。
他們深諳同僚的脾氣,除非想在這裡打一架,否則這種時候自然不會上去阻攔他。
但他們也不能就這麼看著,於是也都一同跟了過去。
「往常他都會出來的。」
綠髮女人嘆了口氣,「今天是太忙了嗎。」
金髮男人不確定地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同僚,「也可能是希望我們進去?」
這段時間醫院格外忙碌,走廊里的人也不少,四處都亂鬨鬨的,因為這裡的樓層緣故,倒是比
他們停留在一間病房門口,自動門一側的面板上彈出授權訪問的窗口。
邵虹看都不看,直接用手扣住大門正中的縫隙,將厚重的合金門板推到一邊。
他當然可以像撕碎紙片一樣將整扇門都扯掉,然而出於某種顧忌,他並未這麼做。
三人踏入那間擺滿了維生艙的病房。
病房中間正在討論的醫生們紛紛回頭,他們身邊還站著一群神情各異的家屬。
那些人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都愣在了原地,原先的動作乃至臉上的表情都被定格。
周圍的維生艙前的面板里滾動的數據也停止了,甚至計時器都不再變化。
整個病房裡陷入了詭異的死寂,所有的聲音都被湮滅,像是一張靜止的截圖。
三個站在門口的大使者面色如常。
那群僵硬如木偶的醫生們當中,有一個銀髮男人微微側過頭,「你們來了。」
他銀白的長髮扎著高馬尾,臉容極為俊美,乍一看有些雌雄莫辨的中性感,只能從喉結分辨出是男人。
那人個子很高,身材瘦削,穿著雪白的工作服,內里的襯衣和領帶一絲不苟,手裡還拿著數據板。
「……我希望我們沒打擾到您,閣下?」
金髮男人小心翼翼地說,「您把我們從外面召回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
銀髮男人言簡意賅地說,「先知已經走了,米嘉和尤莉也不會再在這個世界待下去,所以接下來你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綠髮女人舉起手,「如果我想沖九星呢。」
銀髮男人並不反對,「那是你自己的選擇。」
金髮男人也學著同僚一樣舉起手,「先知去哪了?」
銀髮男人微微搖頭,「無序點,很明顯,至於她會在無序點裡選擇哪個位面,那不是我能知道的。」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一直沒說話的手下,「想去找她嗎?」
邵虹:「………………」
「抱歉。」
銀髮男人漫不經心地說,「你們倆不是那種關係,我知道,就是開個玩笑。」
邵虹:「我不知道你還會開玩笑。」
旁邊兩人面面相覷。
「現在你知道了。」
銀髮男人看向門口,「你們剩下的問題,我也可以直接回答,我暫時沒有離開這個宇宙的想法,但如果你們需要幫助可以找我。」
綠髮女人猶豫了一下,「先知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和你們三個之間是有什麼制約嗎?還有,為什麼她剛剛九星就急著跑了?」
銀髮男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因為元核。」
然後他看到三個大使者眼中浮現出不同程度的迷惑。
確實。
九星以上殺過主君的人自然秒懂,其他人肯定不明白。
銀髮男人:「等你們九星了再說吧,現在知道也沒用,走吧,別打擾我給人看病。」
三人:「……」
綠髮女人張了張嘴,「你那是看病嗎。」
銀髮男人看了她一眼。
「工作順利。」
她立刻轉身溜了。
剩下兩個大使者自然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他們離去之前,銀髮男人又喊住了邵虹。
「元核——有個人可能會找你的麻煩。」
銀髮男人淡淡地說,「考慮到你那些傳聞並不都是假的。」
邵虹看上去完全無所謂,「隨便。」
這其實不是實力的自信,而是他真的沒那麼在意自己的死活。
他的上級顯然也看出來這個問題,「……那行吧,我就不管你了,自己小心。」
邵虹微微頷首,退出了這個充滿可怖元能的病房,然後直接發動能力消失在走廊里。
下一秒,病房裡的一切似乎又恢復了。
所有人都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事,他們繼續著之前的對話。
「主任。」
有個年輕的醫生匯報導:「三號已經進入次級緊急狀態。」
銀髮男人微微頷首,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三號的家屬,準備好了嗎。」
「我、我在這裡。」
旁邊一個家屬大聲說道。
病房裡溫度相當適宜,然而那人臉上卻冒出了冷汗,「我、我決定了,就按你說的——」
銀髮男人並沒有聽完後面的話,他只是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
三號維生艙窗口裡的紅色數據迅速變化,色澤越來越淡,先是變成黃色,接著又慢慢轉成了黃綠交加的狀態。
家屬臉色慘白地後退幾步,坐倒在牆邊。
「你的孩子沒事了。」
另一個醫生低聲說道。
……
納薩爾軌道。
四號衛星。
城鎮沐浴在瀟瀟細雨之中,天空呈現出陰鬱的青灰色,科隆家族的墓園也籠罩在雨幕里。
瑞秋打著傘,腳步輕盈地穿過青石小徑。
兩側的墓碑都被雨水打濕,上面鐫刻的字跡也變得分外清晰。
這片墓園裡安葬的都是家族的旁支,而且是和本家血緣關係較遠的那些,其中也包括她的姐姐。
真是奇怪。
今年父親忽然讓她來掃墓。
她對自己的姐姐沒什麼印象了。
小時候姐姐總是在外面工作,經常幾個月甚至一年兩年不回家。
她們曾經遠程語音過,那時她只是剛學會說話的孩子,如今只勉強記得這件事,卻完全忘了曾經說過什麼。
後來姐姐在任務里身亡,父母痛哭了數日之後,就不再提起長女。
她自然也不會有更多印象。
「……早上好。」
旁邊有人說道。
瑞秋震驚地側過頭。
她完全沒感覺到這裡還有人!
在進入墓園之前,她還特意用精神力掃視了周邊的環境,確定方圓千米內再無活人。
現在,隔著兩米左右的距離,有個高挑矯健的紅髮女人,穿著一身漆黑的正裝,低著頭盯著墓碑。
瑞秋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此處長眠著薇安·萊恩·科隆。
瑞秋挑了挑眉,「我見過你嗎,這位美麗的——」
那人本來垂著腦袋側對著她,蓬鬆卷翹的紅髮垂落而下,又蓋住了半張臉,聞言倒是稍微抬了抬頭,露出完美無瑕的面龐。
瑞秋睜大眼睛,原先略有些輕佻的口吻接著消失了,「是你?」
「你父親說過我的名字嗎?」
那人很隨意地問道。
瑞秋:「沒——」
「米嘉。」
她這麼說,「你可以直接這樣稱呼我。」
瑞秋依然保持著震驚的狀態,「你在這裡做什麼?」
「和你姐姐告別。」
米嘉回答道,「我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來了。」
瑞秋只覺得腦子裡一團漿糊,「什麼?你以前是經常來嗎?」
米嘉微微彎起嘴角,「每年來看看她吧,畢竟這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我把她害死了。」
瑞秋滿頭問號,「什麼?是你殺了她嗎?」
「……不,她為了保守和我有關的秘密,被另一個人的能力害死了。」
米嘉想了想,「好吧,說是我殺了她其實也沒問題。」
「那不是一回事吧,而且既然是她的選擇,說明她很重視你,你們之間的感情,無論那是什麼。」
瑞秋組織著措辭,同時在心裡猜測了幾種可能,「你們是同學嗎?」
「我們差了十歲呢,親愛的。」
米嘉笑了笑,「我是未來計劃的實驗體,逃出基地的時候應該是七歲吧,沒幾個月就遇到她了。」
瑞秋:「………………」
她懂了。
怪不得這傢伙要在納薩爾搞屠殺,原來是去復仇的。
瑞秋倒是知道對方是掌控著整個超控科技的人,但並不知道這一層關係,畢竟她也不是科隆家族的核心人物。
瑞秋:「我來之前問了我爸,他說我姐當年曾經在一個隊伍里,負責追殺一些,呃,特定的目標。」
米嘉:「比如逃脫的實驗體。」
瑞秋:「……所以你倆是這樣認識的,她沒殺你還救了你?」
「差不多吧。」
米嘉似乎並不想詳談,「她可能做了一件蠢事,對她自己來說。」
瑞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幾秒鐘,「所以上次我和我爸遇到襲擊,你去救我們,其實是因為這個嗎?」
米嘉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說不清是同意還是在隨便敷衍。
瑞秋忽然意識到,父親讓自己過來,或許也是覺得會遇到這個人。
然而又有什麼用呢。
她不會因為記憶里模糊的姐姐而向對方提出任何要求,而且說實話也沒什麼要求可以提。
瑞秋:「……我還以為你是黑頭髮。」
「不是。」
米嘉抬頭看了她一眼,冰藍色的眸子像是凝冰的雪湖,在陰鬱的雨天裡仿佛也射出熠熠寒光。
遲了幾秒,瑞秋意識到對方在盯著自己的頭髮。
科隆家族大多數都是黑髮藍眼。
瑞秋也不例外。
那一瞬間,她好像隱約明白對方的意思了,因此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你也要去別的宇宙嗎,像是魔人一樣?」
米嘉微微頷首,「有什麼心愿嗎,或者想殺的人?」
瑞秋:「……我倒是希望戰爭快點結束,然後我就可以去逍遙快活。」
米嘉點點頭,沒再說話,只是盯著墓碑出神。
細雨在風中歪斜著潑灑,落在墓園的青草和石碑上。
她沒有打傘,就靜靜地站在原地,那鮮艷靚麗的紅髮卻依然蓬鬆乾燥,身上也沒有半點水跡。
瑞秋也沒再開口。
她們的背影在雨中漸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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