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說了什麼?
蘇璇迷迷糊糊地想著。Google搜索
她沒從對方身上感到威脅的氣息。
——那通常來自於對她而言具有危險的存在。
至於如何定義危險,那至少該是與她有著相似或是更強的力量,並且無論主動與否都對她有敵意的人或者人之外的事物。
倘若她的本能做出了這樣的判斷,那這些同調就會在頃刻間解除,然後她會立刻回到完全清醒的狀態。
然而沒有。
所以無論這個人的情緒再如何複雜多變,鬱悶,憤怒,懊悔,無奈,抓狂等等——
他可能不介意在這裡打一架,但他好像並沒有真正想要傷害自己的念頭。
當然蘇璇不會為此感動。
因為她不覺得這個宇宙里有誰能真正做到這一點。
「……你是誰?」
她迷迷糊糊地問道,順便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蘇璇聽見遠處傳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那動靜很輕微,卻依然能被捕捉。
還有一些人越發狂亂的心跳,快得幾乎能導致猝死了。
她懶得去仔細思索這些反應意味著什麼,就像不久前那些人看到自己的魔化肢體就要嚇暈了。
而且,面前的人似乎一瞬間也僵硬了。
按在她下頜的手仿佛變成了雕塑,修長有力的五指一動不動地停留在原處。
蘇璇的手還抓住男人的腕骨,隔著光滑的衣料,觸到堅實的肌肉和凌厲的骨節。
「我只是——」
許久之後,那個人才慢慢開口。
他微微低著頭,細碎的黑髮掃過額前,稜角分明的英俊臉龐上,似乎浮現出笑容。
但那也可能是一個嘲諷的表情。
黑髮青年再次俯身湊近,聲音低沉磁性,「一個想念你的人。」
他的嗓音迴蕩在耳畔,聽上去淡定無波,卻隱隱透著一種怪誕和瘋狂,仿佛狀似風平浪靜的海面下,隱藏著吞天噬地的風暴。
周圍陷入了徹徹底底的死寂中。
許多人仿佛連呼吸都忘記了,宛如泥塑木雕般僵硬在原地。
還有一些人正在陷入心率過速的狀態。
仿佛那一句話徹底宣判了世界末日。
蘇璇:「……?」
蘇璇笑了起來,「我打賭一定有很多人想念我。」
這可能讓對方更加憤怒了。
蘇璇無所謂地想著。
她能隱約感受到這個人的情緒變化,「所以你是其中哪一個?」
「我不知道。」
停頓了幾秒鐘,對方咬牙切齒地說道,「可能最蠢的那一個。」
蘇璇挑了挑眉,「哇哦,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秦梟:「……」
不需要去特意回溯場景,他也大概能想像這裡發生過什麼。
當然他不是指的蘇璇做了什麼。
因為距離她來到這裡顯然不止幾個小時,她應該是把能玩的都玩了不止一遍甚至可能已經膩了。
他冰冷的視線掃過地上幾近昏厥的舞男們,以及稍遠處險些被捏碎骨頭的仿生人,然後重新落回到面前的年輕女性的臉上。
黑髮黑眼的少女看上去一副醉醺醺的樣子,渾身都纏繞著濃烈的酒氣。
那些花果木香混合在一起,仿佛將整個人都浸透了。
她可不會因為這些酒就醉掉。
秦梟很清楚這件事,「把你的同調解除。」
還沒等對方回答,他又咬著牙加了一句,「……行嗎。」
「???」
韓豫已經驚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要掉了。
饒是他大致知道這倆人之間的一些事,此時依然驚訝得無以復加,其餘的對此知之甚少的人就更是感到震驚了。
他們被威壓按在地上幾乎直不起身,然而臉上也寫滿了驚恐,仿佛懷疑頂頭上司被人暗中替換了。
然而這力量又相當真實,像是他們過去每一次的噩夢體驗一樣。
韓豫的位置更靠前,他也無力抬頭,只是勉強用手撐在地板上,元能的壓迫幾乎讓他的感官失調。
他視野里的景物都有些模糊,只依稀看到數米開外人影晃動。
那個癱坐在沙發上的人,邁開腿走下來站在地上。
黑髮少女的動作悄無聲息,卻顯然還沒解除同調的醉酒狀態,甚至眼下的場景某種程度刺激到她。
在一陣摩擦和撕裂聲中,魔化肢體再次顯露出來。
她赤|裸的小腿上浮現出細碎的黑鱗,肌肉向外膨脹開來,腳邊遊走著一道道黑影,那些巨蟒似的觸鬚歡樂地逡巡。
有一根甚至晃悠到韓豫的身邊,他低頭就對上一顆圓睜的眼珠。
不。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韓豫的內心在嘶吼。
他恨不得立刻鑽到地縫裡去。
「他看上去很眼熟——」
韓豫聽見那熟悉又陌生的女聲從前方傳來,緊接著那根觸鬚上睜開了更多的眼睛,圓溜溜的眼珠子轉動著盯住了他。
韓豫:「?」
讓我死了吧。
秦梟:「…………」
他眼睜睜看著面前神志不清的人仿佛陷入了思索。
蘇璇並沒有歪頭去看,因為在這種狀態下,臉上的眼睛和觸鬚上的眼睛沒什麼區別,「抱歉,我只是覺得他眼熟。」
面前的人怒極反笑,「所以我很眼生?」
他並沒有去分神觀察她的觸鬚都在什麼位置,更看不到究竟哪一根睜開眼了,但他顯然知道他正在看韓豫。
「不,你也眼熟。」
「和他相比呢?」
蘇璇:「?」
這都是什麼問題?什麼情況?
當她終於覺得事情不對勁需要思考一下的時候,同調狀態就下意識被取消了。
然後她對上了那雙無比熟悉的深邃幽綠的眸子。
啊。
蘇璇一手扶上額頭,坐直了身體,「哦,好久不見。」
那人眼神晦暗地盯著她,綠眸里涌動著暗潮。
他可能有很多話想說,但只是沉默地凝視著後者,最終千言萬語也只變成了一句同樣的問候。
「好久不見。」
秦梟這麼說道。
蘇璇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面前的人穿了禮服正裝,三條黃金璽鏈橫斜過胸口,勳章的金穗閃閃發亮,後面垂落著長及腳踝的厚實斗篷,滾著金銀絞纏的耀眼鑲邊。
內里的軍裝式制服剪裁貼合,這身裝扮頗為正式隆重,越發襯得肩寬腿長、比例完美的身材,顯得威嚴又高貴。
黑髮青年微微低頭,散碎髮絲在臉側飄蕩,那雙幽如寒潭的綠眸籠著陰影,看上去深不見底。
他的臉依然很帥。
她第一次看到他摘掉護面時的驚艷無以復加,哪怕是在身懷懸賞危機四伏的情景下,都沒去思索美人計的可能性,而是不管不顧前去搭訕。
但這種感覺其實不止是第一次見面時才有的。
往後很多相處的時間裡,對於顏控人士來說,她常常能再次感受到那種悸動。
此時此刻,黑髮綠眼的男人站在前面,像是一尊毫無瑕疵的神像,英挺的五官稜角分明,俊美得窮極想像。
他一言不發地看過來,碧水似的綠眸中唯有自己的倒影,仿佛那就是整個世界。
蘇璇費了點勁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她環視四周,只看到一群被迫跪倒或者趴倒在地上的人。
雖然抹掉他們的記憶不是什麼難事,然而這種環境氛圍不適合長時間談話。
秦梟顯然也不是只想來和她打個招呼的。
秦梟微微頷首,「你想去哪。」
他擺出了一副悉隨尊便的樣子。
「……」
這種反應似乎再次讓周圍的人震驚了。
包括滿面呆滯的韓豫。
在他的想像里,秦梟確實不會拒絕這種換個地方說話的請求。
但當皇帝陛下答應的那一刻,恐怕已經拉著人瞬移走了。
作為官銜最高的帝國軍隊打工人之一,韓豫知道上司對大多數事情不管不問,然而一旦要參與或者某件事和他有關,那麼他會變得相當獨斷專行。
通常沒有別人提意見的機會。
當然學術性專業性領域除外,但秦梟也很少摻和這種事。
所以此時此刻,韓豫完全沒想到秦梟居然還能開口詢問別人,是對同級強者的尊重嗎?
不。
曾經他在那些人面前可沒這麼好說話。
「唔。」
蘇璇想了想,「你的皇宮吧。」
秦梟似乎有些意外,但也並不反對,「你要怎麼去?」
蘇璇:「我直接去唄。」
「你回來之後還沒去過首都星,能定位到嗎?」
絕大部分的聽眾都滿頭霧水,畢竟這幾乎是眾所周知的,皇帝可以一瞬間出現在這個宇宙里的任何地方。
他可以帶著整個艦隊瞬移傳送,甚至將整個首都星連續移動了幾個星域呢!
帶一個人回皇宮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蘇璇似乎也有些意外了。
她眨了眨眼睛,深邃的黑眸里浮現出幾分興味,「我能感覺到它,畢竟帝國是這個宇宙的中心,首都星是帝國的中心,你的宮殿在最上層。」
蘇璇打了個響指消失在原地。
房間裡的壓力驟然散去了。
等到人們紛紛站起身的時候,他們意識到皇帝陛下也消失了。
短暫的寂靜之後,人群里頓時炸了開鍋。
無論是那些跟隨而來的將領和官員們,還是會所的顧客和員工們,在這一刻全都沸騰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之前就想著陛下像是來抓姦的,沒想到還真的有點那個意思了——」
「他那個表情就很,咳,雖然我們不知道他倆的關係,也別亂說了,或許是單箭頭呢。」
人們面面相覷。
或許在外界看來,各種光環濾鏡的加持,秦梟可能是個完美的對象。
然而但凡是對他有些了解的人——
無論是腹誹還是嘴上的話,他們都不敢說得太直白難聽,不過道理大家都懂。
——如果秦梟喜歡某個人,那麼這個人不喜歡他,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們都能想出一萬個理由。
韓豫也有同感。
雖然他絕不敢在秦梟面前思考這種事,但他心裡清楚,那個人是蘇璇,如果她喜歡一個人,只能是因為那個人的性格、內在、靈魂——打動了她。
她不可能再需要從別人身上獲得什麼物質上的滿足,也不可能需要別人提供的安全感或是變強的途徑等等。
「哇靠,我想起那個人是誰了!」
「那是伊甸親王啊!」
那些不朽艦隊的指揮官和將領們交換著興奮的眼神。
「所以果然是單箭頭吧,那麼多年前就開始了,我當時就納悶為什麼公爵變親王,原來是等著這一天。」
「你咋知道不是雙箭頭?」
「雙箭頭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喝到熟人都認不出來?說不定還上過十個八個仿生人呢。」
「咱們文明用語行嗎。」
「上過還不夠文明?那要怎麼說?接觸?使用?」
「說起來——」
有人戳了戳韓豫,「為什麼親王殿下說你眼熟?你倆認識嗎?」
韓豫剛剛也沉浸在震驚中。
他本來以為秦梟最多問一下目的地,在蘇璇說完皇宮之後,秦梟肯定會直接拉著她將她帶走了。
誰知道——
如今他猛地驚醒過來,「是啊,算是認識吧。」
而那倆人的第一次相見似乎是在暗星上,算起來,自己認識蘇璇倒是在那之前了。
韓豫嚴重懷疑很多時候秦梟拿他撒氣都是因為這件事。
元帥閣下喃喃自語般說道,「祝我能活過下一次和陛下的見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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