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人骸數不盡,硝煙四起。
巨龍垂下頭,張開巨顎,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大概是剛剛的尖嘯太耗費氧氣的緣故。
閉上眼搖起巨大的頭顱,發出一陣野獸的咕嚕之聲。
再次抬起頭,睜開眼皮,露出了金光閃耀的巨龍之瞳。
殺戮之意再起!
它要把視野所及範圍內所有生靈,人類、動物、草木全部屠殺殆盡。
此時,距離前方通往市區的主幹道只有不到百米。
那裡還堆積著因為堵塞踩踏而形成的人體山丘。
許許多多的人類暈厥躺在一起。
馬修就在那山丘的腳下,他是僅有十幾個能站起身來的倖存者。
正在橫陳於地面上的人體空隙間尋找手槍。
那把口徑九毫米的格洛克g17。
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
但還是下意識地尋找自己的手槍。
他其實尋找的是一種熟悉感與安全感。
當警察這兩年他一直幻想著有一天,能夠抓捕重要嫌犯,建功立業。
但現在警長羅伯特失蹤了,同事巴利墜機了。原本出發時十三輛運警車,加上駕駛員超過一百四十人,只剩下他還在鼻青臉腫地苟延殘喘。
「沒辦法啊,誰讓我們的對手是這個鬼東西!上帝!」他用自嘲的口吻說著,望向了遠方那個恐怖巨獸。
他沒能找到自己的配槍。
原本,他幻想著自己抬起手槍,向逼來的巨龍不斷扣動扳機,子彈打在巨龍堅硬的體表上,雖然只留下一絲灼燒的煙霧,但他還會堅持打光最後一顆子彈。然後站在人堆前,表情決絕地等待巨龍將自己殘忍地吃掉,或者燒成黑炭。
像奇幻電影裡的那種場面。
「這樣說出去,老子好歹是在與巨龍的搏鬥中犧牲的。」
「死之前又救了那麼多人,絕對是個英雄了。」馬修自言自語地笑了起來。
「上帝,請保佑我!」他做起祈禱。
再抬起頭,他眼角濕潤了,有那麼幾秒鐘,他想起了在鄉下的父母哥哥。
「請原諒我不能再與你們相見,我永遠愛你們。」馬修平靜地說。
巨龍挺著長長的脖子,拖著體積龐大得仿佛一座五層高樓的身軀,緩緩逼來。
面前那堆人體山丘對它來說就是一塊富含蛋白質的大蛋糕。
滑稽的是上面還插著一個當初代表自由含義的正燃燒著的旗杆。
權當生日蠟燭好了。
只要吃掉這塊蛋糕,它背翅的翼膜就會完全癒合。
到那時候,它會一躍升天,將體內的岩漿散布到這座城市的每一處街道,燒光一切。
十米、五米、一米。
它來到人體山丘前,看到一個小小的人類,正弓起腳步,亮出雙拳,擺出一副拳擊手的姿態,對著自己不斷出拳,擊打著面前的空氣。
「來啊!老子要和你戰鬥到底!」馬修喊。
巨龍發出了一種近乎嘲笑的獸音。
它的兩隻翅膀強烈地抖動起來。就像一個人類看到滑稽場面情難自禁時的表現。
馬修的身後,剩餘的倖存者還在艱難地爬上人體山丘。
這時,巨龍抬起了前肢的巨爪,帶著疾風,壓向了馬修。
「來呀!混蛋!」馬修快速出拳,抬頭瞪大了雙眼。
他的身體瞬間被爪影覆蓋。
可就在巨爪距離他額頭不到十厘米的時刻,巨龍的動作居然停滯了!
一股幾乎震撼的腥臭味從巨爪的縫隙之中飄入馬修的鼻腔,讓他乾嘔起來。
「上帝啊,是您顯靈了嗎!?」馬修跪倒在地,望著頭頂這難以置信的停頓場景,嘔吐著說。
*
巨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即將落地的巨爪爪背上『生長』起十幾條纖細的繩線。
視高溫岩流如無物,純白色,中心繃得筆直,外圈縈繞著薄霧。
而且極長,直延伸到自己視野盲區的後方。
「適可而止吧,小蜥蜴。」一個清冷的嗓音顯現。
那嗓音說的是當代漢語。
這巨龍被囚禁封印距今已有三千年,曾經在世的時候,真正與它匹敵的對手是一群使用古拉丁語的黑暗巫師。除此之外,便是數不勝數的弱小人類。經過交戰積累所得的經驗,讓它對人類的語言勉強知曉一二。其中它最享受與熟悉人類倉惶逃難時的尖叫與跪拜的憐乞之聲。可這隔了三千年再現世間,聽著這根本聽不懂的抑揚頓挫的東方語調,著實讓它愕然困惑。
三千年,果真滄海桑田。
那聲音並不大,本應被它忽略。
但其所帶出的寒寒殺意卻直抵巨龍耳道內的神經。
它感受到了不同。
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脅。
巨龍遲疑片刻,發出了應戰的尖嘯,開始轉身。
可軀體剛轉了一半,它另一隻巨爪爪背上即同樣『生長』出十幾條纖細的繩線。
這一次它洞察明細,那十幾條繩線正是從它脊背方向飛射而出,然後以一種近乎於無的痛感,快速埋入它的巨爪。
它看到一個被一團遊動白霧包裹的人形懸浮於空中。慢慢升高。
幾十條繩線從那人形的胸口處呈輻射狀迸發。全部大刺刺地埋入了它的兩隻前爪之中。
隨著巨龍轉換身形,那些細線也改變了繃直的路徑。
吳竜微微抬起下頜,細長的眼睛中盛滿漠然。
「哼,一隻大傻龍。」他發出冷笑。
巨龍感受到極大的羞辱,它張開巨顎,發出了憤怒的咆哮,極力操縱兩隻前爪合向懸浮的吳竜,卻受到巨大阻力。
它的雙爪開始前後抖動,卻移不得半米。
「別嘚瑟了,這可是老子耗費十分鐘布下的咒陣!」
說罷,在他胸前合十的雙掌,悠然展開指縫,隨即兩隻手掌張開五指角度達到最大,白光瀰漫,數不盡的細線從中飛射而出。
這些新生的線比那繩線要細上十倍,成千上萬,如瀑布浪花般,急速向巨龍的身軀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