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許元勝帶著王五等十個人,隨同慕容瑤出了城。
然後眾人徑直上馬,前往飛虎嶺。
從錢江縣縣城內到達飛虎嶺,還需要兩個時辰,因為中間還有段只能步行的山路,等到了傍晚的時候,才是來到了飛虎嶺。
許元勝認真的打量著四周。
「看什麼的?」慕容瑤好奇道。
「怪不得官軍很難剿匪,你們選擇老巢,是花費了心思的。」許元勝呵呵一笑,只有一條狹長的山道上山。
在這個只容納三四人並肩走的山道上,官軍哪怕人多,也很難攻上來。
更何況剛剛穿過的一段密林,至少發現三五處可以埋伏的地點,也發現了不少飛虎嶺的暗哨。
慕容家不愧是世代從軍的家族。
不過因為慕容瑤的關係,那些暗哨沒有顯身罷了。
此刻來到飛虎嶺的老巢,是在半山腰上,這是屬於大青山的一條支脈,就叫飛虎山,半山腰成嶺。
起名飛虎嶺。
真是夠粗糙的。
看著半山腰處還有不少婦人,在耕種,山里氣溫明顯比外面要高一些,加上密林覆蓋,阻擋了寒風,雖然冬季,也能種一些蔬菜的。
「哼,你知道就好。」
「若不是我父親想和你談談,要不然你休想來到這裡。」
慕容瑤冷哼一聲。
「慕容小姐,很自信嗎?」
許元勝只是一笑,你們三頭領可是我的人。
萬一哪天你父親升天了。
我指不定不用來,飛虎嶺要麼被別的山匪吞併,要麼就被陳阿吉完全掌控了。
「走吧。」
「我父親已經在等你了。」
慕容瑤明顯不善爭辯,一甩手就是在前面帶路。
很快就入了飛虎嶺的寨子裡,裡面多數只是簡易的木質房屋,一排排錯落而建,足有數百間。
慕容山所居住的區域,最靠里。
一個小院子,只有上百個平方大小,看去還不如青山縣外村民的生活好。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坐在院子裡的椅子上,腿上搭著一件老虎皮鞣製的毯子,旁邊還有幾隻雞環繞,夕陽落下傾瀉而落。
透著一抹農家之樂的韻味。
他正是慕容山了吧。
「父親,他來了。」慕容瑤低聲道。
「來了。」慕容山睜開眼看向對面的許元勝。
此刻許元勝也打量著對面的慕容山,個頭不高,微胖身材,不像是山匪的形象,更沒有半點戰場老兵的精悍,倒是有些像是普通的商人。
不過。
在他睜開眼的那一刻,眸光中銳利光澤,猶如利箭一般。
高手!
許元勝心裡微動,哪怕受傷了,竟然還能有如此逼人心魄的目光,果然人不可貌相。
「慕容將軍。」許元勝拱手道。
「嗯?看來你已經調查過我了。」慕容山沒有太多驚訝,反而目光看向了許元勝身後的王五。
定定入神。
「兩江重鎮,王五!」慕容山正色道。
「正是在下。」王五點了點頭。
「當初謝過王兄。」慕容山拿掉了腿上的虎皮毯子,慢慢的站起來,此刻才看到他的腹部裹著白布,還泛著血跡。
一旁的慕容瑤急忙上前攙扶著父親。
「我只是出於職責所在。」
「可惜慕容老將軍,還是……。」
王五搖了搖頭道。
「不一樣,他之死,是因為其它原因。」慕容山還是站起身,鄭重的雙手抱拳躬身下去。
這個過程腹部的血跡滲的更多了。
看來傷勢是真的很重。
許元勝臉色如常,因為這個事王五和他說過,當初王五執行任務得到一道重要信息,卻非兩江重鎮的。
但還是派人把消息送給了慕容山的父親。
正因為這個緣由,慕容山的父親才沒有遭受埋伏。
過了片刻。
「許千總。」
「不,我應該稱呼你為許指揮使了吧?」
慕容山看向許元勝道。
「慕容將軍人在深山裡,也知天下事。」
「知道我拿到這項任命的人,絕對不超過十個人。」
許元勝也沒有想到慕容山竟是知道。
「不算什麼難的。」
「我這些年能待在飛虎嶺,還能安穩著。」
「自然有一些門道。」
「要不然京城那邊的兵馬,早就來圍剿我了。」
慕容山不以為然,稍後目光看向許元勝背後的陳阿吉。
「我只是沒有第一時間想到,陳阿吉竟是你的人,此刻更是青山縣縣丞。」
……
此話一出,慕容瑤先是臉色一變。
陳阿吉滿臉苦笑,原來自己早就露了。
「不過你很不錯。」
「當初刀疤那傢伙竟然進攻青山縣衙門,如果我在,肯定是不允的。」
「你能帶著瑤兒回來,還能把去的兄弟們都平安帶回來。」
「你確實當的上,我飛虎嶺的三頭領。」
慕容山平靜道。
「我對於飛虎嶺沒有惡意。」
「也不是故意想欺騙你們。」
陳阿吉沉吟道。
慕容瑤冷哼一聲,怒瞪了一眼陳阿吉,然後又是忿然的看向許元勝,真是一個陰險的傢伙。
「許指揮使,即然來到我飛虎嶺。」
「打算開出什麼樣的招安條件。」
「你要知道,我並非招安一途,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我……完全可以等著朝廷大赦天下,我飛虎嶺一千多兄弟們,只要換了一個身份,完全可以做任何官面上的行當。」
慕容山直言道。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住慕容將軍。」許元勝點了點頭,連京城那邊也知曉了,這人看似是落草為寇,但官面上也並非沒有任何力量。
慕容山頷首一笑。
「若是飛虎嶺願意接受我的招安。」
「飛虎嶺可是自成一軍,餉銀,軍械一應俱全會等同於守備軍。」
「我會在三縣給飛虎嶺找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若是你們不願離開飛虎嶺,也可以居住在這裡。」
「我知道想招安飛虎嶺的勢力不少。」
「除此之外。」
「我能允諾一點,我能護持你們飛虎嶺的家屬性命無憂。」
許元勝知道對方是待價而沽,或許早就有了被招安的想法,那就有的談。
慕容山聽到前面幾點,臉色如常並沒有出奇之處,都是正常招安條件,但最後一條卻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若是飛虎嶺打殘了,打完了。
他們的家人,其它勢力還會優待嗎?還會願意給你們安排一條活路嗎?
「我承認你說的這最後一點,打動了我。」
「但還不夠。」
「若是為了這些家屬,我完全可以投靠就近的錢江縣,家屬直接遣散出去,拿一筆不菲的銀子,哪怕我們都死了,這些家屬也能完全隱於市井,鄉野。」
「畢竟他們沒有威脅,只要手裡有活命的銀子,生活上並不大礙。」
「而錢江縣也算我們第二個家,在這裡他們生活的會更舒適。」
「又何必跑到百里之外偏僻小縣。」
慕容山直言道。
「不錯,我們能養活自己,錢江縣是青州府第二大縣,你那個青山縣太破了,若非聽到華府有金子,我才不去的。」慕容瑤冷哼一聲補了一句。
「你說的不對。」許元勝搖了搖頭。
「怎麼說?」慕容山呵呵一笑。
「因為你得罪的人不止是山匪,更得罪了朝廷上的人。」
「哪怕招安,也只是你活著才有數,也只是招安你的人活著並且還在位,才算數。」
「只要你和負責招安你的人,任何一個人出了問題。」
「你覺得你在朝廷上的敵人,會放過餘下的人嗎?還是你覺得,憑藉朝廷的力量,無法找到他們?」
「至於等到朝廷大赦,也是同樣的道理,只要你的敵人不死,你的麻煩就不會消失。」
「官場上講的是現實的利益,利益在,關係在,哪怕你是山匪也能活的滋滋潤潤,人不在了,一切都是虛的。」
「而我不一樣。」
「慕容將軍即然知道我的身份,必然能看出我在三縣的布局。」
「哪怕我不在三縣,對於三縣我也會牢牢掌控,那裡對你們而言會是最安全的地方。」
「另外三縣不如錢江縣,但正因為如此,我需要更多的人手,也要給身邊的人做出榜樣。」
「哪怕你們有朝一日不在了,你們的家人我也會照料好,哪怕他們沒有任何價值,我也要給他們一個生活保障。」
「如此才能讓更多的人為我賣命。」
「因為我起步最低,非仕族出身,這就註定了我和其他官員不一樣,他們考慮自己和家族。」
「而我要考慮我麾下的所有人,哪怕他們和我沒有血緣,沒有太多利益關係。」
許元勝直言道。
「你真是一個難纏的人。」
「瑤兒說的沒錯。」
慕容山呵呵一笑,許元勝是一上來就直接抓住了他的命門。
一個受重傷未愈,一旦將死,最擔心的是什麼?
自然是自己和兄弟的家人。
許元勝只是淡淡一笑。
不過慕容瑤看向許元勝的目光敵意漸消,露出了沉吟之色,她雖然嬌蠻,但並不傻,自己的父親傷勢很重。
父親擔心的事。
她更是清楚。
從父親受傷歸來之後,她也漸漸失了嬌蠻之心。
慕容山看了看許元勝,又看了看王五以及陳阿吉等人,輕輕一嘆。
「許指揮使,如果不急著走的話,就有瑤兒帶你四處走走。」
「我需要和手下的兄弟們,聊聊。」
慕容山沉吟道。
「飛虎嶺風景甚好,那就叨擾了。」許元勝拱手一笑。
「瑤兒去吧。」慕容山看向旁邊的女兒,眸光內透著不舍和愛護。
「父親,你不要聊太久。」
「天色漸黑,你也要早點回屋,不要吹了寒風。」
慕容瑤低聲關切道。
「好了,去吧。」
「不要怠慢了客人。」
「須要收起驕縱之心。」
慕容山點了點頭。
「嗯。」慕容瑤臉上擠出笑,卻有些苦澀,這話更像是叮囑後事一樣,過去父親是不會說的。
他只會說,你是我慕容山的女兒,慕容家的公主,只要你開心快樂,其它事有父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