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妃英理,完全融化了……
十年前的那個雨夜,妃英理離開那棟充滿煙味和爭吵的房子時,心中只有一種壓抑許久後的解脫。
她和毛利小五郎是青梅竹馬,剛滿二十歲就結了婚,戀愛經歷沒有任何波折起伏。
或者說,他們間甚至談不上有什麼戀愛過程,直接快進到家庭階段了。
就好像是某種約定俗成,青梅竹馬必須直接鎖死,這場婚姻從他們第一次在班級里相遇時就定下了一樣。
之後不到一年,小蘭出生。
到此時為止,妃英理對生活尚算滿意。
那時的他們並不富裕,物質生活談不上有多麼美好。
但和相愛的人彼此依偎,每天清晨起來,都對未來充滿了期望。
事情是何時發生改變的呢?
大概是因為家裡無人照顧小蘭,她必須休學兩年作為全職太太時。
甚至還要再往前一些,當她懷孕六個月,穿再寬鬆的衣服也無法掩飾孕肚,只得暫時中止學業時。
彼時,她還沒到二十一歲。
同班同學還在如茵綠草上肆意奔跑歡笑、享受青春,她只能獨自一人,在方寸之地輕撫著那沉重的負壘。
雖然她那時也並沒有感覺太糟糕。
甚至在感受到自己腹中生命的躍動時,還有一種帶著些不可置信意味的幸福感。
自己竟然就要當媽媽了?
自己的孩子,將來會成長為怎樣呢?
帶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哪怕毛利小五郎依舊每天早出晚歸,孕期間的種種不良反應她都只能自己抗,她依舊認為自己是幸福的。
小五郎這麼努力也是為了家庭。
她想。
而且東京大學法律系的學業很是繁重,她不想落下太多,縱然是分娩前夕都在自修,平日倒也不會思慮太多。
只是……
偶爾終究還是會想的吧。
縱然她知道,自己不時出現的焦慮、抑鬱等負面情緒是因為內分泌的變化影響,總會努力克制,不給毛利小五郎增加壓力。
但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腰背疼得睡不著,聽到身側之人如雷的呼嚕聲。
多少還是會想的吧。
人類的精神還真是軟弱啊,生理、環境、社會,各種各樣的方面都會造成影響。
「等一下!」
浴室的門打開,一陣白霧攜帶著淡淡的香氣湧出,妃英理裹著厚實的淡紫色浴袍,出門看向沙發上的螢生,臉頰上布滿了大概是熱氣蒸騰出的紅暈,胸前潔白肌膚上還有幾滴未及擦拭的晶瑩水珠。
「你為什麼會突然分析起這些啊,而且還是以我的視角?」
「當然是為了更了解你,我現在對你可是非常好奇。」螢生笑著看去,「有頭暈乏力的感覺嗎?要不要去醫院?」
「催吐的及時,沒什麼問題,而且我乾咽其實都沒咽下去多少。」妃英理用白色毛巾擦著頭髮,「不是說好了只拿我當做我自己嗎,為什麼又在說那些事?」
「因為你之前的舉動……不,從我們在咖啡館見面那一刻起,就已經完全沒有那種可能了。」螢生輕嘆,「流楓小姐已經不存在了,這個世界上只有妃律師。」
「那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等著我作為長輩教訓你嗎?」妃英理冷漠臉,「不用擔心我會衝動,要不是你莫名其妙地追上來,根本就不會有之前那種事。」
「你這話可沒有什麼說服力,除了最開始我就沒有聽到腳步聲,難道你一直把安眠藥放在鞋柜上?」
「我只是想要吃一粒藥,好好睡一覺,第二天早上就什麼事都忘了。」妃英理語氣中帶著些輕蔑,「這就是成年人受傷後的療愈方式,你這種小孩子是不會懂的。」
「哦,那我多管閒事還真是抱歉……」
門鈴響了。
之前樓下那位保安的聲音傳來,說他把東西放在妃英理門口,不到十秒鐘就再次響起電梯閉合的聲音。
「是我點的外送到了,能麻煩你去拿一下嗎?」螢生說。
「多管閒事。」妃英理朝門口走去,「冰箱裡有食材,我自己會做飯。」
她當然知道這是螢生給她點的,因為之前多次用淡鹽水催吐洗胃,她現在肚子裡的確是空空如也。
而讓她自己去拿,當然是防止被人看見她這位獨居少婦家裡出現男人。
「我也很想品嘗你的廚藝,可惜我晚餐時裝紳士,現在肚子已經餓扁了。」螢生起身接過妃英理拿回的大食盒,朝餐桌走去,「不過我好像點太多了,可以拜託你幫下忙嗎?」
「所以,你現在到底想怎樣?」妃英理去往浴室吹頭髮。
「現在先吃飯,順便聊天。」
螢生在餐桌上布菜,濃郁的食物香氣逐漸飄蕩,充斥了這漆黑夜幕下的一室燈火。
「沒什麼好聊的,吃完你就走吧,今天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
「很遺憾,唯有這點做不到呢。」
螢生動作不急不緩,「問一個問題,如果從今天下午我們在咖啡館見面開始,之後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境,我的面目也是模糊不真切,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這不本來就是夢境嗎,明天我就去買那個音樂盒。」
「好吧,當我沒說。」
「你!」妃英理語氣忽然有些惱怒,但吐出一個字後畢竟沒有再說話。
等她吹完頭髮出來,螢生和她一起吃飯,同時向她請教關於稅務方面的法律問題。
「咔擦——!」
妃英理差點把筷子都咬斷,但看著螢生平靜的面容,某種心氣終於還是消散了大半。
不過她也沒什麼回答問題的心情,更沒了胃口,隨口敷衍了兩句就起身去洗手。
「我吃飽了。」
螢生看了眼她剛動一口的米飯,覺得終究還是要使用技能,索性也放下了碗筷。
「我剛剛說將今天的一切都化作夢境,或許可以通過催眠術達到,要試一下嗎?」
妃英理搓揉的雙手頓住,任由水柱「嘩嘩」地淋了好久,才沉默著關閉水龍頭,擦乾雙手回到餐桌邊。
「怎麼做?」
「理論上來說很簡單,坐下就行,看著我的眼睛。」螢生看著妃英理。
「你會催眠術?」妃英理坐回原位。
「也許。」螢生發動【虛妄】,開始輕言細語地讓妃英理放鬆。
他對這方面經驗一般,但效果依舊很是顯著,妃英理緊繃的面容很快就重新柔軟下來,刻意沉靜下來的眸中也再次泛起煙波。
螢生感覺效果應該差不多了,便下達了第一個指令:
「現在,繼續吃飯。」
妃英理「撲哧」一聲,忍不住掩嘴直笑,「這就是你的催眠術嗎?還真是蠻厲害的呢。」
螢生微愣,先是懷疑自己催眠技術不到家,忽又想起一個糟糕的可能,也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這可是我和專業人士學習的,之前對別人使用時,他將我看成了他的摯愛。」
妃英理輕哼了一聲,「之前不是很嚴肅嗎,怎麼忽然又說起花言巧語了?」
螢生心裡「咯噔」一下,確定了猜想。
妃英理眼中的自己一直沒有變化,說明她心裡最期待之物就是「水月螢生」!
【虛妄】所衍生的催眠,基礎是讓目標「潛意識認同」,螢生這一步輕鬆達成,可以開始對妃英理的意識進行部分合理的調整。
但如果他想要讓妃英理忘記自己,那麼她的潛意識必然會抗拒這種事,催眠根本無法達成!
螢生心緒複雜,不明白妃英理為什麼會將他這樣放在心上。
但他面上自然不會顯露,只是微微一笑。
「因為我裝的有些累,反正你對我也很了解,乾脆就暴露本性了。」
妃英理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微微臉紅,再次拿起筷子夾菜。
「算你還有一些良心。」
「和我說一說你過去的事情吧,我不是很明白,你為什麼會這樣在意我。」螢生也繼續吃飯。
大抵【虛妄】畢竟還是起到了些許效果,妃英理沒再迴避,只是瞥了螢生一眼。
「你平時可是很灑脫的人,為什麼到了我這裡,就這麼在意社會身份了?」
「原因你知道的。」螢生說。
「因為小蘭,唉,多少有些羨……」
「打住!」
螢生連忙抬手,「這種話題也太……嗯……我的意思是,哪怕你不再是流楓小姐,我也可以重新認識你,以一個個體的身份,而不帶有任何社會屬性。」
螢生想到妃英理之前的表現,為免再生波折,中途改口。
「家庭、集體、國家,這些本來就是只存在於人類想像中的概念,現實世界中從來就只有個體。」妃英理說。
「你說的很對,所以站在時間線的盡頭向回眺望吧,從客觀的角度對你的過往進行分析。」螢生說,「這樣能讓我更加了解你,也能讓你認清自己,完善自己。」
「你是心理醫生嗎?」妃英理白了他一眼,「客觀的角度分析,你之前在我洗澡時說的很對,不滿是在日常中逐漸積攢的,要說對小五郎哪件事特別反感,倒也沒有。」
「既然你是小蘭背後的軍師,那麼應該很清楚吧。」
「小五郎身上有著各種各樣的毛病,不算大,我大多數時候都只是無奈,有時候就說他幾句,或者給他一拳。」
「這些小瑕疵短時間內我可以接受,但他一直都沒有改變,完全拿我的話當做耳旁風。」
「常年累月下來,就和積蓄燃料一樣,在十年前的那天,終於還是爆發了。」
「細節什麼的就不說了,歸根結底,還是結婚太草率了吧。」
「在結婚前,我們沒有長時間住在一起過,而且大多數相處都在學校里,有很多問題都被掩蓋了。」
「但結婚後,各種問題都暴露出來了。」
「尤其是在照顧小蘭這件事上,我感覺他這個父親好像完全沒有對女兒上過心。」
「總之,我搬出來一個人住了。」
「距離產生美,沒有了生活的摩擦後,我有時也會想起他過去的好,關注他那邊的近況。」
「結果發現他天天都是不務正業,爛醉如泥,還經常去夜總會。」
「這樣我當然不可能再回去,一不留神,十年就過去了。」
妃英理的語氣一直很平靜,顯然是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望後,對那邊已經看開了。
螢生聽得只想撓頭,「那你之前還多次為愛扶貧?今天下午還說依舊不想放棄他,希望他能夠做出改變?」
「你覺得讓我再也不想回頭的人是誰?」妃英理沒好氣道,「而且我下午難道能和你說這些嗎?我才第一次和你線下見面,就告訴你我要和丈夫離婚,那我成什麼人了?」
「……能被我一個網友給影響,確定了,你也很缺愛呢。」
「是是是,但你這傢伙的魅力簡直犯規了吧,我能有什麼辦法呢。」
妃英理被嗆了一下,剛要去拿水,水杯就被遞了過來,讓她忍不住輕輕嘆息一聲。
「你瞧,就是這樣。」
她喝完水後,發現紙巾也被放在了最順手的位置,無奈看向螢生。
「要是沒有你,我感覺我之前的那種生活狀態至少可以再維持十年。」
「但你出現後,我就算不想拿你和小五郎做比較,對比也客觀存在了。」
「額……」螢生只感覺過去對毛利小五郎那邊做的事,有些自作自受了,這絕對加強了對比吧。但是,「我可是網友誒,花言巧語又不要錢,這能做什麼比較呀。」
「你難道當我是笨蛋嗎,我們聊天快兩個月了吧,我總不至於連你是否真心都分辨不出來。」妃英理敲了敲水杯杯沿,「提問,我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下一句是什麼?」
「我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乾舌燥的人明知水裡有毒卻還要喝一樣。」螢生說,「出自《簡·愛》,你給我發過下午茶的照片,書就放在紅茶旁邊,英文版。」
「你觀察的還真是仔細呢。」妃英理看著螢生,美目流盼。
「這只能說明我記憶不錯,其他什麼都說明不了。」螢生輕嘆,「你想要表達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很榮幸,但還是不夠理解。以你的條件,在現實中不可能感受不到溫暖。」
「……我生氣了。」
「……抱歉,但我們是在論壇裡面認識的,而你又是一位已婚人士,所以……額……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可以先揍你一拳嗎?」
「請!」螢生立刻探頭。
妃英理狠狠在螢生頭上來了一拳,眼神羞惱地瞪著他,「你向我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
螢生面色扭曲地揉著腦袋,吸著氣道:「是我在什麼情況下,才能殺人不犯法。」
「那我回覆你這個犯罪預備役了嗎?」
「當然沒有。」
「你第二個問題呢?」
「是我查了一些法條,認為『過失殺人』和『控辯交易』結合起來,再有一個好的律師,這方面很好解決。但日本沒有明確設立控辯交易這一制度,所以我問你具體該如何操作。」
「我當時回復的是什麼?」
「你勸我去自首。」
「所以呀,丹青先生,你去自首了嗎?」妃英理笑眯眯道,「而且,你難道認為我會在法律論壇里和人聊……」
「非常抱歉!」螢生當即起身一個九十度鞠躬,「您絕對是全身心地投入法律的,是我後面恬不知恥地歪了樓。」
妃英理冷笑,「轉折點在哪裡?」
「是我向您請教日本對於高利貸的界定後,吐槽了一句。說漂亮的女高中生什麼抵押都沒有就能貸三千萬,而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就算拿車做抵押,也只能貸一百萬。」
「您回復我,說您已經報警了,那之後,我就將您這裡當做樹洞了呢。」
「……為什麼忽然用敬語?」妃英理問。
「嗯……你,主要是那段時間,我確實蠻感激你的。」螢生兩手一攤,「我超想付你諮詢費的,但你不願意告訴我卡號。」
「還說什麼只要我改邪歸正,你就心滿意足了,真的是……」
「但現在看來,你的確是個壞蛋呢。」妃英理輕嘆,「而且還沒有改掉。」
「我是渣男真是非常抱歉,請問我還可以悔改嗎?」螢生再次鞠躬。
「你知道就好,反正事情就是這樣,和你聊天只是一個巧合。」妃英理迴避了問題。
「也就是說,因為過去的經歷,你封閉了自己的內心,拒絕一切外界的情感介入?」螢生回到座位,「將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律師工作中,精準、冷靜,難怪你能夠成為不敗女王。」
「呵呵,私底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過我。」妃英理一口喝乾杯中水,就和喝酒一樣,「光我聽到的,就有人說都是我太過強勢,所以小五郎才忍受不了我。」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這種話不過是雜音罷了。」螢生說。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敢當著全世界的面說自己是流螢。」妃英理去吧檯拿過一瓶紅酒,「我也是女人好不好,哪怕只是偶爾,我也會希望身邊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啊。」
螢生在妃英理倒酒的時候抓住了瓶身,「以前那個人是酒精、工作、睡眠,現在已經可以不是了。」
「不,依舊是。」妃英理用力想要倒酒,但畢竟沒有拗過螢生,只得盯著他的眼睛,「丹青離畫便死,難道還有其他可能嗎?」
「當然有。」螢生左手夾起一個清炒蝦仁,放到妃英理嘴邊,「還有美食。」
「……你精神上的問題絕對不輕。」
「啊~~」
「我自己有手。」妃英理一口咬下蝦仁,鬆開了酒瓶,「總之,話題是逐漸拓展和深入的吧,聊天頻率也是。」
「之前我們的聊天時間跨度很大,都是看到了才回復,後面就愈發密集起來了。」
螢生拿起手機,在Skype上給流楓小姐發送信息,十秒後,妃英理手機上響起清脆的悠長鈴聲。
「……原來你給我設置了專屬鈴聲,難怪半夜也會回復,抱歉,打擾了你很多睡眠。」
「……其他人鈴聲也是這個。」妃英理看了一眼手機信息,微微挑眉,「你向我道別,說自己終於遇見了千川流楓的絕景,不會再留下遺憾了,這是什麼意思?」
「中二病。」螢生說。
「……」
妃英理也在手機上回復,少頃,螢生手機微微震動,屏幕亮起。
上面的內容是:
「再見,你或許可以將它畫下來。」
螢生輕輕笑了聲,點開那一片楓葉的頭像,打算刪除好友,被妃英理給拉住。
「喂,有必要嗎?」
「這些事我會永遠記得,而且我們之後也不需要留念。」說是這麼說,螢生還是點了返回,「我畫畫水平也很一般,不過人物速寫倒是還行,要當我的模特嗎?」
「算了吧,你還真是什麼都略懂呀。」
「因為我貪心嘛。」螢生朝四周看了看,「說起來,你渴望得到陪伴什麼的,你家裡不是還有一隻Tom嗎?」
「……Tom是英短,五郎是俄羅斯藍貓,這兩周我讓栗山在照顧它,原因你知道。」
「……所以你還真是迷上網戀了呀,我果然是罪孽深重。」
「呵呵,最關鍵還是今天的約會吧,你要是表現糟糕一些,說不定就見光死了。」妃英理左手撐著臉頰,語氣苦惱。
「結果你表現的完美過頭了吧,而且比起文字來還要更全面。」
「既溫柔體貼,又有幽默感,不刻意、不急躁,還非常懂我,簡直就是完美男友嘛。」
「老實說,過去除了和小五郎在一起,我根本沒有談過戀愛。」
「完全抵擋不住你呢。」
螢生無言以對,半晌嘆了口氣,「你閱歷豐富,不該被我這麼輕易欺騙的。」
「……我的理性堡壘這麼脆弱還真是抱歉,但主要原因還是你太犯規了吧。」
「嗯……學生時代沒有人追求你嗎?」
「情書倒是收到過很多,但真正開展行動的沒幾個,我也不會理他們。」妃英理食指輕敲著臉頰,「一方面是因為小五郎,一方面是我覺得那些小男生很幼稚。」
「哈,帝丹女王,久仰大名,我……」
「不要再說這個稱號了,和『不敗女王』一樣,平時看起來有幾分榮耀,但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就會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好名頭。」妃英理微微癟嘴,「你知道藤峰有希子嗎?」
「當然。」
「她高中和我同班,長得比我更漂亮,但和大家玩得都很好,親和力比我至少要高出一百倍。」
「不信。」
「切,這就是事實嘛,反正我很羨慕她啦,但我絕對學不來她那樣,就只能一直冷著臉了。」妃英理頓了下,「這麼說起來,過去只有小五郎知道我的真實性格,也難怪我和他走到一起了。」
「祝你們……」
「可惜他就算知道,好像也什麼作用都沒有起,頂多像野比大雄之於源靜香一樣。」
「……這也很有用的吧。」
「真是的,你不會也有什麼青梅竹馬情節吧,我和你說到這一步,你難道還希望我回去和小五郎複合嗎?」
妃英理敲了敲桌子。
「我很認真地說,就算你現在轉身就走,我也不可能再接受他。」
「這麼多年,他根本沒有什麼改變,我也不可能再去期待奇蹟了。」
「而且想讓他改到你這個樣子,也完全不可能吧。」
「嗨依嗨依,我錯了。」螢生起身開始收拾碗筷,「看來我今天下午發現是你後應該轉身就走,真是的,我太高估我的催眠術了,想著可以給這件事畫下一個完美的句號,結果搞砸了。」
妃英理又是「撲哧」一笑,「你的催眠術還蠻厲害的,這些話我以前可從沒有給其他人講過,本來你也不例外的。」
「提問,將感情埋藏得太深,後面是什麼?」螢生問。
「嗯……」
「出自《傲慢與偏見》,那有時是一件壞事,如果一個女人掩飾了對自己所愛男人的感情,她也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機會。」
妃英理按住螢生的手,眼中亮起別樣的光彩,「你的意思是,在你完全了解我的心意後,你已經做出選擇了?」
「我難道還有其他的選擇嗎?總不可能真的放著你不管。」螢生頂了頂手背,「當心你的衣袖沾到油。」
「可是……我們這樣很不好吧。」妃英理收回手,也起身一起收拾。
「所以你有什麼雙全法嗎?」
「完全沒有,不然我之前就不會逃避了。那個……你和小蘭,到哪一步了?」
「……等你心情好了,我和小蘭一起來拜訪你,那時你就知道了。」
螢生只覺尷尬值爆表,把東西收拾好後立刻跑去洗手。
「小五郎上次在醫院和我爭執的時候說,他已經管不住小蘭了,大概程度不會低吧。」
妃英理跟了過去,就倚在洗手間門口。
「……我說,你該不會有著很糟糕的本性吧,現在是在找刺激感?」螢生一臉「我發現了變態」的表情。
「……不是你自己想要讓我把這些說清楚嗎,這姑且也算是下定決心吧。」
妃英理眼神飄忽,「反正我在家庭方面非常不稱職,很多事情……真是的,你之前就不能繼續裝糊塗嗎?」
「那樣就對你太不尊重了吧。」螢生洗了半天的手,終於還是拿了起來。
「那你之前抱我進浴室的時候呢?」
「……不要告訴我,你當時有想到很糟糕的事,你那時可是吃了安眠藥需要催吐,我再人渣,至少也初具人形吧。」螢生進入浴室,拉上了半透明的毛玻璃隔門。
妃英理臉頰緋紅,偏過頭去,「才沒有,我只是覺得,那樣一來問題就簡單了。」
「激情是無法恆久的,你昨天看的那本書里是怎麼說的來著?」
「不記得了。」
看了一眼玻璃門上螢生脫衣服的模糊剪影,妃英理去臥室找了一套沒用過的一次性洗漱用品,放在浴室門外。
「我現在心裡很亂,之前看的許多東西,一句也不記得了。」
「全都是我的問題,我罪無可恕,隨便說些什麼吧,你知道的,已經無法回頭了。」
「嘩啦啦」的水聲中,螢生的聲音依舊清晰。
「說些什麼啊……」
妃英理靠著洗衣機,思索了片刻,「我以前在米花中央醫院看到過,相田小姐帶小五郎去做心理測試,今天小蘭裝出一副不認識你的模樣,我當時就有些起疑。」
「後來你在咖啡館說,自己那邊要受到的道德譴責更甚,我就大致確定了。」
「但我果然也很糟糕吧,因為貪戀那種溫暖,根本沒有去繼續探尋。」
「要不是你在車上態度過於明確,我的確是很想要一直糊塗下去啊。」
自己,真是不知廉恥。
但,那種久違的輕鬆與愉悅,那種前所未有的心跳加速的微妙感覺,那種這十年間所缺失的溫暖關切……
完全無法抗拒呢。
螢生問:「看過加菲貓嗎?」
「看過一點。」
「其中有一集,加菲貓走丟了,最後進了寵物店。那天的黃昏,喬恩在那間寵物店找到了它。加菲貓對著第四面牆獨白,說自己永遠不會問喬恩,為什麼會走進寵物店。」
「很聰明的做法。」妃英理說。
「但是它如果不問,就永遠不會知道,喬恩那天走遍了幾乎全城的寵物店,才在日落的時候,終於找到它。」螢生說。
妃英理愣住。
「現在,我可以叫你英理嗎?」螢生問。
「我……大概……」妃英理遲疑了片刻,「可以再稍後一些嗎?」
「當然可以。」
「抱歉,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妃英理嬌嫩的紅唇幾乎快要滴出水來,她輕輕抿了抿,轉身便走,聲音中也帶上了幾分顫抖,「我回房間等你。」
其實,當她主動邀請丹青生線下見面時,對這一切早已有了心理預期。
雖然之後出了一些意外。
但片刻後,當妃英理看到裹著潔白浴袍的螢生進入臥室時,竟然還是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一切,終於重回了正軌。
「一起下地獄吧,英理。」
當耳邊傳來那帶著熱氣的溫言細語時,妃英理心中的堅冰與枷鎖,終於完全融化了。
下午死了一會兒……OTZ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