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皇宮之外的沈青，憑藉著強大的元神和神念將姬紫空的話盡收耳中，讓他頓時有種恍然大悟之感，久久不能言語。
按照姬紫空的說法，若概括一下的話，大意便是如今這座天下武道的「生態系統」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無法承受天下太多武師的消耗。
控制武師的數量是其維持這「生態系統」不崩的手段。
而如果想要挽救這套「生態系統」，就要打破常規，需要一個領頭之人走出一條路，帶人族進入另外一道修煉的「生態系統」中，或者連通另外的「生態系統。」
所以，為什麼姬家不擇手段的收攏天下武機？面對底下武師的相互廝殺視而不見？對妖魔橫行也視而不見，甚至還有意鼓勵？
都有了答案。
在沈青看來，這座天下是何其的病態啊。
前方面對氣息陡然一變的姬紫空，黃天道主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朝前看去，只見原本靜靜站立在皇宮上空的姬紫空，伸手握住了身旁的飛劍。
劍尖輕揚，姬紫空持劍向前方黃天教密集如雲的飛舟快速一刺。
這一刺，沒有先前大能並起的雷霆萬鈞，也沒有姬家老祖出手時的天地色變、日月無光。
僅僅是一柄長劍，在虛無的空氣中刺出一抹不起眼的痕跡。
輕若無物，又好像重若千鈞。
然而，正是這看似漫不經心的一觸，讓黃天道主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好似見到了一柄跨越萬古的神劍，自九天雲霄轟鳴而下，斬斷萬物！
一股前所未有的冷冽之意如寒冰般刺骨。
黃天道主的眼神剎時凝縮成針。
他毫不遲疑地催動手上的金色鈴鐺。
頓時，手中的金色鈴鐺光芒大放，轉瞬化為一道堅不可摧的金光護盾，將他緊緊包裹其中。
「咔嚓嚓！」
像是某種結冰的湖面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紋，有清脆的破碎聲響起。
砰的一聲脆響。
黃天道主手中的金鈴上布滿了裂痕，震顫不已，像是隨時都要崩壞掉。
他又急忙催動無數的符籙，橫在了身前組成了一道金光之盾。
「轟隆隆！！！」
驟然之間，一場驚天的劍光轟然爆發，浩浩蕩蕩向前方橫推而去，將他的身影徹底淹沒。
大地震顫，塵土飛揚。
一座座巍峨的宮殿樓閣，在這股毀天滅地的力量面前，如同脆弱的紙片般紛紛傾頹。
無數宮娥彩女、禁軍侍衛，在這突如其來的災難中被無情地掩埋於廢墟之下。
更為駭人的是，這浩蕩劍氣的餘波，猶如一頭脫韁的狂龍，以皇宮為中心，以肉眼清晰可見的速度，瘋狂地向京都的每一個角落蔓延，所過之處，一切化為烏有。
塵埃落定，眼前只剩下滿目瘡痍，曾經的輝煌與繁華，此刻只剩下斷壁殘垣。
皇宮之外，沈青見到了這一幕，心中驚駭難掩。
他用神念掃視，發現爆炸的核心區域已成了人間地獄，無數普通的宮女、太監、侍衛、禁軍都在這場浩劫中化作了飛灰。
看的出來，姬紫空心性冷酷，根本不在乎皇宮中人的死活。
否則的話，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控制這道劍意。
京都、皇宮之中難免傷亡，卻絕不至於達到這般的程度。
他完全是放任自流，率性而為了。
沈青忽然想到了還在城中的皇甫柔。
現如今黃天教底牌盡出，面對姬紫空的來勢洶洶，已經沒有取勝的可能。
局勢趨於明朗。
他再進去都城之中已然有了自保之力。
或許，可以進去護她一二。
天上爆發出的劍光褪去，露出了黃天道主狼狽的身影。
此時的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完好的地方，許多地方都已經深入見骨，鮮血泊泊流個不停。
黃天道主見姬紫空如此強勢，他雙眼一眯。
他重重一跺腳，身下的飛舟不斷震顫著，幾息之間達到了巔峰爆發出耀眼的黃光，向城外飛去。
「撤！」
雄渾的男子聲音宛如天雷一般遠遠傳了出去。
那些還在城中尚且存活的黃天教弟子在聽到撤退的命令之後，也不再遲疑，果斷向城外撤離。
當黃天教終於決定撤離的那一刻，方才籠罩在天際上的黃色霞光悄然散去，恢復了原本色彩。
這時候，京都中那些世家府邸周圍突然之間變得熱鬧起來，爆鳴聲、廝殺聲此起彼伏。
許多世家子派出了家中子弟，開始與這些黃天教子弟廝殺起來。
不顧一切的阻攔他們的撤離。
現如今京都的世家們已經洞察到了局勢的風向，一個個都如同嗅到血腥的獵豹，不再觀望和矜持，投身於這場廝殺之中，不斷斬殺那些潰不成軍的黃天教徒。
畢竟他們的底蘊遠沒有姬家的雄厚，面對黃天道主那樣的存在，對他們而言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是對這些失去庇護、四處逃竄的教眾，他們斬殺起來卻是毫無壓力。
黃天道主戰敗之後，黃天教的防護絕對薄弱到極點，此時正是痛打落水狗最好的時候。
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後面難以說清他們的立場，說不定會被姬紫空清算那可就得不償失。
因此這些世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站隊，直接加入，準備趁這個機會將功贖罪，當一條苟延殘喘的鷹犬。
方才還形勢大好的黃天教，在世家加入之後，轉瞬之間就兵敗如山倒。
沈青見此也不再遲疑，催動全身靈力，運轉大挪虛空術深入京都尋找皇甫柔的蹤跡。
他一步橫跨而出，整個人都化作了一道虛影，急行了數千米，令人難以捕捉。
有黃天教的教徒擋住他的去路，他直接一巴掌拍去，就將阻攔之人拍成了肉醬。
哪怕是符籙傍身也無濟於事。
轟隆隆！
沈青聽到遠處的天空中不斷傳出了轟鳴聲，一艘艘飛舟化作了大火球，被姬紫空當場打爆。
場面幾乎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
眼看著姬紫空就要追上黃天道主之時，沉寂在城中的兩具古屍傀儡被喚醒，他們沖天而起，緊緊抱住了姬紫空。
在後者驚異的目光中，驟然化作一個大黃球將姬紫空緊緊裹挾於其中，猶如一顆被烈焰熔鑄的太陽。
黃色的球體散發出不祥的光芒，每一絲光縷都蘊含著足以撼動山河的恐怖威能。
在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那大黃球光芒四濺，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能量，將周遭的虛空撕裂得支離破碎。
「啊……」
在這場毀滅性的爆炸中，即便是姬紫空那強橫無匹的肉身，也不免留下了幾道觸目驚心的傷，鮮血淋漓，深可見骨。
待煙塵散去，姬紫空身影顯現。
他的眸子中一道寒光閃過，掃視著四周。
然而此時早已不見黃天道主的身影。
「咦？」
突然，姬紫空意外看到了沈青的身影，輕咦了一聲。
他發現沈青所用的武學極為獨特，竟然有幾分虛空大道之意。
「此子身上果然有些古怪。」
「若朕沒有記錯的話，他不過短短數年時間就已經達到了元神境界，簡直匪夷所思。」
「這一次得益於黃天教，朕收集到了姬家的諸多底蘊，那些維持朝堂的手段，朕也不再需要了。正好，朕可以好好看看朕這武安侯，身上到底藏有什麼大秘密。」
姬紫空心神一動，朝著沈青所在凌空一指。
還在不斷橫跨虛空的沈青陡然之間，全身汗毛倒豎，一股強大的危機感籠罩在了他的心頭。
他幾乎是本能的向一側滾開。
噗嗤！
一道劍氣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頰，擦身而過，貫入地下。
沈青的心狂跳不已。
剛才如果他只要稍微慢了一點，那麼他非要被這一道劍氣劈成兩截不可。
沈青抬頭望去，只見姬紫空居高臨下的盯著他，臉色閃過一絲詫異。
他沉靜如水，不卑不亢地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姬紫空向前邁開步伐，每一步踏出，無形的台階在他腳下憑空凝聚。
他一步一步朝著沈青走去。
一邊走著，姬紫空一邊說道：「武安侯，告訴朕。皇家武庫中的聖體大成法，這本仙武功法你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修煉過？」
沈青沉默不言，手不由的握在了佩刀的刀柄上。
姬紫空長嘆一口氣說道：「朕的七皇子就因為聽說你修煉了大成聖體法無恙，也去專門學了這門仙武功法，沒想到他竟然走火入魔，死了。」
「因為你，朕少了一個兒子。」姬紫空板著手指頭說道：「這是朕失去的第一、二、三……」
數著數著，他有些煩躁道：「算了，反正他死了，但他也不能白死，你覺得朕該怎麼辦呢？」
事到如今，沈青終於意識到，這位大周天子已經是徹底掀了桌子，盯上他了。
「微臣覺得，陛下身強體壯，或可以再生養一皇子。」沈青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姬紫空搖了搖頭說道：「不必這麼麻煩了，朕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讓他免於責罰。」
「什麼？」
「你把你的元神交給朕，此事便一筆勾銷了。」
元神？！
沈青臉色頓時一沉。
元神玄之又玄，可以被其他人煉化。
一旦他的元神落入到姬紫空手裡就等於是任人宰割，姬紫空這是想要他身上所有關於修煉的秘密。
「這恕微臣難以從命！」
「唉，那朕還是親自來吧！」
話一說完，姬紫空身形未動，僅以一指輕揚。
霎時一柄蘊含清冷光暈的長劍破空而出，攜帶著無上威嚴直指沈青。
沈青面色微凜，雙眸中閃過一抹決絕，體內六道輪迴功被他催動到了極致，天地間的靈力此刻徹底沸騰起來，瘋狂湧入他的身軀，凝聚成一股股磅礴的力量。
他猛得抽出「雷淵」寶刀，將靈力盡數貫入。
刀身雷光大作，化作一柄百丈長的攀天雷刃，朝著姬紫空的長劍一刀斬去。
穹裂虛絕斬！
生死存亡之際，沈青沒有任何的顧忌，直接將他從薛昭身上學到的武學用了出來。
兩道刀劍之芒在空中交匯，綻放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宛如星辰隕落，山河倒轉。
「法寶！」
望著眼前一幕幕，姬紫空表情一怔。
他知道沈青身上有很多秘密，沒想到才一交手就給了他一個驚喜。
再看虛空中那熟悉的招式，他的臉上多了幾分玩味。
「有意思，朕的這武安侯越來越有意思了。哈哈哈……」
姬紫空在虛空中大笑著，他手指朝前繼續一點，加重了些力道。
威勢絕倫的穹裂虛絕斬，迭加雷淵寶刀的加持，威力強大無比。
可是在面對姬紫空這柄清光飛劍，仍舊顯得力不從心。
兩股力量碰撞的瞬間，穹裂虛絕斬的鋒芒竟如冰雪遭遇烈日，迅速消融，不過須臾，便徹底敗下陣來。
姬紫空周身靈力澎湃，他隨手向前一指，白色的劍意化作一道月牙，在沈青身上一晃而過。
沈青尚未來得及反應，只覺眼前一花，那道劍氣就已將他身軀攔腰斬斷。
金色與鮮紅色的血液拋灑而出。
沈青瞪大了雙眼，充滿了難以置信。
他感受到了體內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元神不停顫抖，竟有股想要破體而出的衝動，就像感知到肉殼中存在的危險，本能的逃離。
冷靜！
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
沈青沒有束手就擒，就此認命。
他一咬牙，果斷地取出了玉牌，將藏匿在其中的靈蘊盡數釋放。
不僅如此無數靈丹妙藥也被他取了出去，一股腦地吃掉。
六道輪迴功瘋狂運轉。
沈青的周身，一個個晶瑩璀璨的漩渦悄然浮現，如同宇宙深處的黑洞，吞噬著周圍的一切靈氣。
生死存亡之際，他忽然對地獄道有種特殊的感悟。
蛻變新生，不破不立！
悠然之間，沈青像是跨過了一道坎兒，只覺得耳畔間轟鳴作響，六道輪迴功被催動到了極致。
那些灑落在虛空中的金色血液驟然間串聯成了一條璀璨的光鏈，將沈青斷裂的上半身與下半身奇蹟般地連接在了一起。
他的身體在隆隆聲中，如同破碎的瓷器被重新粘合，不可思議地開始了修復與癒合。
身在半空的姬紫空見到這一幕，眼神陡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