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蓬萊入周
鈞天道宮兵行二處,一面在東周界廣布華墟中定下章程:有練氣築基七十二課業,一面與東周方士府合流,直取此界靈山四十八座,東海仙修牽引靈脈,各脈方士既以奇門之術協助,卻也是監督。
主要是不讓這些外來仙修造成不可挽救的破壞!
其中自然也是有不少反對的聲音。
靈山秀水,自是天予之,突聞有外海道統,要斷東周靈脈,搶攝本源。
他等諸方士生於斯、長於斯、悟道於斯,若是一聲不吭任由外人對這方天地攝拿拮取,怎對得起這片天地?
指著東周方士府諸修的臉便罵。
「你方士府一脈入了紅塵,是豬油蒙了心?我東周界渾如雞子,天地方圓,生你養你,你等卻要助紂為虐、反斷其本源?這大地諸脈若絕,東周億萬萬子民該往何去?你們有沒有想過!」
山中方士一脈,坐落於諸靈峰中,與自然大道結廬而居,仙國武氏欲奪東周造化、斷大界靈機,這自是無法容忍的。
鈞天道宮仙修一脈也只得耐下性子與山中方士好好地掰扯,各部法師妖王,以大勢壓之、以情理動之,強行抽了數座靈脈。
諸山中雲遊方士反應卻是極為劇烈。
東海仙族,扶搖一脈,至山中修士存身之處,每行一處,武庸攝來那山中諸修,取其靈脈後,留下聚靈結界,重布諸山道場,雖每座靈脈中靈氣折了過半,但余者再被結界聚在一處,留作一山道場,將靈氣鎖在那百十里之內,靈峰道場內靈氣卻是更甚以往……
而武庸每至攝拿靈山,便在當處道場中與諸方士,甚至無意闖入的樵夫獵戶講法。
凡為山中異像所吸引,有緣者盡得其法。
何為法?
道自天地得,法於道中求。
武庸所行,只與諸修論道諸方,授下服食之法,令諸方士又得入道之法。
靈丹、餌食服食,則靈力自生、聚行,比尋常方士只從兩儀四象六合九宮之物中導引一氣,更是輕鬆上了許多。
「萬物靈機,與天地生,你等竊天地之力為己私用,不也是一種侵占?」
「大道至公,仙道貴私,你等今日攔我,回頭自己又是照常導引食氣,這般行為又與此何異?」
「貧道卻是不做絕了,一方靈脈吾取六分,余半以珍寶靈材築聚靈結界,四十八座靈脈,為後來者留下四十八座靈秀道場;諸方大山,訴授服食導引諸法,自有你等的出路……」
武庸居靈脈道場,雙手抱元,二掌相托之間,散出乙木靈丹數十枚。
「服食之法,盛行上古丹道未啟之時,道承於草木靈根,化乙木而成靈丹,便是納道、靈於體,更好的藉此修行,此法乃是祖法,各脈皆可以其入道。」
「善假於外,而歸於己身也。」
每行講法,時逾三日,期間縱是凡人不吃不喝也不感饑渴,待得最後講法結束,以武庸四階見聞夾前世的各類仙聞,諸修聽得是如痴如醉,
及至三日完畢,先前懷著怨言的諸修亦是口宣學生,以頭搶地。
這可是萬靈同可修的真法啊,竟真就賜下來了!
見得諸山方士心服口服,武庸高居道場中峰,坦然的受了他等一禮,這才悄然離去。
服食之法位列地煞七十二術有一,並且是最前列的幾道術之一,此法門若是深掘,端的是奧妙非常,各古經妙法皆以其為源頭。
這些術越古老則越接近道的本性,乃是聖人者、仙靈者悟道自然而感生。
是為越古老,越強大。
當然,如今的九州走上了新道,曠世仙國,人人如龍,自是不同……
而武庸正在諸脈靈山攝拿靈機之時。
如今的東周華墟帝都中,又是發生了驚變。
有九艘寶光耀眼的寶船直接破開雲海,直接自華墟之外駛入,這可不是武庸那日般隱匿氣息而來。
那九艘神舟寶船組成的艦隊,直接就是法陣全開,攜帶者滾滾風雲,降下華墟。
而此時的華墟萬民,見得天穹上亮如白晝,風雲翻湧,已是有些麻木了。
前有鈞天道宮的大法尊入東周,再是城隍與前國師的神戰,如今又來一場?
尤其是都城隍本人,本在神隍陰世中修補神域,突覺頭頂有凌厲肅殺之氣而來,卻是一支與那仙國大法尊頗似的巨大艦隊,立刻便是眉頭一緊,跟了出去……
「扶搖那位道官入了東周,似乎還混得挺不錯?」
「舉國西伐,滅了西荒蜃妖,取了那道黃土靈脈?」
「嗯?」
「東周國師,也被其斗殺了?」
兩名大法師攝來一尊兵修將校,執玉符匆匆復刻了一番其記憶,隨手便將其送回了直隸之郊。
這位東海道官在東周的進度,似乎出其意料的順利啊!
「武家道官私結篤聯,確實是頗為擅長,我記得那當日南蠻之變,也是他這般為瓊明那位開路,一擊正中其里。」
青沅道將粗略的過了一遍,而後閉目斟酌了許久,再才微微點頭,對這善效經緯謀策的武庸頗為認可。
既有膽識,敢孤軍直入東周;又足夠謹慎,坐觀數旬,再才與皇帝七日神遊,建起聯繫;又能從東周的平衡中迅速找到一個立足點,切入其中,從內部瓦解,可謂是正伐奇謀兼備。
雖算不得什麼驚世妖孽,卻也是一方良才了。
至少,比起他家這位……
唉,也是難言。
然在旁的袁仲面上閃過諸多變化,最終卻也是化作散作無形,頷首朝左右問道:
「可有聯繫到武庸?為何這都城中,並無他的氣機?」
武庸兼修古丹法、道兵法,那魂魄極壯,恐怖的魂光只往那一站便是能威壓數十里,在諸方鬼魅眼中那半邊天都是火光,如何敢靠近?。
但袁仲此時卻沒有感受到武庸任何的氣息,不免有些焦躁了起來。
他也是要臉的,不可能武庸定了東周北界,他便直接過來接手分一杯羹,這要是傳出去,即使那東海一脈不說什麼,他自己都臊得慌。
還在袁仲詢問之際,那下方的都城中,立時便有數道金光沖天而起。
定睛一看,卻是一名護國神靈,頭戴冠冕,身披大紅官袍,腰佩大印,掌托金鞭;其後再跟著四位勉強算得上法師的輔神,對著蓬萊道君威聲質詢。
又是土著神道?
【什麼時候?土著神道也敢這般質問起我九州仙修來了?】
蓬萊道場的修士不少都是太陰一脈的門生,自有傲氣,何況,這些個傢伙是真正面臨過蒼龍、黑山兩尊元神的精兵悍將。
縱使萬里蒼龍大澤布局失誤;黑山鬼判有心算無心,蓬萊道場經歷一道又一道的挫折仍舊囫圇而歸,這些兵馬那可真是有實力的!
袁仲更是豪橫,立於舟首,九尊赤日匍匐於其腳下,一輪寒月掛在其腦頭,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叱問道:
「武家道官在何處?「
「你等速速去匯報上一聲!」
縱使都城隍位列元神,但袁仲等人直接略過其,呼喚他身後的輔神去匯報。
可城隍不出言,那緝拿審判四神哪裡會聽他的話,拱衛在都城隍身後默不作聲。
而都城隍面色更是難看至極,此尊也不知道與鈞天道宮那位是什麼關係,言行舉止卻是絲毫不客氣,其身後還有一位實力頗為恐怖的尊者,尤其是那魂魄靈壓,強大到他等陰世神靈都感到心悸。
雙方在華墟城上對峙許久,最終,蓬萊道軍沒了耐心,失了興趣,青沅道將隨手一撥便將城隍四人拍開,整支寶船艦隊這才匆匆落了在華墟中皇宮之上。
「老神君,吾等……」
四位輔神校尉面色一緊,各執武器便要去攔。
只是還未動作就被都城隍以神力止住,都城隍掌心緊握了數番金鞭,面色陰晴轉變數次,最終又選擇了放開。
等到鈞天道宮中有人趕來了之後,都城隍才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他神域為武庸所破,又被其大鬧一場,至今還是一團亂麻,皇室與道宮一家人,便讓他等自己去鬧罷了。
城隍等人拂袖而去,而蓬萊道場諸兵馬入了皇宮外庭,諸修見此處僅是一些兵道凡修,便是直接清了場,諸道君神通盡顯,頃刻間就屏退了宮人,擁壘著袁仲入了外庭……
「武庸不在這宮內麼?」
袁仲見此處金龍盤柱、雕麟畫鳳,有不可述說之威嚴,又輕輕撫摸著那大氣而華貴的龍座,卻是與這尊貴之審美對上了眼。
「未料到此殿風格頗為華美,合吾心意,袁機,回去後蓬萊道場也需照如此樣式修飾一番。」
「那八根盤龍柱須得以金晶刻,旁覆雲紋,真龍寶座這般卻是單調了,須得以九宮垂拱……」
其坐在龍座上,望著皇庭架構,有種說不出的衝動,及至坐上這一寶座,突有絲絲縷縷的靈感湧上心頭。
突然,袁仲只覺其元神一輕,落入了某處不可言之地。
其見到了某世家弟子出生的少年,上有長兄,側有族中諸兄,諸兄或位列朝堂、或名滿諸簪纓世族,而他卻是並不受得重用,於是其縱橫州郡,馬踏河海,只求一時肆意。
最終,這少年經歷了飛揚肆意的青年;熊據虎跱,登上那九五龍座後的中年;眾叛親離的晚年,直至嘔血而亡,才有武庸的面容再從識海中閃過……
【東周帝都最華貴之宮殿,應當就是武庸所居之處了吧?】
只是其為何不在此處?他手下的兵馬也未見?
青沅道將安排完了諸脈兵馬,遍尋一方,卻是始終沒有發現東海道官的蹤跡,心中極為訝異。
卻是一入大雄寶殿,只見袁仲正襟危坐的坐在那龍座上,周邊無盡道韻憑空蘊生!
「這是……頓悟了?」
這小子還有這一天?
青沅道將還在感嘆渾人多運道。
門外忽有道人快步闖入殿中稟報,好在青沅道將眼疾手快,當即攔住那報信之人就輕輕地往外走去,不讓其擾了袁仲的頓悟。
後方突有一令傳出。
「不必了,說吧,有何事?」
袁仲此時卻是瞬間睜開了眼睛,只見其瞳孔在那一瞬間似乎化作了金色的豎瞳,眉宇間忽有滄桑威嚴與一抹桀驁之色閃過,隨意地抬起右手,令那道人說話。
下方道人只覺老爺今日格外的威嚴,或許是吃了敗仗的緣故,心情不好吧?道人心中一緊,垂眸稟報:
「東海道場來了位血道的大法師,止住了我等,領著此世的王公大臣要來拜會老爺。」
「言武家道官收了此世少帝為學生,這皇宮乃是帝居,不宜打擾,諸道居於鈞天道宮,或欲領我等移營道宮……」
以九州上族高高在上的心態,自是認為像他等仙修,應與土著不同,當居於最華貴之處,武庸應當已是居於了皇宮中,這才直入皇宮,有了此行。
只是既然已是如此,蓬萊道軍難不成還認個錯?
若是此時失了麵皮,入了被動,那後面與東海的合作該是如何?
眾人心頭一沉,卻不知他家老爺咽不咽的下這口氣時。
卻見袁仲似乎眼中有那麼一絲絲緬懷的摸了摸那寶座,轉身便是堅定的下令道:
「既是武庸的人,便不打擾了,啟營,隨那血道大法師入鈞天道宮!」
袁仲大袖一甩,離了王座後每行一步就像是褪下了一道束縛,待到行至於第九步,一腳邁出這皇宮正殿之時,其身上的枷鎖恍若脫盡。
周身氣機已完全從一位剛愎、跋扈、自矜的世家子,蛻出了一路的梟雄之資。
數息之間,頓悟其理,大夢仲氏,而明晰前路。
「驕奢使其豪骨柔,肆虐而致眾叛親離,可惜了,猖狂而無繼力,豪桀縱橫而不能相持久,這夢中的大仲皇帝,卻或許是一道警示!」
「吾之路梟豪卻應有度,行猖狂而不逾矩,是為太陰練形,才生不化帝骨。」
不化骨?有意思。
【武庸,此次頓悟成道卻是不經意間借了你一道氣運,日後,定有重謝了!】
袁仲仰天大笑出得門去,一掃頹然之氣,只見一縷太陰寒光投射而下,照在袁仲頭頂,他那一身太陰鍊形的道行幾已顯化,其膚如白玉、骨似銀鋼,再稍稍煉入些許靈機,便可化出一身帝紋不化之骨,為一猖狂帝道。
見得宮門外,那尊血道法師面帶沉吟,其腦後有一血色光輪,其中九頭十八血眼血龍法相虛幻不定,想來亦是剛剛突破。
東海道場卻也是有幾分人才嘛!
一朝明道,袁仲脫了樊籠,只覺一身輕快,萬物美好,也就好說好話的隨血神子移屯到了鈞天道宮之中。
而外庭文武好幾尊真人大將這才被蓬萊道軍從法寶中放出,惑武大將軍一臉後怕的從一座鳥籠狀法寶中被丟到地上,忍著劇痛將那釘入了七竅中的法釘取出。
這支道軍,好是跋扈……
武庸此時亦才剛剛踏遍諸山,攝拿靈脈本源,直覺心頭一跳,像是被什麼人觸動了心神一般。
七神天中,萬幻神君出言,以萬幻神光擬出華墟變故,這倒是讓武庸不由得搖頭輕笑。
「這太合理了,袁仲的行事作風向來如此!」
不過他居然也尋到屬於自己的道了?
武庸此時卻還不知,那袁仲其中乃是偶然下以與他的接觸為緣由,大夢千古,「本我」得見了另一方世界的「他我」。
自此袁仲欠下了武庸一道「因」,卻也不知其是良是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