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知道韓俊要報復自己,不過他完全沒放在心上。
對於秦烈來說,誰更有價值,他就會偏袒誰。
他故意露了一手,就是證明自己的價值比韓俊更大,秦烈自會做出選擇。
晚上,方正剛來會所,繞過走廊,聽見一群技師在七嘴八舌的議論。
「多乖的孩子,小小年紀怎麼就想不開,跳樓了呢。」
「誰跳樓了?」方正好奇問道。
一個叫小曼的技師說道:「星光計生用品店的小禾跳樓了。」
「死了?」方正連忙問道。
「沒死,從三樓跳下來的,人在市立醫院。」
方正鬆了一口氣,拔腿就向門外走去,幾個技師和猛子等人也跟了過來。
「你們也去?」方正回頭問道。
「隔壁鄰居的,我們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紅姐開口說道。
「好,猛子和紅姐坐我車,你們坐老六的車。」
「等我一下,我先去辦公室取個東西。」方正去電腦錄了一段資料才和眾人一起出門。
……
清河市立醫院骨科室,小禾已經甦醒,戴著無創呼吸機,淚眼漣漣的看著幾個大人,嘴巴不斷翕動著。
二丫忍不住嘆道:「你這孩子,為什麼這麼傻啊?
「同學都說我是小偷,王老師要我在全校做檢討,還說要報警抓我,她還說…說我是個沒有爸的野丫頭。」
「不是說把錢給他嘛,這個婊子怎麼還沒完沒了,逮著一個孩子出氣呢?」小梅一臉憤慨道。
「錢還沒到手,這是在故意施加壓力呢。」芳姐不能生育,將小禾看成了自己的乾女兒,剛剛了解事情經過後也是氣憤不已。
一股深深的自責縈繞在江姐心頭。
這孩子從小就特別乖巧,但是卻特別倔強,只要認準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昨晚應該連夜借錢送到王海芬家裡,或許她就不會大清早就刁難孩子,孩子也就不會跳樓了。
她不理解明明說好了今天下午3點之前送錢,王海芬為什麼還要刁難孩子。
此時,主治吳醫生拿著ct片子走了進來,語氣沉重說道:
「情況很不樂觀,病人右腿局部骨骼及軟組織嚴重損毀,必須馬上手術修復,等到股骨頭壞死就麻煩了。」
「馬上手術的話,有6成機率可以康復。」
江姐嚇的一個趔趄,問道:「要是不能康復呢?」
吳醫生瞥了一眼她的腿,嘆道:「和你一樣。」
江姐顫聲問道:「醫生,大概要多少錢?」
「手術費及術後康復費用大概要6萬塊錢左右。」
江姐嚇的差點癱軟在地。
她去年為了孩子有學上,將自己的工傷賠償和賣祖宅的錢買了個學區房。
開了這個店又沒掙到錢,就連今天準備賠給王海芬的1200塊錢還是賣了結婚的金項鍊才湊齊的。
一時之間哪裡拿的出6萬塊錢,就算賣房也沒那麼快。
小梅連忙問道:「學校那邊怎麼說,不用負責嗎?」
江姐搖了搖頭,「學校說小禾不是在學校跳的樓,和學校無關。」
「怎麼可能無關,要不是王海芬那個老婊子冤枉小禾,小禾怎麼可能會跳樓。」小梅氣憤不已。
「再多錢也要給孩子治啊。」芳姐遞過去一張摺子。「我這還有5000塊錢,你先拿去用。」
小梅和二丫也分別遞過去兩張銀行卡,都是2000塊錢。
二丫老相好,開計程車的老馬也來了,小禾受傷就是他開車送過來的。
他在旁邊支支吾吾,表情頗有點不好意思。
「我平時跑車錢都給了婆娘,這裡只有500來塊錢,是我攢下來買煙抽的私房錢,都給你吧。」
然後從口袋掏出一沓錢,有零有整,數都沒數,一股腦的遞給江姐。
江姐沒有接錢,一瘸一拐的往外走,邊走邊說: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回家去賣房。」
「江姐,就算現在賣房也來不及啊。」二丫在後面喊道。
「便宜賣,只要夠手術費就行。」江姐斬釘截鐵的說道。
她何嘗願意賣房,可是別人的錢也是血汗錢,二丫接一次客20塊錢,老馬跑一次車5塊錢,這種錢她豈能伸手。
再說,就算他們有心幫忙,錢也遠遠不夠,還有5萬塊錢空缺去哪尋?
「媽媽,我不治了,你不要賣房好不好。」病床上傳來小禾虛弱的聲音。
目睹這一幕,吳醫生不禁嘆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只有一種病,那就是窮病,富人上百萬的延命針可以天天打,窮人卻沒有幾萬塊錢買一條腿。
可是他有心幫忙卻也愛莫能助。
醫院有醫院的制度。
再者,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悲劇,憑藉他一個人也幫不了太多。
他看的出來這幾個人從事的都不是什么正當職業,家境也都不是很好,但是幾個社會底層的仗義互助卻讓他為之動容。
吳醫生嘆氣提醒道:「手術越快越好,拖的越久成功率就越低。」
江姐點點頭,「知道了,謝謝醫生。」
「二丫你先幫我看下小禾,我現在就回家賣房。」
她跌跌撞撞的走出門,迎面正好撞見了方正一行。
「正哥,紅姐,你們來了。」江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打了個招呼。
紅姐二話不說,從口袋掏出剛取的一萬塊錢拍在她手心,「我平時花錢大手大腳,只有這麼多了。」
其他幾人也從口袋掏出剛取的錢遞了過去,多的三五千,少的七八百。
江姐看著伸到眼前的幾隻手,兩行熱淚不禁順著兩頰流了下來。
她從小就歷經磨難,內心比常人堅韌太多。
哪怕得知小禾跳樓的那一刻,她都沒有哭。
然而此時此刻,卻感覺眼淚怎麼都收不住。
紅姐像是看透了她的內心,開玩笑道:
「這錢是救急不救窮,反正你有學區房,跑不掉。」
「不過話說回來,賣房不能急,急了就賣不上好價錢。」
方正問道:「江姐,你看看還欠多少。」
江姐將眾人的錢一一接過,連同自己剛賣項鍊的2000塊錢加在一起盤點了一番。
「總共有38000,還欠兩萬多一點。」
「剩下的我包了,這裡是三萬。」方正從手包里掏出三沓錢放在桌上。
「用不了那麼多。」江姐連連搖頭。
「多退少補,先去繳費吧。」方正揮了揮手。
江姐沒急著繳費,找護士借了一張紙,一支筆,將眾人借的錢一筆筆記在紙上。
「等小禾手術結束,我立馬賣房還給你們。」等記完帳,江姐忽然雙腿一彎,就要下跪。
方正伸手攔住了她,道:「你不用賣房,這個錢到時候會有人出。」
鄭彪剛才也掏出了1500塊錢積蓄,此時正在旁邊百感交集。
無論這些黑社會平時多壞,這些失足多麼浪蕩,但是此時此刻,他們…無話可說。
方正走到病床邊,看著滿身繃帶的小丫頭,問道:
「小禾,疼嗎?」
「疼。」
「等病好了,叔叔帶你去遊樂場玩,好不好。」
「好,謝謝叔叔。」
方正走出病房,從口袋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開口說道:
「徐校長。」
「方總,打我電話有何貴幹?」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笑嘻嘻的男人聲音。
「你們一個叫王海芬的老師冤枉我侄女偷錢,我侄女現在跳樓了,你不用解釋解釋嗎?」方正開門見山,說話毫不客氣。
聞言,徐耀明心下震怒。
喊你一聲方總是給烈火幫面子。
老子一個重點小學校長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小馬仔耀武揚威了。
可是他轉念一想,方正畢竟是道上混的,自己也不好明著得罪他。
徐耀明壓制怒氣道:「王海芬老公是教育署副署長,我哪有權力處理他。」
方正嗤笑道:「你當校長管不了底下人,你還當個屁,趁早滾回家吧。」
徐耀明勃然大怒,說話也不再客氣。
「你侄女是二年級三班的江小禾吧,她上午跳樓這件事我知道。」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因為事發地點不在我們紅星小學,根據相關法律規定,學校不存在管理失職行為,按理是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的。」
「不過出於人道主義,我們可以給予江小禾2000塊錢經濟補償,這已經仁至義盡了。」
「徐耀明,你要搞清楚一個事實,這件事的起因是你們學校的王海芬誣陷我侄女偷錢。」
「是不是偷錢,誰也不能確定。如果方先生覺得你的侄女受到了冤枉,我建議你可以報警處理。」
「很好。」
方正掛斷電話,在手機里翻找了一陣,發了一條彩信到他手機。
視頻是他臨走之前在電腦上拷貝的,是徐耀明來店裡消費的精彩片段,不算很嚴重,不過讓他下崗,再拘留幾天是完全足夠的。
像他這種等級的小學校長已經屬於烈火幫的監控對象,不過只是最外圍罷了。
過了半分鐘。
徐耀明的電話打了過來,語氣有點慌張,「方總,您這就不地道了吧。」
話語中,不知不覺將「你」換成了「您」。
方正冷冷道:「給你一個小時,帶著那個叫王海芬的婊子給我滾到市立醫院,來不來你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