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雨聲瀟瀟

2024-08-10 17:36:39 作者: 亦隨
  第564章 雨聲瀟瀟

  眼睛睜開。

  刀刃停留在距離手腕半寸遠的地方。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第二次被打斷,她已經失去了剛剛積攢的勇氣。

  都怪那個人!

  秦瀟心裡生出幾分怨念。

  自己連求死都不能了嗎?

  醞釀片刻,秦瀟準備再次下手。

  「銅板,這不是剛剛那個姑娘嗎?」

  風流才子的聲音再次突兀地響起。

  怎麼又是他?

  秦瀟不耐煩地看過去,地上一條黑蟒截住了她的視線。

  嘶嘶吐著信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朝她衝來。

  「姑娘小心!」

  吳千山兩腿一蹬,從山坡上跳下來。

  秦瀟手上一空。

  吳千山收起剛剛的嬉皮笑臉:「姑娘,借你匕首一用。」

  那名叫做銅板的小廝驚叫一聲:「爺!」

  黑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來,被吳千山用匕首的把柄敲了當頭一棒。

  「姑娘快走,這蟒是餓極了,怕是會傷人。」

  秦瀟被他拉著往後退,餘光掃到吳千山發抖的嘴唇。

  明明自己也怕得要死,還來救一個本就該死的人?

  黑蟒緊緊跟著,吳千山索性一閉眼,把匕首砸過去。

  不偏不倚,扎到了黑蟒身上。

  大抵是見兩人不好惹,黑蟒又跟了幾步,身體一彎,消失在樹林深處。

  銅板匆匆跟來:「爺怎麼能這樣冒險?還閉著眼,萬一丟錯方向了,怎麼辦?」

  吳千山沒理他:「還好這位姑娘帶了匕首,不然可要出大事。」

  銅板在一邊欲言又止。

  說到匕首,吳千山一拍腦袋:「哎呀,不過把姑娘的匕首弄丟了。

  要不這樣,我帶你去街上新買一把?」

  吳千山笑得輕鬆,好像根本不是什麼大事一樣。

  銅板想說話,又被吳千山瞪了一眼。

  「對了,姑娘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秦瀟低頭看了一眼兩人緊緊牽著的手。

  吳千山像是沒看見:「托姑娘的福,馬車從泥地里推出來了。」

  他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秦瀟默默想著。

  有一瞬間,她心裡冒出了一個想法。

  剛剛那一兩秒的猶豫,就是為了遇見他。

  老天爺不捨得讓她死。

  「我被後母趕出來了,無處可去。」

  她真假參半地答了一句。

  「姑娘怎麼稱呼?」吳千山又問了一遍。

  「秦瀟。」

  「瀟瀟聽雨聲,好名字!」


  吳千山眼睛亮了一瞬。

  怎麼就是好名字了呢?

  如果是好名字,為什麼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帶著鄙夷?

  鬼使神差地,她上了吳千山的馬車。

  他和銅板坐在外面。

  「姑娘可是清白姑娘,總不能污了她的名聲。」

  時隔十五年,秦瀟覺得自己那顆早就死掉的心,輕輕的,不為人知的,跳動了一下。

  在街上,吳千山沒有讓她下車,而是自己去了店鋪,買來一把未開刃的匕首。

  瞧著是個只是一個玩意兒,動不了真刀真槍。

  吳千山:「沒找到一模一樣的,姑娘收下。放心,沒開刃,傷不了人,不過嚇唬嚇唬別人,還是可以的。」

  他站在車窗下,咧出一口森森白牙。

  匕首上,還殘留著他手上的溫度。

  怎麼會不收呢?

  他遞來的這一把匕首,雖然是個華而不實的玩意,但比她原先那把,已經是價值不菲。

  「就是這把。」秦瀟往方桌上一指,「什麼都丟了,什麼都不見了,可是這把匕首還留著。

  要是匕首沒了,我和他的緣分,也就到頭了。」

  林之語心頭湧上一陣後怕來。

  繩索解開的那一秒,她是動了這個念頭。

  用這把匕首,了結秦瀟性命的念頭。

  這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方法。

  可一把沒有開刃的匕首,是殺不了人的。

  林之語:「我見過吳千山,他也在京城,在安福樓,是個說書先生。」

  「京城對於這天地來說,不過方寸,連你都見過他,我卻遍尋他不見。」

  秦瀟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即使我把京城翻過來,連嬰兒都聽說過我秦瀟的名字,他也不願意過來見我一面。」

  「或許,不是不見,而是不能見。」

  林之語的聲音輕而淺,「在他心底,你已經嫁做人婦。

  因為你,他和自己的兄弟反目,再也不見。」

  秦瀟:「不,不是的。他知道我是江生的妻。」

  西戎和大秦又要開戰,徵兵的告示滿天飛。

  消息同樣也傳到了吳家。

  性命危矣的時候,他也只是拿匕首的握把擋下巨蟒的一擊。

  這樣的人,如何能上戰場?

  上了戰場,就是一個死字!

  吳家本可以用銀子來推了這樁事,可好死不死,江生從戰場上回來,撞見自己十兩銀子買回來的妻子,和別的男人廝混在一起。

  說是廝混,其實不過一個煮茶,一個假寐,葡萄藤下,是一片寧靜祥和的好光景。

  江生什麼也沒說,把秦瀟帶離了吳家的院子。

  江家大門,泄密的那個丫鬟,目光含羞帶怯,水一樣的人兒,當天晚上就上了江生的床。

  此時的江生,已經是一個小將軍,在軍營里,頗有幾分威望。


  他越是把這件事冷著,秦瀟的心裡越是不安。

  有哪個男人會允許自己頭上戴著一個來路不明的綠帽子?

  「他利用自己的職權,逼著吳千山上戰場。」

  秦瀟閉了閉眼。

  過往種種,零散的,破碎的,悲傷的,開心的,失落的。

  一一浮現。

  江生完全可以休了他,可鋪子都在秦瀟名下,他捨不得。

  於是用最卑劣的方式,讓她走投無路。

  可,秦瀟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秦瀟了。

  她在江生手上度過了最為屈辱的一晚,披頭散髮地去求了庚餘年,吳千山的兄弟。

  庚餘年才是那個在戰場上能大展宏圖的人。

  她故意不施粉黛,衣領外斜,就是為了喚起庚餘年的一絲憐憫。

  一絲絲就好,只要有一絲,她都能把這一絲憐憫,發揮到極致。

  如她所料,庚餘年答應了。

  「千山現在被關在後院,你要有心,就帶著他遠走高飛,這輩子都不要回來。」

  世界上不能有兩個吳千山,一旦被發現,會迎來江生瘋狂的報復。

  一個男人的尊嚴,是不容褻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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