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浮沉不再多言,直接離開,任由畫彩璃滿心惶惶。
「雲哥哥,你……真的要去織夢神國?」她看著雲澈,滿眼的擔心與恐懼,她一邊說著一邊搖頭:「不,不行。織夢神國是特別危險的地方,那裡的人都極擅魂力,輕易就會讓人陷入幻境,不能……不能去那裡。」
「我去找姑姑,一定還有轉機。」
畫彩璃剛要轉身,便已被雲澈輕柔的拉回:「彩璃,我剛才已經答應了你父神,便不能再反悔。」
「可是……」畫彩璃眸光盈盈,如將碎之霧。
在淨土之上都可以肆意玩鬧的她,以往斷然不會將織夢神國與「可怕」二字聯繫到一起。
但想到雲澈必須孤身前往,還要在那自行立足五年之久,對織夢神國的所有認知都頓時蒙上了可怕的陰霾。
雲澈搖頭,臉上沒有任何的擔憂之色:「其實,你父神給予的這個考驗完全超乎了我的預料。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立場,哪怕給予我難度百倍於此的考驗,都是應當。」
「彩璃,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嗎?」雲澈抬手,輕捧著少女的臉頰:「你父神所需權衡和承受的東西,遠比我們重的多。我除了你對我的感情,一無所有,一無所依。而你父神卻可以為我們退讓到這般程度……這對我而言,是進入折天神國前想都不敢想的恩賜。」
「五年,你父神想考驗的,是我們不在一起時,感情是否會隨著時間一點點的冷卻;也想考驗我在沒有任何助力的情形下,是否有能力在一個神國立足,甚至爭得自己的一方之地。」
「這般考驗,對我而言,真的是萬般的仁慈,因為這本就是我必須給予的證明,否則……若我連這點能耐都沒有,又怎配得上我的彩璃神女。」
畫彩璃卻是搖頭:「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證明,只要你能安在,怎樣我都……」
「但我需要。」雲澈柔聲道:「我絕不允許我的彩璃,將來要因為我遭到他人的嗤笑。」
畫彩璃眨了眨眸,似自語,似傾訴道:「就知道……你會如此說。」
「五年很長也很短,而且很是微妙。」
「微……妙?」畫彩璃輕喃。
雲澈微笑道:「記得你先前偶爾提及,再有三年,就是六神國與龍族前往淨土覲見淵皇之期,你父神要我們在那之前暫且分開,就是為了規避可能的風險。畢竟三年時間,我們若是一直在一起,掩飾的再好,也總會被人察覺,到時,來自淨土和森羅,以及折天神國內部的壓力都會驟襲而至,你父神再厲害,也難以應接,再到淨土之會,所承壓力可想而知。」
「我去往織夢神國的這些年,是對我們的考驗,也是對我們的保護,我更相信,愛你勝過生命的父神,也是需要這些年來緩衝、思慮、權衡、籌備,從而找到最萬全的應對之策。」
「還有一點,你曾說過,無夢神尊和絕羅神尊是你父神最好的朋友。你父神特意讓我去織夢神國,或許……也是在為我們的未來籌謀。」
畫彩璃痴痴的看著他,心中的憂懼不安與眸中的霧氣在無形間緩緩融化。
「好……」她向前,緊緊的抱住雲澈,雙臂幾乎傾注了所有力氣,仿佛恨不能將自己揉進他的身體:「五年……我等你,你一定要……不,你一定會像之前一樣,十倍、百倍的完成考驗,一定會完完好好……一定變得更好……更厲害……更……嗚……嗚嗚嗚……」
她的聲音逐漸化為嗚咽,直至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唯有肩膀愈加劇烈的顫動著。
兩人的聲音毫無遺漏的落入離開的畫心神尊耳中。
「這小子……」畫浮沉一聲輕喃,蘊著神光的瞳眸竟出現了剎那的朦朧。
「你將他送去織夢神國,是要那邊的人對他施以『墜夢』?」
畫清影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隨之才緩緩現出她的身影。
「是。」畫浮沉坦然承認:「無論如何,我都必須確認他對彩璃的真心,否則……豈配得上我如此的讓步。」
畫清影微微蹙眉:「他對彩璃如何,我全程目睹,莫非你認為雲澈能在我的神識之下藏偽?」
「清影,你是我在此世最信任之人,我怎可能不相信你。」畫浮沉輕嘆一聲:「但是,我無法盡信人心。」
畫清影神情未變:「你要確認他對彩璃的真心,我無異議。但一旦『墜夢』,所有秘密都將無處遁形。他身上的異處……尤其他口中的那個『師父』極可能是足以震驚當世的存在,若是……」
「放心。」畫浮沉微笑道:「夢空蟬會親自探識,不會假手他人。」
畫清影的神情明顯一松,沒有再多說什麼。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
一艘小巧的玄舟懸停於雲澈的前方,釋放著並不強烈的氣息。
「父神,」畫彩璃緊緊拉著雲澈的手,每一根手指都與他牢牢纏繞:「至少……讓我將雲哥哥送到織夢神國。」
她眸盈淚霧,模樣乖巧中帶著乞求。畫浮沉卻是別過臉去,語氣生硬:「不行!」
在折天神國,他還能盡數掌控。而若是兩人一起出現在織夢神國……會有太大的可能暴露。
「父神,雲哥哥從未去過織夢神國,根本不知準確方位。這艘玄舟需以劍氣控馭,雲哥哥必定難以控制,中途太容易出現意外……父神,我保證把雲哥哥送到織夢神國後就馬上回來,一刻都不耽擱,好不好?」
畫浮沉依舊別過面孔,不去……或者說不敢碰觸女兒那太過楚楚可憐的眼神。
「彩璃說的並非無理。」畫清影開口:「此程,便由我送雲澈前往。」
畫彩璃頓時喜出望外,很用力的點頭:「嗯!謝謝姑姑!」
「哼!」畫浮沉鼻子出氣,但也並未表示反對。
由畫清影相送,畫彩璃稍稍放下心來,她看著雲澈,星眸中倒影著他完整的面孔。雖然他的一切都早已牢牢刻入她的魂中,但她依舊眷戀的看著,不捨得有瞬間的游離:
「雲哥哥,記住我這些天說的話,到了織夢神國之後,不要和任何人起爭端,不要做任何危險的事,一定一定要護好自己……」
「什麼『爭得一方天地』真的一點都不重要,你要時刻記住,你的安危勝過所有的一切……」
「不要靠近夢見溪,不要靠近那個叫『沉夢谷』的地方,不要久看那些人的眼睛……」
「如果可以,最好……最好找一個修煉結界,然後在裡面修煉五年,哪裡都不去,也不接觸任何人……」
「還有……」
「還有…………」
「好好好,我都記住了。」雲澈認真的將她反覆強調的話又聽了一遍:「現在的我背負的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命運,而是我們兩個人的未來,所以我一定~一定會好好保全自己。我向你保證,五年之後我重新回到你身邊時,一根頭髮都不會少。」
「……」畫浮沉抬手捂臉:「區區五年,卻搞的和生離死別一樣。」
畫清影道:「五年時間對我們而言不過須臾,但彩璃雖出生萬載,真正存世的時間卻不到二十年。再加上她對雲澈的感情正是最熾烈之時,五年對她而言,自然是無比的漫長與難熬。」
「唉。」畫浮沉晃了晃頭:「早晚被你慣壞。」
雲澈的手中,多了一枚圓珠,裡面飄蕩著數不清的紫色光星,如自由浮游於暗夜的紫蝶:「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這裡面,是我刻下的一千八百二十五隻魂蝶,每一隻,都刻印著我對你的言語,想念我的時候,就放出一隻魂蝶,它會攜著我的聲音和心意,代替我陪在你的身邊。」
他捧起畫彩璃交給他的長命珠,手指輕觸著上面屬於畫彩璃的魂光:「有它在,我隨時都可以觸碰到你的靈魂,就像你每時每刻都在我身邊一樣。所以,五年雖長,我定不孤單。如果某一刻,你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有些許的溫暖,那一定是我在思念我的彩璃……」
「~!@#¥%……」畫浮沉五指收緊,恨不能將自己的五官摳下來。
這小子,如此羞恥的言語究竟是如何從那張口中說出來的!
還是對著他的女兒!
「時辰到了,趕緊走!」實在受不了的畫浮沉猛一甩手,破失威儀的低吼出聲。
畫清影身影一晃,已是出現在玄舟之上,隨之素手一揚,雲澈被一股清風帶起,落在了玄舟之上。
「走吧。」
簡短兩字,劍氣涌動,玄舟已是騰空而起。畫清影知道若不果斷,畫彩璃緊纏著雲澈的手掌或許到明日都難以鬆開。
「雲哥哥!!」
轉瞬之間,玄舟已是遠去,卻又不斷傳來著少女的呼喊:
「雲哥哥……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不可以忘記想我……一天都不可以……」
「我會在這裡乖乖的等等,任何地方,我都不會去……」
「我不會靠近任何男子……再也不喊任何人哥哥……」
「雲哥哥……記住你的話……我們的未來……」
「……」
少女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弱,帶著越來越失控的泣音。
「……」在聲音完全消逝的那一刻,雲澈終於還是回眸。
只是須臾,他又將目光生生轉回。
砰!
畫彩璃追趕中的軀體重重的撞在結界之上,她倒在地上,卻沒有站起,而是呆呆看著那艘小巧的玄舟一點一點,徹底的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她的世界,仿佛一下子空了。
手指所及,再無法觸碰到雲澈的身影;喜笑嗔怪,卻再沒有了那雙永遠溫暖的明眸。
不知多了多久,她才緩緩起身,緊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泣音,但眸中的水霧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散盡。
畫浮沉默默的看著,心間複雜萬千。
這時,畫彩璃轉過身來,面向了他。
她雪顏染淚,眸中盈霧,淒楚的足以碎盡萬靈之心。
只是她的一雙美眸,卻一下子失了太多的色彩,仿佛原本蘊於眸中的萬千星辰皆已隨雲澈的身影而去。
「父神。」她開口,聲音微啞:「我要入七星折天陣!」
短短一語,卻是讓畫浮沉心中猛的一震。
因為,他分明感覺到了一種從未在畫彩璃身上出現過的堅決。
看著女兒的眼睛,他緩慢開口:「一入七星折天陣,若不能通過所有七劍尊的考驗,便永世無法脫出……你,當真考慮好了嗎?」
折天七劍尊,各秉承著七大極致劍道。
畫彩璃唇瓣輕動,聲若夢囈:「雲哥哥他不是無根的浮萍,他是燦世的華光,自由而卓然。卻為了我,隨我回到折天神國,又為了我,孤身前往完全陌生的高遠之地。」
「我和他的未來,不該只有他一人去擔負。」
「……」畫浮沉無比緩慢的點頭,唇間輕吐出應允這個殘酷決意的聲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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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真的如你所言……將你送去織夢神國。」
黎娑喃喃而語。
畫浮沉提出最後的考驗時,畫彩璃雖反應最大,但更多的是對雲澈安危的擔憂以及對離別的恐懼。最為震驚的,無疑是黎娑。
「難不成,你以為我之前的話是在胡謅?」雲澈道。
黎娑輕語道:「我是有些許……有頗多的驚訝,無法理解你是如何在那麼早的時候,就如此精準的預判到了畫浮沉的此番決定。」
雲澈眯了眯眸,道:「坦白說,這一切,遠比我預想的要順利的多。」
「黎娑,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神國之人雖有著遠高於神界的力量層面,但卻似乎要比神界的人……」雲澈思索一番,還是用了那個略顯怪異的詞語:「單純。」
「單純?」黎娑輕念,唯有不解。
「我換個說法。」雲澈道:「如果,彩璃的父親是星絕空和千葉梵天那般人物,你覺得我下手的難度要高上幾何?」
「噢!」剛一說完,雲澈就反應了過來:「你『落』在手裡時,星絕空已廢,千葉梵天已死,你和他們還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