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烈原本對蕭宗來的人抱有著很大的期待,蕭宗宗主之子,想必應該是天上神龍般的人物。
但一見之下,卻是大失所望。他沒有看到大宗門直系子弟該有的氣場、風度、涵養以及適當的傲然,看的卻只有目空一切的傲慢和眼神中讓人不舒服的陰戾,儼然一個在嬌生慣養和溜須拍馬中長大的紈絝子弟。但仔細一想,他也就釋然了……畢竟,這一個小小的蕭門,蕭宗根本不可能放在眼裡,又怎麼會真的派什麼「大人物」過來。一個「宗主之子」的身份,也僅僅是從表面上表示對死去蕭崢的重視而已。
「老爹,剛才聽他們說你和門主去遠迎蕭宗的人了,這麼快就回來了?」蕭泠汐剛好過來給蕭烈送餐,滿是好奇的詢問道:「蕭宗的人已經來了嗎?他們都是什麼樣子?是不是氣勢上特別嚇人?」
蕭泠汐的話讓他想到了那個跟在蕭狂雲身後的老者,點點頭:「蕭宗的人,當然是深不可測。不過,汐兒,蕭宗之人在這裡的這幾天,你儘量不要與他們接觸,帶頭的那個年輕人不是什麼善類。能避開就避開吧。」
「啊?」蕭泠汐很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然後輕輕點頭:「我知道了老爹,其實我本來就有一點點怕他們,畢竟,他們是蕭宗的人嘛,一定超級超級厲害的。」
「就算好奇,也儘量別靠近他們。」蕭烈再次叮囑一番,輕吸一口氣,心事重重的走進院內。
「老爹?你看上去有什麼心事的樣子?難道發生什麼特別的大事了嗎?」知父莫若女,蕭烈滿懷心事的樣子蕭泠汐一眼便看出,有些緊張的問道。
蕭烈一怔,然後搖了搖頭:「沒什麼事……」停頓了一下,想到如果自己不說出來,這個心思細膩的女兒說不定一整天都不會安心,只好緩緩說道:「蕭宗的人來這裡時帶了一份禮物,叫做『通玄散』,聽那個蕭狂雲說,這個通玄散對破損的玄脈有很好的修復作用。所以……」
「啊!可以修復破損的玄脈?真的嗎?」蕭烈的話還未說完,蕭泠汐已經激動的驚呼出聲,兩隻小手也一下子握緊了衣角。修復蕭澈的玄脈,一直以來都是她最大的願望,這幾年,她也一直在和蕭烈努力尋找著各種可能的方法。蕭烈的這番話,對她來說無異於天上仙音。
「蕭宗的丹藥,效果絕非尋常丹藥可比,或許真的可以發揮奇效。」說到這裡,蕭烈的神色慢慢暗淡下來:「只是,通玄散最主要的作用,是一定時間內加快修玄速度。現在,門主他們都將這『通玄散』視為至寶,要讓他們把『通玄散』用在他們眼中一無是處的澈兒身上……希望實在是渺茫。」
蕭泠汐的表情一滯,蕭烈的話如同一盆涼水將她的所有興奮全部澆滅,她咬了咬嘴唇,堅決的說道:「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通玄散爭取過來。小澈才不是一無是處!他是最需要通玄散的人!」
「我會拼盡全力爭取的。」看著女兒的神情,蕭烈長長的嘆息一聲。但心中無比清楚把通玄散爭取過來的希望有多小……或者說,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
夜幕降臨。
「我今天見到蕭宗的蕭狂雲了。」
房間裡微晃著燭光,夏傾月坐在床邊,清淡的說道。
「哦……是個什麼樣的人?」蕭澈打了個呵欠,隨口問道,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
「人如其名。」想到蕭狂雲看她的眼神,夏傾月的眉頭微蹩,眸中閃過一抹厭惡。她的師傅告訴過她蕭宗宗主的四個兒子中,其他三個兒子都算得上是人中之龍,唯有這個四兒子,是個十足十的草包,但偏又最受宗主寵愛,或許原因就是他年紀最小,又是正室所生的唯一一個兒子。
「很正常嘛,蕭宗會派到這個地方的人,隨便用腦子一想就知道會是個什麼貨色。不過反正也礙不到我什麼事兒,頂多明天去跟著走個過場。」蕭澈聳聳肩膀說道,然後忽然眉頭一動,臉色微微凝重了起來,抬頭問道:「傾月老婆,你說你看到了他?那麼他是不是也看到你了?」
「沒錯……怎麼?」夏傾月側目。
蕭澈抬手點了點下巴,忽而說道:「你之前說過他是個名聲極壞的貨色,這類貨色……呼,傾月老婆,如果我沒猜錯,你師傅應該就在流雲城附近吧?」
「……你怎麼知道?」夏傾月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然。
蕭澈沒有解釋,一臉認真道:「既然這樣,想辦法聯繫你師傅吧,讓她最好明天到這個地方來……」想了一想,他的神情又變得輕鬆起來:「既然你師傅就在附近的話,那估計也就沒什麼大事了,睡覺。」
夏傾月纖眉微挑,細細的思索了一會兒,再想到下午蕭狂雲看她的眼神,終於明白了蕭澈話中的意思,神色頓時一陣動容,下意識的伸手捏住了腰間一枚冰凌狀的傳音符。
看著蕭澈在牆角整理著鋪在那的毯子,她眸光一陣微晃,嘴唇連續嗡動了好幾次,才終於發出聲音:「到床上睡。」
「啊?」蕭澈轉過身來,瞪大眼睛道:「傾月老婆,你說什麼?」
夏傾月直接轉過臉去,不讓他看到自己此時的神情,冷冰冰道:「沒聽到算了!」
「聽到了!怎麼可能沒聽到!」蕭澈連忙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將手上的毯子一扔,飛速的撲到床上,笑嘻嘻的看著夏傾月:「傾月老婆,今晚你睡裡面還是外面?」
「……」夏傾月沒有說話,雪手一揮,將所有的紅燭在一瞬間拂滅。房間裡頓時漆黑一片,她的心裡也偷偷舒了一口氣,伸手把蕭澈推到裡面,拉過毯子,蓋在兩人身上,側身背對蕭澈躺下,聲音清冷道:「你不要想太多,我只是為了方便你凌晨三時幫我調理身體……不許做不該做的事!否則再也不讓你睡床!」
「遵命,親愛的老婆大人!」蕭澈把被子一拉,嗅著上面殘蘊的少女體香,美滋滋的說道。
現在一天要被蕭澈喊上幾十遍「老婆」,從最初的慍怒,到現在已不但是聽的無比自然,同時還讓她有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我是他老婆」的感覺。這種微妙的變化讓她心慌,更讓她茫然。她閉上眼睛,努力不去想這些讓她心緒紊亂的東西,沒過多久,就安和的進入睡夢之中。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到了凌晨三時,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整個蕭門一片安靜,只能偶爾聽到蚊蟲嗡鳴聲。
黑暗之中,蕭泠汐的院子裡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吱呀」聲,緊閉的房門隨著聲音緩緩打開,一個嬌小的黑影緩緩探出,在張望了周圍一會兒後,快速向外竄去。
而黑影的身體還沒能踏出院門,一個高大的灰影忽然從天而降,落在了她的面前,一個少女的驚呼聲響起,隨後,是一個努力壓低的嚴肅聲音:「汐兒,這麼晚,你要去哪裡?」
「啊!老……老爹!」被嚇了一大跳的黑影拉下臉上的面巾,露出一個楚楚動人的少女面孔,正是蕭泠汐。看著忽然出現在她面前的蕭烈,她一時慌了神:「我……我……我……」
「唉!」蕭烈長長的一嘆,低聲道:「汐兒,你是要去偷通玄散,對嗎?」
「我……我……」蕭泠汐低下頭,一陣支吾。
「你是我的親生女兒,你心裡想什麼,我還能不清楚嗎?」蕭澈再次一聲長嘆,向前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下午你從我那離開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的眼神不對勁,所以不放心過來守著……果然,你是抱了去偷通玄散的心思……汐兒,你真是太胡鬧了,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那個通玄散不是一般的東西,它是蕭宗送來的禮品,如果你的行跡被發現,那可是在蕭宗頭上動土,到時蕭宗的那四個人要治你的罪,不要說我,這流雲城中,都根本沒有人救得了你。」
蕭泠汐低著頭,咬著嘴唇:「我……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可是……小澈他太可憐了,他明明那麼的好,卻一直被人笑話,被人看不起,被所有人當做廢物,如果他可以修復玄脈,那麼,他就不會再被人嘲笑下去,不會比任何人差……」
蕭烈的張了張嘴,沉痛的神情在臉上一閃而逝。
「我經常在想,為什麼玄脈廢掉的是小澈,而不是我……這個世界,對他實在太不公平了……老爹,你知道嗎?每當我看到小澈被人嘲笑,還要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反過來安慰我時,我的心裡有多麼難過嗎……如果可以讓他的玄脈修復,我就算是做小偷……就算是受到死掉的懲罰,我也一百個願意……」
說著說著,蕭泠汐的眸中已是盈滿了淚珠,她雙手捂住臉頰,終於忍不住抽泣了起來。
蕭烈的臉上一陣劇烈的動容,看著嚶嚶而泣的女兒,他的心裡也是一陣酸楚。他輕聲安慰道:「汐兒,我知道你是一心為了澈兒,但是,你這麼做且不說後果,那盒通玄散蕭雲海拿到後並沒有交給任何人,應該是自己帶在身上,以你的能力,又怎麼可能從蕭雲海那裡把東西偷到。聽話,回去睡覺吧。通玄散的事,我會盡力想辦法的,雖然這些年我什麼都沒爭,但在這蕭門,總算還有一定的話語權,爭取到通玄散的事並不是全無希望。這類的傻事,以後不可以再做了,萬一你真的出事……以後,誰來照顧和保護澈兒?」
蕭烈的最後一句話,輕輕的撞擊了一下蕭泠汐柔軟的心房,讓她心裡忽然一陣後怕……是啊!如果我沒有成功,還被抓到,受到很大懲罰的話,小澈該怎麼辦……
「我……我知道了。」蕭泠汐解掉身上的黑衣,丟在一邊,抹乾淨臉上的淚花,一臉愧疚道:「老爹,對不起,我又做傻事讓你操心了。我現在就乖乖去睡覺,不再做這件事……老爹,你也快點回去休息吧……我保證不再去偷通玄散了。」
「呵呵,聽話就好。」蕭烈點了點頭,溫和的一笑。但臨走時,依然不放心的把地上的黑衣撿起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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