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縣浦江下游,連山疊嶂,莽莽蒼蒼,每遇颱風暴雨,諸山之水匯於江口,既哺育了平疇沃野,魚糧並豐,又常使人畜遭厄,廬舍為墟。
時近中午,江口渡村一處院落里熱鬧非凡,擺上了幾桌酒席。這是陳空崖的家,陳父陳母滿臉笑容,正熱情招待著大家,主桌正中坐著一位老者,鬚髮花白,古銅臉色,應是長年風吹日曬所致,但那雙手看起來倒不像是種地之人。
「二叔公,空崖很爭氣,我們陳家可是要發達了。」側坐的一位長相憨厚的漢子道,他是陳空崖的兄長陳正治。
「正治啊,空崖聽說被封了個什麼官?」二叔公問道。
這時另外一桌的年輕人搭話道:「二叔公,是指揮,能管兩千多人呢。」
一旁的陳空崖趕緊制止,「元六,別亂說,現在就是個副指揮,領了不到一千人。」
「那也不少啊,兄弟你一定要帶我走,你說的那些我們也都聽說過,祖王爺是天神下凡,來拯救我大宋國的,我也去參加祖王爺的隊伍,殺元狗。」鄭元六大聲道。
「我也去!」「我也去!」族人陳宗五、陳魁紛紛叫嚷。
早上,陳空崖和蘇錦娘快馬加鞭趕往家鄉,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浦口村,陳空崖將蘇錦娘送至家裡,駕車回到了江口村。兩個村子依著浦江緊鄰,走路也就一會兒。
陳空崖到家後,向父母稟明這一段時間情況,陳父一高興,決定擺下酒席宴請親朋,並將如今宗族最年長又有威望的二叔公陳景沂也請了過來並上座。
陳空崖拗不過雙親,順勢也把鄭元六、陳宗五、陳魁和陳千廿六等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喊了過來。
「好好好,我答應你們,只是你們要和家人商量好,祖王爺說了,有兄弟的,只能去一個人,你這個廿六就不能去,讓你大哥宗五去。」陳空崖道,其他幾人他早已盤算過,要麼父母雙亡,要麼沒有老人沒有老婆,都符合條件。
陳千廿六頓時泄了氣,但陳宗五卻興高采烈。
陳父陳母這邊,一邊接受著親朋鄰里的祝福,一邊與陳景沂和陳忠聊天吃飯。
「該是給空崖尋個媳婦了。」陳景沂道。他擔心陳空崖上了戰場,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早點找個媳婦延續香火。
陳母雖早就有這心思,但也很無奈,「二叔,以前姑娘家都看不上我們家,現在呢,空崖這孩子又要長年在外,這要是萬一……我這當娘的不能害了別人家姑娘啊。再說,還有他大哥,愁死人了。」
陳空崖大哥陳正治小時候得過腦瘋病,一直有點不精細,雖算不上傻子,但就是說一個不成一個,至今打光棍。
這時里正陳忠道:「我聽說空崖是和一個姑娘一起回來的,不知兩人是什麼關係?」
陳父陳母並不知曉蘇錦娘之事,故而一臉愕然,連忙將陳空崖喊了過來。
「空崖,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你娘?」陳母問。
「孩兒能有什麼事?」陳空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今天早上有人看到你和一個姑娘同乘一輛馬車回來。」
「奧,這個姑娘是浦口村的蘇錦娘,你們應該都認識她父親蘇郎中,他還給我哥治過病。」
「原來是蘇郎中家的閨女。」陳母道。
「蘇姑娘現在也在祖王爺軍中,在醫護隊當隊醫,治好了很多人呢,我這個肩膀也是她給我包的。」陳空崖道。
「你肩膀怎麼了?」陳父陳母同時問道。
「無甚大礙,早已經好了。」陳空崖道,說著將衣袖攏起,露出一塊早已癒合的傷疤。
「孩子,你可要小心,聽說那些韃子很兇。」陳母道。
正在這時,陳景沂一拍大腿,「既然這麼湊巧,也是一樁緣分,咱們何不去蘇家提親,將蘇姑娘娶進來?」
「不妥,人家姑娘並沒有那個意思。」陳空崖連連擺手。
其實他第一次見蘇錦娘,心中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女子,不但長的貌美,而且性格溫柔,還會醫術,又是老鄉,即使以後回歸故里,雙方家人也好有個照應。
「我看這件事就這樣定了吧,老夫下午就去說親,蘇郎中不會不給面子吧。」陳景沂信心滿滿道。
陳景沂被人稱為陳耆老,著書立說,指導耕作,養花種樹,年高有德,眾所推服,平陽縣令縣丞都經常來看望他。
「那就拜託二叔了。」陳父陳母拱手道。
陳空崖鬱悶的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哥哥陳正治,無可奈何搖了搖頭。
正當大家歡天喜地吃飯時,忽然幾匹馬飛奔而至,馬上眾人翻身下馬,奔著院內走來。
陳忠看得仔細,這不是縣令汪季良嗎,還有縣丞等人,他們來幹什麼?
「這是陳空崖指揮大人的家嗎?」一名隨從問道。
「是是是,汪縣令,敝人江口村里正陳忠。」陳忠說著,將眾人迎接進來。
大家互相見禮畢,汪季良在主位就坐。
「本官奉祖王爺之命,一是特來相請陳耆老參加農事活動,二是知曉陳空崖指揮回鄉省親,看望一下陳指揮及家人。」汪季良講明來意,並送上請帖及禮品。
「草民陳景沂已經聽空崖說了,竟還勞煩汪大人親臨。」
「陳耆老,祖王爺親自點名,方知府專門交代要請過來,本官哪敢不親自來一趟,交給其他人不放心啊。」汪季良道。
接著汪季良將具體事宜詳細交待,又向陳空崖詢問了前方戰事情況。
陳空崖將戰場所見所聞如實回答,眾人直覺大漲士氣。
「陳指揮年輕有為,戰場英勇殺敵,深受祖王爺器重,連升三級,前途不可估量,將來發達了可要多回桑梓看看。」汪季良事務繁忙,拱手辭別眾人,一行人上馬離開。
眾人對著陳景沂又是一通祝賀,加上陳空崖,一老一少兩人都被祖王爺關注,縣令大人還專門跑一趟,莫不是陳家祖墳冒青煙了?
「這個汪縣令很是精明,知道我空崖兄弟是祖王爺親信,將來至少是鎮國將軍,大權在握,鎮守一方,所以趕緊來結交了。」鄭元六道。
經他這麼一說,眾人恍然大悟。難怪縣令大人自甘屈尊來見比他品級低又文武不相干的陳副指揮,找的藉口冠冕堂皇,卻原來是有心思之人。
「老夫有十成把握說成這門親事。」陳景沂信心倍增。
「二叔此話何意?」陳父問道。
「這個!」陳景沂笑而不語,指了指請帖和禮品,請帖內有知府方洪親筆寫的書信。
陳父陳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只是老大怎麼辦?有才能的小兒留不到身邊,憨憨的大兒又娶不上媳婦。
陳景沂懷揣好請帖,帶著禮品,與陳忠一起去往浦口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