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抄詩

2024-08-10 18:07:06 作者: 蝶夢未央
  第8章 抄詩

  許清掃了眼周圍,淡淡的笑道:「詩興沒有,不過我倒是可以評價下你府上的廚子,這綠豆糕做的是真好吃。」

  馮拓愣在原地,一臉懵逼。

  他知道許清喜歡出人頭地,人前顯擺,所以特地給他準備了一個作詩的機會,想讓他騎虎難下,在陸氏眼前丟盡顏面。

  可誰曾想,這小子居然把濮園詩會當成了踏青巡遊的地方。

  更氣人了。

  「馮侯爺,我老大前天剛剛失憶,你讓他吟詩作對豈不是在強人所難?不如換我來吧!」

  馮拓聞聲而去,正巧看到了朱元德滿面春光,主動來到了場中央。

  瞧他面上的表情極為自信,似是對作詩這件事胸有成竹。

  馮拓知道朱元德與許清的關係,與其父也打過交道,眼下見許清無心作詩,便揚起手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哦?聚德錢莊的朱家公子也會作詩?那本侯可得好好學習一番了。」

  「學習不敢當,侯爺太客氣了。」

  朱元德站在眾人面前,意氣風發。

  一想到詩會上的佳作會流傳到遊船上,被各家小姐拜讀欣賞,他心中就有股止不住的激動。

  「夕陽斜西山,暮鴉掠雲里。青煙散人家,姑娘坐門前。」

  朱元德躊躇滿志的念完整首詩,突然發現全場寂靜聲,無一人說話。

  他的心裡疑惑不解。

  難道大家都被自己的詩才所傾倒了?

  可在半晌之後,朱元德就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

  因為在座所有人的面上都有些古怪,像是想說些什麼又不意思直言的模樣。

  「這詩不行嗎?」

  最終還是主持詩會的靖東侯率先打破了沉默。

  馮拓輕咳一聲,緩聲問道:「朱兄,這詩不是你自己作的吧?」

  朱元德的手心出汗,心跳加速。

  「侯爺別開玩笑了,這麼多文人居士面前,我哪敢盜取他人的詩作?」

  馮拓挑了挑眉毛,語聲輕緩的說道:「朱公子,眼下正值午時三刻,哪來的夕陽西下?山川暮鴉?」

  朱元德愣在了原地,他先前買詩的時候,可沒考慮到這詩會對題目還有要求。

  情急之下,他把買來的那三首詩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此刻的朱元德太想證明自己,焦急的喊道:「別急別急,我還有其他詩作,伱們看看這首如何?」

  不待其他人有所反應,他就將所記的詩詞全盤托出。

  「長河江畔有佳園,歲月臨冬江水寒。斜陽曲徑林樹間,閒人垂釣踏青磚。」

  朱元德念完,露出滿是釋懷的笑容。

  他自認為首詞意契合濮園的主題,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差錯了。

  可在場眾人卻沒有一人拍手叫好,反倒是臉上的古怪之色更盛。

  「朱兄,這首詩倒是合格了,而且還是一首不錯的佳作。只可惜……它在你來之前就被人作出來了,你們兩者的詩文一字不差。」

  朱元德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如遭雷擊。

  「這怎麼可能?是不是哪裡搞錯了?」

  人群之間,站起一名身材瘦弱的年輕男子,他身穿一件極為樸素的亞麻色長衫,眼中的光芒黯淡。

  「侯爺,小的乃是河東一帶秀才,因跟著家人躲避兵禍,一路南下來到了素州。前幾日家中吃食無幾,就托人把我寫出的三首詩詞賣了出去……如果侯爺要調查此事,那肯定是小人的過錯,都怪小人貪圖銀錢,玷污了文人的名聲和風骨。」

  他這番話說的可憐,引得在場眾人心生憐憫。

  大多數文人的生活都相對拮据,沒有中舉做官之前多靠娘家人出手接濟,所以窮苦秀才的遭遇很能引發他們的共鳴。

  小環也聽的動情,悄悄湊到許清耳邊嘀咕道:「少爺,這秀才的命好苦,朱公子是有些過分了。」

  少女的吐息像小雞啄米一樣,刺撓的發癢。

  他斜頭看了一眼小環,壞笑著問道:「你真這樣想?」

  小環被問的一頭霧水,困惑不解,「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耳聞眼見並不一定為實……小環你過來,少爺教你大道理。」

  許清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坐墊,惹得小環滿臉羞紅,後者不好意思的小聲提醒道:「少爺,這裡可是濮園詩會,那麼多人瞧著呢……回府的時候,我可以貼著少爺坐。」

  「人家書童小廝也坐在旁邊呢……過來。」

  小環見拗不過自家主子,只得乖乖的坐在旁邊。

  有了小環溫軟香柔的身軀,許清才覺得這詩會不至於那麼無聊。

  濮園詩會,不過如此。

  「你看這秀才身上所穿的衣物值幾個錢?」

  小環強抑住心中的激動和歡喜,盯著那秀才看了許久。

  「衫袍上面打有不少的補丁,許多地方也被洗褪色了,可這畢竟是儒衫,當給當鋪應該能值四五個銅板。」

  小環想起許清剛剛的話,心中的疑惑更多。

  「少爺,這不是說明河東秀才出身清貧嗎?」

  許清慢悠悠的回道:「靖東侯向來喜歡結交文人墨客,可這濮園詩會也不是誰想來都能來的地方……我見那門口的迎客桌上擺有堆積如山的名帖,你說他一個逃難來的秀才,無親無故,連飯都吃不起,哪來的資格和時間結交權貴?」

  「這……」

  見小環陷入沉思,許清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而且昨日才買的詩詞,今天就在詩會上相撞了,你不覺得這事發生的太過巧合了嗎?」

  小環聽到這裡,不由得點了點頭,「少爺,您是說朱公子是被冤枉的,他被靖東侯設計陷害了?」

  「冤枉也談不上,朱元德確實抄了別人的詩,成年人要懂得為自己做出的行為負責,這件事可以給他長個教訓。」

  「哦哦。」

  小環本想勸自家少爺謹慎交友,卻沒想到少爺心如明鏡,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徹。

  這麼說來,還是這靖東侯更可惡一些。

  怪不得少爺說耳聞眼見並不一定為實,自己以前就錯怪他了!

  想到這兒,小環對自家少爺的崇拜又多了幾分。

  「真是胡鬧……」

  馮拓一直在觀察許清,見許清竟與自己的婢女嬉戲打鬧,心中的怒火在瘋狂燃燒。

  這可是濮園詩會!竟因他一個人被拉低了檔次!

  現在想來,陸小姐嫁給這種人真是暴殄天物,毀了她原本光明的一生。

  馮拓覺得,自己有必要為陸晚禾出這口惡氣,讓許清在整個素州城裡顏面盡失,再也不敢出門。

  「許兄,朱公子雖然犯了錯,但他可是你的密友,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詩會上的眾人,早就為這件事討論的上頭,如今聽到許清是朱元德的好友,連帶著把他也敵視起來。

  抄詩人的朋友是什麼好東西?更何況這許清先前就臭名昭著,兩人簡直是一丘之貉。

  大夥都覺得自己有必要為文壇伸張正義,把這些紈絝公子趕出詩會。

  「這有什麼好說的,兩人肯定都是一路貨色。」

  「沒錯,我們把這姓朱的揪出來,他怎麼會傻到出來找罵?」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發出了不屑的聲音,引起了其餘人的共鳴。

  小環剛想站起身維護自家公子,就被許清按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不就是抄幾首詩嘛,弄得那麼嚴肅幹嘛?」

  許清把桌案上的清酒喝完,晃晃悠悠的起了身,來到了朱元德的身旁。

  「小朱,要我說,你這件事做的也沒什麼錯,完全是這秀才不講究契約精神,把賣給你的詩又拿來自己用了……怎麼,當了婊子又立牌坊,錢拿了還想要名,真覺得自己占理呀?」

  許清的這番話,說的眾人全是一愣。

  大家都以為許清會用自己的家世壓人,卻沒想到許清一反常態,竟指著那秀才的鼻子罵了一番。

  秀才也被說的懵然,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如何還口。

  馮拓微皺眉頭,淡聲說道:「許公子,這裡是我靖東侯的詩會,不是你撒潑打滾的地方……如果你和你的朋友只是抄了幾首詩就想來出風頭,就別怪我不客氣,派人把你們請出去了。」


  馮拓在請字上說的很重,候在院裡的家丁也向前邁出一步,似是做好了蓄勢待發的準備。

  許清朝兩側擺了擺手,輕描淡寫的說道:「在場的江南才子少說也有百來號人,不如我把我抄的詩念出來,你們誰作的詩能出其右,我當場給他磕兩頭。」

  「老大老大!萬萬不可呀!」

  朱元德見許清願意為自己出頭,早就感動的痛哭流涕了。

  可聽到許清要拿自己的膝蓋當賭注,他頓時就慌了神。

  要知道,許清的姑姑可是當朝太后,金貴得很,連小皇帝都要遵照其的意願行事。

  這種身份怎麼能下跪呢?

  馮拓見許清這副信誓旦旦的模樣,也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應這賭約。

  要是因為許清得罪了太后,他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可若是就這麼放許清走,自己江南詩壇的名聲就不保了。

  讀書人最重風骨,以不向強權低頭為傲,他馮家也是正兒八經的功勳世家。

  若是連許清這種人都怕,以後誰還瞧得起他?

  正在馮拓遲疑之際,坐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老者扣動桌面,傳出兩聲清脆的聲響。

  馮拓明會其意,茅塞頓開。

  有德高望重的長者撐腰,他的心裡就有底了。

  「呵,許公子好大的口氣。會試榜上年年有我江南才俊,我這詩會上的任一詩客,可能就是明年科舉的會元狀元,真不知道你哪來的底氣敢與我們所有人叫板!」

  「說得好!」

  馮拓把詩會上的人都誇了一遍,迎來了眾人的拍掌叫好。

  當然,馮拓也不敢讓許清真的下跪,就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聽說許家家產眾多,我贏了也不要你下跪道歉,你割讓良田五十畝地給這位落魄的秀才兄弟,讓他和他的家人安穩過日就行。」

  那些人聽到靖東侯打賭還不忘幫助他人,都夸這名侯爺高風亮節,懲惡揚善。

  許清想都沒想,點頭答應。

  「行呀,那如果你輸了,你就把濮園這塊地皮送給我。」

  馮拓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許清會要濮園。

  靖東侯府不如許家家大業大,再加上他近些年散財交友,值錢的地方早就沒幾處了。

  這賭約要是輸了,那他的損失可就大了。

  但許清胸無點墨,充其量就會找些詩作裝樣子,他怎麼可能會輸?

  「好!我就拿這偌大的濮園和你賭了!」

  馮拓做完這個決定,激動的心情無法用言語表達。

  因為他知道,這場詩會的情況會實時送到遊船之上。

  ……

  涪江,遊船。

  甲板上的船柱雕梁畫鳳,十分精美。

  玲瓏別致的飛檐翹角形成了一個四角亭台,將各位大家閨秀包含在其中,置於江景之上。

  整艘船上不僅擺滿了鮮花,還設置了層層珠簾席坐,上面擺有精雕細琢的桌案,專供這些女子品茶閒聊,看花賞景。

  陸晚禾在未出嫁之前,也參加過幾次詩會,可那時的人數和規模,遠不能與這次的濮園詩會相比。

  陸晚禾與一些認識的大家小姐打了招呼,帶著季夏來到了位列靠前的坐席上,靜待詩會那邊的佳作傳來。

  季夏滿是興奮的望了幾眼,小聲道:「小姐,早就聽說靖東侯舉辦的濮園詩會是江南最為風雅之地,今日算是長見識了。」

  「季夏,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慎言。」

  即便有珠簾替各家小姐遮擋容顏,陸晚禾在座上的坐姿也很工整。

  她的雙手置於膝上,秀眉輕蹩,似是有自己的一樁心事。

  「小姐,都出來玩了,怎麼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陸晚禾頓了頓,溫聲細語的說道:「靖東侯與我夫君不對付,夫君因我來參加詩會,極有可能和主家起衝突……參加詩會這事是我們衝動了。」

  季夏不樂意了,她撇嘴說道:「小姐,這怎麼能怪到我們身上?少爺行事放蕩不羈,起衝突也是他自己要強來的結果……再說了,我看那靖東侯風度翩翩,比少爺好了不知多少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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