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狼煙起,隱者出
在趙無眠服下毒丹之時的同一天晚上,巫明衣襟獵獵,運起輕功飛馳在夜色之間。
他原本是惡人榜第十,憑的就是自己這手獨步天下的輕功和戎族的身份,後被趙無眠給擠到了惡人榜十一,不過他本來也不是單靠武力的宗師----既然輕功好,那便老老實實擔起「傳信」的作用。
堂堂宗師做此等工作,委實『大材小用」,不過冬燕所行之事關乎天下,如若不是人手不夠,他們甚至想讓武魁級別的高手做這等跑腿工作。
而在巫明身後,還遠遠吊著個人影,是一位衣袍皆白的年輕男子,其面容淡漠,身材挺拔,輕功更是極好,長靴微踏便是向前騰挪數丈之遠,卻不發出一丁點聲響。
此人乃是元魁之一,梅崇陽。
梅崇陽出身姑蘇梅家,而梅家也為姑蘇頂尖世家,絲毫不比蘇青綺的蘇家,
裴羽中的裴家差,因此梅崇陽可謂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一出生便坐擁榮華富貴,天材地寶,神功秘籍,自然也便能順理成章奪得元魁牌匾。
他乃景正十六年,也就是去年才奪的元魁,還很年輕,今年也才十八歲,比趙無眠還小兩歲,來晉地,倒也不是想插手嫡公主的事-———」-他的目的很純粹,就是作為大離世家嫡長子,來邊關抵禦戎族罷了。
途徑太原,聽說普王正在舉辦「英雄大會』,便報了名,已是魁首,而他在普王府領賞時,偶然瞧見巫明與秦書子密會。
秦書子,巫明,他都認得,但這兩人居然會有來往,他不理解。
一方是抵禦戎族多年的邊關藩王門客,一方是戎族-—--見面了不得先給狗腦子打出來?居然還和和氣氣送信。
梅崇陽出身世家,對政治並不陌生,結合最近朝中局勢,他已是猜出普王到了絕路,或許會與戎族合作,共謀大業。
但畢竟沒證據,若是隨便指控晉王勾結外族,將晉王惹惱,到頭來逼的晉王真與戎族合作那可就壞了事兒,因此梅崇陽打算先尾隨巫明,瞧瞧他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
梅崇陽身為元魁,自有絕對的自信,孤身跟蹤戎族高手,插手此等關乎國家社稷的大事,一方面應有之義,另一方面,也算是歷練自己了。
他暗中跟著巫明,自太原一路來至西北邊,到了普地邊界偏頭關,就在他以為巫明這廝是不是要回草原之際,他竟然只是普通易容,便靠著文書,相當簡單入了城。
梅崇陽頓在原地,瞳孔頓時瞪大幾分,偏頭關乃晉地外三關之一,也是最靠近草原的關隘,一旦偏頭關被破,那戎族便可長驅直入,往西直逼寧武關,往北直打雁門關,往南-—--往南便是河曲,保德等小城,根本擋不住戎族的攻勢。
偏頭關易守難攻,地處黃河入晉南流之轉彎處,為兵家必爭之地,但即便破了,其實也有雁門關,玄武關保底,戰略意義沒雁門關那麼重要,因此偏頭關投入的兵力,相對較少,戰況也不似雁門那般慘烈。
但這只是相對而言,此地雙方投入的總兵力也已經接近八萬,仍可稱草木皆兵,風聲鶴喉,十里之內的空氣中都滿是血腥味。
如此重要的關隘,就這麼讓巫明一個戎族靠文書光明正大進去了?
這文書—總不會是普王給的吧?
梅崇陽心底一沉,顧不得猶豫,連忙入了偏頭關內,但關內人影紛紛,哪裡還有巫明的蹤跡。
他找上守軍,匆忙道:「巫明入了城,快去搜他。」
「這—————」守軍泛起難色,
「戎族高手潛入關內,我等尋常士卒,很難圍剿,還要靠俠客營的諸位與朝中高手,其實只要將軍府內的魏大人不被刺殺就好,實際上在草原,未嘗沒有我朝高手潛入後方,交戰雙方,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梅公子不必大驚小怪,倘若您真有意,不如去俠客營尋份差事,以您的身份,不會有人為難於你的。」
守軍言之有理,梅崇陽默默離去,在城門處站了片刻,心中頓覺疑點重重,
保守起見,便先為梅家寫了封信,將自己的見聞與猜測詳細描述一遍。
尤其便是晉王疑似勾結戎族此事。
梅家在朝中也有官身,還望朝中得知此事後,能提前有個準備吧。
想著,梅崇陽便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準備什麼啊?現在就連皇帝都沒有,要是晉王當真與戎族勾結,恐怕天下當真要亂。
念及此處,他心中泛起幾分猶豫,這事牽扯得太大,實在不是他一介小小的梅家嫡長子所能參與的。
梅崇陽站在雪中,偏頭看去,此刻入夜,戎族攻勢緩和,乃是難得的停戰時刻,但即便如此,城中也滿是『霹靂乓』的打鐵聲,不時有布衣百姓推著小車,帶著瓜果肉食,送去城牆前的火頭軍。
城門口也有源源不斷的馬車,正是從後方送來的糧草。
戎族深秋扣關,如今也過去快四個月了,偏頭關的百姓估摸早便習慣這「戰時狀態』了。
梅崇陽默默收回視線,深呼一口涼氣,朝城內而去。
他此行本就是為了抵禦戎族,原本是打算去雁門關,不過偏頭關自然也可。
?
山間屋舍,燈火幽幽。
趙無眠脫去上衣,趴在他剛做好的床板上,脊背上插滿銀針,曬了一整天的毯子鋪在他的身下。
紫衣女子收好針包,又隔著手帕為他把了把脈,少許之後滿意頜首,「吸收得不錯,等他醒來,估摸再尋三種蠱王之毒,調成毒丸,便可練成先天萬毒體,
到了那時,他的血液可謂誰沾誰死,便是武魁也要忌憚,更是萬毒不懼,還能修行本姑娘這門心法。」
小白蛇盤在木桌上,張大小嘴搖搖晃晃。
紫衣女子啞然失笑,「你現在可不能喝他的血,再喝,他就要被你吸乾了。」
「嘶嘶嘶~」
「你睡吧,我需要實時為他把脈,從零到一,便是最難的一步,容不得半點差錯。」
「嘶嘶~」
「等我死了,他便是你的主人,也只有他能當你的主人,朝煙是我的弟子,
他與朝煙想必關係不菲,如此,倒也不算傳給外人。」紫衣女子撐起側臉,閉上雙目,好似假寐,嗓音平和。
「嘶嘶。」
「是嗎?」紫衣女子睜開雙眸,眼裡露出幾分無可奈何的柔意,「那你便繼續想辦法吧。」
夜間,紫衣女子再未休息,她坐在趙無眠床邊,時不時為他把脈,調整銀針的位置。
夜深之後,眼看趙無眠的身體狀況愈發穩定,她便猶豫片刻,自懷中取出一塊手帕。
手帕深紫,其上用紅線繡著一朵梅花。
紫衣女子指尖輕撫著手帕上的梅花,神情複雜。
這梅花,便是江湖人人追求渴望,甚至於引得槍魁與本我堂堂主都來此爭奪的九鍾之一,奈落紅絲。
那天,她救了趙無眠一命後,便自顧自遠去,但那日雪面上,還有著趙無眠一路狂奔的蹤跡,即便已經被大雪掩埋了大半,但紫衣女子還是出于敏銳直覺,
跟著這條蹤跡,一路來至一片空地。
那空地上,滿是積雪,並無異樣,但紫衣女子也並非江湖小白,依靠蠱蟲左右搜尋,才挖出被趙無眠埋藏在地底深處的一件殘破龍袍,
龍袍明顯是經由武功山的「封世鞘」開過光,因此有它在,奈落紅絲其實沒什麼威脅,但趙無眠帶著它一路砍殺至此地,破破爛爛,效用大減,
奈落紅絲便自發向外逸散少許氣息,害的她大半蠱蟲活生生『老死」,好在紫衣女子身上寶貝不少,也有自武功山開過光的綾羅綢緞,才有驚無險取得此物,將其縫製在綢緞之內.-也就是這塊手帕。
這個月,她日夜研究此物,配出不少與奈落紅絲有關的蠱蟲毒物,本意是打算調配出一種不比寒玉蠱遜色半分的蠱毒,幫彩彩渡過幼年期。
給趙無眠吃的毒丹,也就是來源於此,她手頭的材料,也就只夠做這麼一顆,但遲遲不敢給彩彩吃,畢竟小白蛇只是幼年期,未必受得了此等猛藥。
不過如今趙無眠已來,促他成先天五毒體後,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吸食他的血液,對彩彩的成長其實更為平滑安全。
趙無眠如今尋到此處,想必已經猜出了奈落紅絲就在她的身上,卻從未向她提起過。
紫衣女子也在猶豫究竟要不要把此物再送還給他。
按理說物歸原主,合情合理,但她可不是什麼善心大發,滿心俠義的江湖俠女,自己死了一大半的珍貴蠱蟲,數年心血付諸一炬才得來的九鍾,就這麼還給趙無眠啦?
開什麼玩笑,那她的蠱蟲豈不是百死了?
而且她更是可以利用奈落紅絲的特性,加快時間流速,也就是加快毒蟲毒草,天材地寶等的生長速度。
對於尋常武者而言,奈落紅絲對於戰力的提升,副作用太大。
但對於她而言,這就是最為適合她的九鍾。
單單這一月的收穫,便抵得上她一年積累。
就在紫衣女子猶豫間,耳邊忽的響起一抹細微劍鳴,屋內燈火被勁風忽的吹滅,卻看一柄純白長劍不知何時,竟是架在她的脖頸處,
紫衣女子回過神,錯看去,卻見慕璃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側,滿頭秀髮沒有束起,隨意披散在後腰,月光透過窗紙,灑在她的身上,襯得仿佛她是什麼銀月仙子。
她一手持劍,熟美面容極冷,「妖女,你對我徒兒做了什麼!?」
慕璃兒剛醒,便瞧見昏迷不醒的趙無眠,蘇青綺與洛湘竹,心中警戒到了極點。
紫衣女子略顯不可置信,「一天就醒了,你這是什麼體質?」
此間劍距離紫衣女子的脖頸又近了幾分,嫩白肌膚都已經隱隱浮現點點血珠。
「此刻是我在問你,妖女!」
紫衣女子輕哼一聲,半點不怕,微微一笑,「你大可殺了我,不過到了那時,你的那位徒兒,可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先天萬毒體可是停不得,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服毒丹。」
慕璃兒柳眉緊緊起,「先天萬毒體?歸玄谷那傳說中的體質?百年前歸玄穀穀主江文嵩制出寒玉蠱,似乎也是為此,卻反而害的數百人身死。」
「知道的還挺多。」紫衣女子斜視了慕璃兒一眼,繼而淡淡道:「把劍放下,你瞧你那位徒兒的模樣,是被我強迫的樣子嗎?」
「那可未必。」慕璃兒並未輕信紫衣女子,面容依舊冰冷,「發生何事,如實說來。」
「本姑娘是朝煙的師父,你們四人誤入此地,只有趙無眠沒被我散布在屋外的毒素迷昏,他想等你們甦醒再一同離開,在這段時間,他都是和本姑娘住在一起。」
「這段時間和你住一起?」慕璃兒上下打量了眼紫衣女子,著重在她鼓囊囊的胸脯上看了眼,「色誘我徒兒?」
紫衣女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也不知是誰騷了吧唧一直蹭你徒弟,還用手給自己解決了。」
慕璃兒微微一愣,繼而頓時一惱,顯然是理清了那什麼『山洞情緣』不過是黃粱一夢,但迷迷糊糊間,她也確實能感覺到自己當時在蹭趙無眠。
「我怎會突然做什麼所謂的春夢!?定是你這妖女所為!」
「不差,我給你下了春藥。」紫衣女子笑吟吟道。
慕璃兒呼吸一室,銀牙一咬,繼而瞬間抬起劍鞘,和紫衣女子扭打起來。
倘若先天萬毒體不假,那趙無眠的確離不了這個女人,此妖女殺不得-·-但殺不得,還揍不得?
慕璃兒不愧是經驗豐富的江湖女子,知道紫衣女子會用毒,愣是不敢和她肢體接觸。
啪啪啪劍鞘打在腰間與小臂,脆響傳遍屋內,
紫衣女子吃痛,也是一惱,揮掌拍來,掌法極為玄妙。
慕璃兒認出了這是歸玄谷的掌法,心中信了幾分她的身份。
但這氣不消,念頭不通達。
紫衣女子不用毒,根本不是慕璃兒的對手,打了十幾招,她就被慕璃兒用劍鞘抵在木桌上,上半身趴在桌上,臀兒挺起,有點不雅觀。
慕璃兒微微喘著氣,臉色略帶幾分紅霞,「你叫我三聲姑奶奶,再交出奈落紅絲,我就放了你!」
「你怎知我有奈落紅絲?」紫衣女子即便被制住,眼神也淡漠無比,看上去半點不怕。
「若非奈落紅絲,我怎會做那種夢?」
啪一一慕璃兒反手拿過無恨刀的刀鞘,用力在紫衣女子的臀兒上一拍,波浪陣陣饒是慕璃兒同為女子也不由跳了下眼角。
紫衣女子又是吃痛,但嘴上毫不留情,「在奈落紅絲的推演中,你的確做不了選擇,但奈落紅絲的推演並非毫無邏輯,這豈不就證明,師徒相愛也是未來一種可能性?你此刻著急否認,又拿本姑娘出氣,不過是做賊心虛——.」
啪一一「是又如何?我就拿你出氣,你能奈我何?」
紫衣女子似乎也覺得自己給人家師父下春藥不太地道,也便沒用什麼毒藥反制,只是緊緊抿著粉唇,不言不語,偏過頭望著慕璃兒,眼神輕蔑。
「嘿~還挺倔!」
啪啪啪「等朝煙當了皇帝,你這就是毆打帝師!看她不砍了你的頭!」
「帝師?趙無眠是我徒兒,等我讓他上了洛朝煙的龍床,我看洛朝煙到那時敢不敢動我?」
「下流卑鄙!」
「用不著你個用春藥的妖女來說此話。」
慕璃兒將紫衣女子好一陣收拾,但紫衣女子就是不鬆口,反倒把慕璃兒累的夠嗆。
她在椅上坐下,小口小口喘氣,歇了一陣兒後自腰間取下自己的酒葫蘆,打開塞子,咕嚕咕嚕仰首喝了一大口酒。
紫衣女子揉了揉吃痛的臀兒,又瞪了一眼躲在角落快被嚇死的小白蛇,嘴上還嘟囊著『做賊心虛,為師者對徒兒起邪念,不配為師』等語。
慕璃兒不搭理她,自顧自喝了半壺美酒,有了幾分醉意,俏臉略帶紅霞,口中輕嘆一口氣,「你所說不差,歸根結底,是我沒能把持本心,即便記憶是奈落紅絲推演而出的,但我本能的動作卻做不得假。」
紫衣女子撇了撇嘴,不想搭理慕璃兒慕璃兒自顧自地繼續說:「設身處地,倘若真發生了夢中情景,我並不會如夢中那般選擇。」
慕璃兒望向趙無眠的側臉,眼神複雜幾分,繼而又是灑脫一笑,「倘若我真不顧倫理,那也是我先壓上他,而不是像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逆來順受。」
「騷啦吧唧。」
啪「你!」紫衣女子瞪著慕璃兒。
慕璃兒淡淡收回劍鞘,又仰首灌了口酒,問道:「他可是向你問過奈落紅絲的下落?」
紫衣女子冷哼一聲,「沒有。」
「是嗎?」慕璃兒沉默片刻,又微微搖頭,「九鍾之事,由他做主吧,我不多置啄。」
慕璃兒將葫蘆里最後一口酒喝完,偏頭望去,東方發白,已經要天亮了。
她又看向趙無眠,想了想,繼而起身彈了彈衣角,「我且先行離去,再失蹤下去,估摸劍宗要派人搜山。」
紫衣女子不屑道:「說白了不敢見他唄,找什麼藉口?」
說罷她文後退幾步,警惕望著慕璃兒,捂住臀兒。
慕璃兒將此間劍別在腰間,斜眼看她,然後淡淡道:「褲子脫了。」
「嗯?」紫衣女子微微一愣。
慕璃兒沒有回答,直接張牙舞爪就撲了上來。
「你!你想做什麼!?」
「我褲子濕了一大片,徒兒不好意思給我換,現在乾巴巴穿的難受得緊。」
「那你搶我褲子作甚!?」
「我樂意。」
等天色大亮後,慕璃兒穿上香噴噴的乾淨褲子,整理了下白袍下擺,揚長而去,好不瀟灑。
紫衣女子跪坐在地,裙子就撩到腰間,下身單單剩下一條貼身薄褲,布料緊緊貼身腿上肌膚,可見其白皙細膩,更可見淡淡陰影。
「匪徒!等下次見面,有你好受——」紫衣女子咬牙切齒,繼而便聽旁邊有點動靜,淡漠面容頓時一慌,眼看趙無眠就要醒來,她連忙起身用裙子擋住自己的薄褲,拍了拍衣襟塵土,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趙無眠一睜眼,便瞧見紫衣女子站在面前,垂眼看他,神情平和,只是髮絲與衣襟略顯凌亂。
趙無眠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你這是———-走路摔倒了?」
「別那麼多廢話。」紫衣女子扶著裙子,準備在他旁邊坐下,但臀兒剛碰到床鋪便猛然彈起。
趙無眠:?
「你太髒了,本姑娘有潔癖。」紫衣女子淡淡說罷,彎著腰,隔著手帕又為他把了把脈,柳眉微,琢磨少許後,抬手拔出銀針,口中道:
「進度比我想像的好,我原以為,服下此丹,你至少還需四種不弱於寒玉蠱的毒,但如今看來,再需三樣即可。」
趙無眠揉了揉肩膀,卻是先看向蘇青綺她們三女-—--·-如今只剩下蘇青綺與洛湘竹。
而掛在牆上的此間劍也不見了蹤影。
趙無眠頓時瞭然,看向紫衣女子的挺翹臀兒,「被師父教訓———」
話未說完,紫衣女子忽的抬手在趙無眠的手背上摸了下,略顯惱火,「多嘴!」
「鳴鳴鳴——」趙無眠又癱倒在床上。
「哼。」紫衣女子拿出紙筆,琢磨少許,繼而彎腰寫了什麼,繼而才示意給癱瘓在床的趙無眠看:「九黎蠱,天玄塵,龍燎血,只差這三樣就齊活了。」
「嗚嗚鳴———」
「彩彩。」
小白蛇再度爬上趙無眠的小臂。
趙無眠恢復自由,暗道就算是為了以後不再被這個女人毒倒,他也得找到這三樣東西。
「不是要尋蠱毒嗎?後面那兩玩意兒是什麼?」
「大部分蠱毒本姑娘都有,蠱毒也只是毒丹的一種成分罷了,先天萬毒體也沒這麼好成。」紫衣女子微微搖頭,「你先尋前兩樣吧,最後的『龍燎血』....」
她稍顯猶豫,片刻後才道:「這乃先天萬毒體大成的最後一味材料,最後再尋也不遲,而且我有下落,交給本姑娘便是。」
「那前兩樣在何處?」
「不太清楚。」紫衣女子琢磨片刻,嗓音淡漠輕靈,「我多年遊歷江湖,就是在尋先天萬毒體的材料,如今只差前兩樣,等朝煙為帝後,你利用朝廷的勢力去找吧,積極點,找不到,你就得死。」
趙無眠微微頜首,起身舒展了下身體,「師父都醒了,那蘇小姐和師姐想必也快了吧?」
紫衣女子微微一愣,想說的確如此,估摸晚上她們兩就醒了。
但話至口前,她卻是反而說:「誰知道呢?人與人的體質不一樣的,本姑娘也沒想到慕璃兒那匪徒居然一天就醒了。」
趙無眠微微一笑,也不知看出了紫衣女子的小九九沒。
他起身燒了水,洗漱好後,又用熱毛幣為蘇青綺與洛湘竹擦了擦臉,去廚房熬了鍋粥,吃過早飯,繼而又提起橫刀,來至屋外。
紫衣女子自窗口探頭看來,卻見趙無眠又開始呼呼做木匠。
她喊道:「你還想做什麼東西?」
「隨便做做,閒著也是閒著。」趙無眠沒有回頭,答道。
紫衣女子撇了撇嘴,反正就算是做木簪子,也不是給她做的,自己有什麼好關心的?
話雖如此,她還是彎腰倚在窗沿,偏頭望他天空中下起了絲絲細雪,風一吹兒便爭先恐後湧進屋內。
趙無眠一邊砍木頭,一邊問:「你還打算在這兒待多久?」
「我的蠱蟲死了很多,目前還在重新培育,至少也得再待一個月。」
「一個人?」
「一個人。」
「當真不寂寞?」
「不寂寞———再者寂不寂寞,關你何事?」紫衣女子小手輕輕挽著自己垂在臉側的烏黑髮絲。
「一個姑娘家孤身住在荒郊野嶺,不安全。」
紫衣女子側眼看他,片刻之後才淡淡移開視線,「我死了也不關你事,我自已會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死,就像你當初身中寒玉蠱,孤身跑到此山一樣。」
趙無眠看了她一眼,繼而笑道:「你這話不就是希望我像你當初救我一樣救你。」
「自戀。」紫衣女子不願在這個話題多聊,又自窗口收回身子。
但沒半響兒,她卻是又探出上半身,朝趙無眠扔了兩個瓷瓶,「黑色的那瓶是毒丹,每隔三天服一顆,白色的那瓶是玉龍丹,乃世間最好的內傷丹藥,瓶子裡一共有九顆,你省著點用。
「對我這麼好?」
「看在朝煙的面子上罷了。」
紫衣女子淡淡說完,又向後探回身子。
不多時,她走出屋,卻是換了一身乾乾淨淨,做工複雜,更顯身段兒的紫色衣裙。
「換衣服作甚?」
「原先的衣服被你師父弄髒了。」紫衣女子簡短和趙無眠說了一句,便去了廚房,不多時,便有股肉香自廚房內傳出。
趙無眠又笑了下。
直至午後,趙無眠又做了一把躺椅,
他將晾曬的虎皮收起,聞了下,沒什麼異味,便鋪在躺椅上,繼而仰面躺下。
躺椅在雪中嘎哎嘎哎搖晃,雪幕自天空飄下,好不自在。
紫衣女子站在門前望他,柳眉輕,「你做這個幹嘛?」
「給你用啊,屋裡什麼東西都沒有。」趙無眠起身拍了拍躺椅上的虎皮,「你坐上來試試?」
紫衣女子沉默半響,才背著雙手,緩步來至躺椅前,看了趙無眠一眼,繼而猶豫片刻,扶著裙子,在椅上躺下。
趙無眠在旁邊為她搖椅子,「舒坦不舒坦?」
「還行,手藝不錯,等朝煙為帝後,讓她給你封個宮中御用木匠。」紫衣女子閉上雙目,一向淡漠的神情略顯愜意。
趙無眠笑了下,「屁股不疼了?」
「不會說話就別說。」
「你不是有潔癖嗎?怎麼我躺過的地方你還躺?」
紫衣女子啪的起身,背著雙手,怒氣沖沖又回了屋,剛想摔門,卻發現趙無眠還沒做,又回首怒道:「本姑娘的門吶!?」
「忘了忘了,這就做。」趙無眠呵呵一笑。
等紫衣女子回屋後,他卻是搬起木板,尋了棵距離屋舍很近的大槐樹,搭了個鞦韆。
紫衣女子站在窗前望他,粉唇抿了抿,望著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趙無眠搭好鞦韆,又朝她招手,「來試試。」
紫衣女子離開屋子,站在鞦韆前,仰首望著高大的槐樹,也不再問趙無眠做這玩意兒幹什麼,只是道:「會不會不穩啊?」
「不穩你就摔個狗吃屎——」
紫衣女子瞪他。
趙無眠輕咳一聲,拍拍木板,「試試?我給你推。」
「我又不是小孩子——」話雖如此,紫衣女子還是扶著裙子在鞦韆上坐下,
雙足踩著雪面,微微用力一踏。
趙無眠微微一笑,還沒推,繼而卻是瞧見西北方向的天空中,升起了一抹黑煙。
天空澄澈,雪幕如織,宛若畫布,這黑煙便如污水般潑在天空之上。
趙無眠臉色一變,「狼煙———」」」
紫衣女子瞧見狼煙,神情也是微微一愣,「這個方向,是偏頭關-—--」-但偏頭關本就與戎族交戰,怎麼會平白升起狼煙.」」
一般都是發生戰事時才會狼煙,起個報信的作用。
但戎族本就在扣關,都知道那兒在打仗,還起個什麼狼煙?
話音未落,她的神情帶上幾分錯愣。
趙無眠沉聲道:
「偏頭關———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