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託孤
欽原山脈的平逢山。
盤絲洞內，布局幽雅，奇花異草點綴其間。
盤絲大仙的小院外。
一棵古老的扶桑樹傲然挺立，枝葉繁茂，此時正當中午，陽光照射在扶桑樹上，扶桑樹上散發出淡淡的紅光，如同火焰在燃燒。
扶桑樹下。
一張古樸的茶案旁。
金角大王和盤絲大仙對立而坐，共品扶桑茶。
茶香與花香交織在一起，令人心曠神怡。
「我在那黑煞山巡山……」
蕭辰本來正在品著扶桑茶緩緩講述著自己在黑煞山巡山的經歷，那些驚心動魄的戰鬥和遭遇……
蕭辰說著說著，只見盤絲大仙卻突然低下了頭，眼淚無聲地滑落，打濕了衣襟。
她一時情難自禁。
正是：
「一夢醒來，恍如隔世，兩眉間，相思盡染。」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蕭辰愣住了，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話也停了下來。
「盤絲前輩，您怎麼了？」
「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或者我的故事讓您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蕭辰輕聲呼喚著盤絲大仙，語氣中滿是關切。
他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或者講述的故事觸動了盤絲大仙心中的某個敏感點。
盤絲大仙感受到蕭辰的關切，抬頭看向蕭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破涕為笑道：
「沒事。」
「沒什麼。」
「我只是……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蕭辰見狀，安慰道：
「嗯，盤絲前輩，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醫治你的傷勢的。」
蕭辰也能理解盤絲大仙的這種心情。
人之將死嘛，就會追憶往事，想得很多。
那些或快樂或悲傷的記憶，總會在不經意間被觸動。
這個時候，還是需要一些基礎的人文關懷的。
何況盤絲大仙不僅是百眼魔君的師父，而且還曾幫助他頗多。
「金角，你繼續說吧。」
盤絲大仙看著蕭辰，笑靨如花的說道。
說話間。
盤絲大仙左邊的眼睛俏皮地朝著蕭辰眨了一下，那眼神中充滿了靈動與俏皮之感。
示意：「聽我的。」
盤絲大仙的這一眨眼，仿佛整個空間都為之一亮。
哎呀，這誰受得了。
起碼他金角大王一個很俗的俗妖怪，就有些受不了。
蕭辰心中暗自嘀咕，這盤絲大仙真不知道是什麼妖怪成精，是電鰻，電蛇，還是電蜂子……成精？
她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眸真的會放電一樣，讓人難以抗拒。
實在是……老是放電。
蕭辰真感覺又被這盤絲大仙的眼神電了一下，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仿佛有一股電流瞬間穿透了他的心房，讓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幾分。
「咳咳……」
他乾咳了兩聲，平復了一下心情，將目光從盤絲大仙的身上移開，投向了遠處那朦朧的山景。
蕭辰自問經歷豐富，見過耍過的女妖精，數不勝數。
他自己在後院，養都不知道養了多少個女妖精了，耍都耍不過來。
真要一一算下來，那實在太多了。
有的女妖精的名字，他記都記不清了。
他自然不是那種青澀的初哥兒了。
該懂的，全都懂。
然而，此刻的盤絲大仙，卻讓蕭辰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困惑。
蕭辰雖然不太懂這盤絲大仙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他總感覺這盤絲大仙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以前嗎，大家感覺就是前輩和晚輩的關係。
現在，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的一舉一動，似乎都蘊含著某種特別的意味，讓他難以捉摸。
蕭辰的心中暗自思量。
這……
好像……
好像這盤絲大仙突然對他……
哎……這怎麼有點變味了。
不過蕭辰沒敢亂想，他生怕自己的猜想會褻瀆了這位妖族的長輩。
何況，這盤絲大仙畢竟是百眼魔君的師父。
這不能亂搞，自己千萬不能因為一時的衝動，而做出任何冒犯之舉。
不然他和百眼魔君的兄弟情分，怕是就要到頭了。
百眼魔君怕是要殺了他。
大家這好好的結拜兄弟，以後就要反目成仇了。
想到這裡，蕭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蕭辰再次將目光投向盤絲大仙，卻發現她的眼神依舊那麼清澈、那麼溫柔，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
蕭辰見狀，不由得在心中嘀咕道：
「常言道，這女人心，海底針，女人變臉比翻書快。」
「這話還真沒說錯。」
於是。
蕭辰微微一笑，繼續講述著自己在黑煞山的過往經歷，而盤絲大仙也靜靜地聆聽著，偶爾插話，兩妖之間的氛圍再次恢復了之前的和諧與寧靜。
「後來我就去了西牛賀洲的車遲國……」
「我去盤絲洞談點生意，想和百毒觀合作……」
「在盤絲洞認識了百目兄弟……」
蕭辰自然沒有全盤托出，畢竟他身上背的案子太多。
見不得人的秘密也太多。
那些涉及機密或個人恩怨的部分，他巧妙地一帶而過，沒有對盤絲大仙透露分毫。
畢竟蕭辰深知，在這紛擾的三界中，信任需謹慎給予，即便是面對如盤絲大仙這般看似溫婉可人的存在。
所以，他只是撿了一些可以說的話說。
不過。
盤絲大仙倒是很有耐心，她以手托腮，姿態優雅，那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緊緊鎖定著蕭辰，不曾移開片刻。
「後來，我就到了北俱蘆洲……」
蕭辰差不多講完了，他轉頭望向盤絲大仙，卻意外地發現她正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注視著自己，那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深意，仿佛有千言萬語欲言又止。
但盤絲大仙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空氣中似乎瀰漫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
片刻之後。
蕭辰收回了目光，向盤絲大仙勸道：
「盤絲前輩，您看這時間也不早了，咱們還是抓緊時間療傷吧。」
無他。
蕭辰瞥了一眼天色，這次為了給盤絲大仙療傷。
他特別在清晨時分趕來，為的就是早點遇到紫衣盤絲大仙。
現在，大家這聊著聊著，時間都到了大中午，將近下午了。
蕭辰深知，再這樣拖延下去，恐怕盤絲大仙體內的那個青衣盤絲大仙就要現身了。
那個青衣盤絲大仙，總是冷冰冰的，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冷漠感和疏離感。
仿佛整個世界都欠她一份無法償還的情債。
就好像，這全世界的男人，都是負心漢一樣。
「好，金角，聽你的。」
盤絲大仙的聲音溫柔而悅耳，她並未拒絕蕭辰的提議，展顏一笑道。
說罷。
兩妖就一同進入了盤絲小院內。
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小院。
盤絲大仙身著一襲紫色的廣袖流仙裙，宛如紫霞仙子降臨人間，靜靜地躺在那張由紅色扶桑樹葉精心編織的床榻上。
她那身姿曼妙，與床榻、紗帳融為一體，構成了一幅美得令人心醉的畫面。
那床榻四周，輕柔的紗帳隨風輕輕搖曳。扶桑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摩擦，發出「沙沙沙」的悅耳聲響，宛如天籟之音。
紗帳輕輕飄動，如同夢幻仙境一般，透過那紅色的，朦朧的紗幔，可以看到盤絲大仙的臉色較之前紅潤了許多。
她那雙曾經略顯無神的眼眸此刻也恢復了往日的靈動與光彩，仿佛兩顆璀璨的寶石在輕輕閃爍，顯得靈氣十足。
給元神療傷，這是一個大活兒，容不得半點馬虎。
稍有差錯，便可能導致盤絲大仙魂飛魄散，引發無法挽回的後果。
這搞不好，是要醫鬧的。
蕭辰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
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
蕭辰盤膝而坐，閉目凝神，開始運功調息，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
隨著他的呼吸逐漸變得深長而均勻，他的心神也隨之變得愈發寧靜與專注。
盤絲大仙緊緊看著蕭辰的面容，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驚喜，有感慨，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那些過往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衝擊著盤絲大仙的心田。
前世之因，今生之果。
一切冥冥之中，或有定數。
盤絲大仙回想起那個遙遠的白晝，陽光灑滿大地，他給她摘下一顆璀璨的星辰，大步流星走到她的面前，送給她的那一幕。
那一刻，她的心便徹底屬於了他。
從此，她為他奉獻了一切，無論是歡笑還是淚水，都只為他一人而流。
蠟燭成灰淚始干，春蠶到死絲方盡。
她如同一支無私的蠟燭，默默燃燒自己，只為照亮他的世界，直至蠟炬成灰，淚乾心竭。
她心甘情願地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甚至。
她的玄冥之傷，也是在那次為他而戰中留下的。
她明知遠非祖巫玄冥之敵，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沖了上去。
就像飛蛾撲火一般。
「喜歡一個人，真的需要理由嗎？」
「需要嗎？不需要嗎？需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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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在她心中反覆迴響，卻始終找不到確切的答案。
或許，愛情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它來得突然，去得也匆匆，讓人措手不及，卻又沉醉其中，甘願為對方付出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能有什麼辦法？
她就像飛蛾一樣，明知道會受傷還是飛撲到火上，可飛蛾就是那麼傻！
但，終究還是錯過了。
如今，她的生命也快走到了盡頭。
這次註定依舊會錯過。
她深知這次重逢也不過是短暫的相聚。
她心中有遺憾嗎？
當然有。
但更多的是對他的牽掛和祝福。
可是，在生命的盡頭，她還能遇到他，知道他還好，不是就夠了嗎？
這次宿命的重逢，也許都是上天的安排吧。
也或許，是億萬年前……他的那個謀劃？
是他億萬年前的那個謀劃嗎？
陽光透過雲層，斑駁地灑在盤絲小院的每一個角落，仿佛在為這段悽美的故事，增添一抹溫暖的色彩。
微風吹過，扶桑樹葉輕輕搖曳，仿佛在低語著那些億萬年前的秘密。
「會告訴他嗎？」
她在心中默默地問自己，但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當然不會。」
她不想再將那些過往的恩怨與糾葛告訴他，因為那些都已經成為了過去，不再重要。
她不想讓他為她擔心，更不想讓他背負太多的愧疚和遺憾。
何況，他終究不是他了。
那個曾經的他已經消失在了時間的洪流中，一切都不記得了。
往事如煙。
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新的一世。
而她，卻即將成為過去之人。
他什麼都不知道。
苦海中翻起的愛恨，終究難逃世間命運的捉弄。
相親，竟不可接近。
她深知，當初的那一次錯過，便註定了他們之間的無數次錯過，再也無法挽回。
人之將死。
而她，也將帶著這份愛，靜靜地離開這個世界。
她還能為他做點什麼呢？
她心中暗自嘆息，望著眼前的蕭辰，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感。
她只想在最後的時刻，為他做點什麼，留下點什麼。
至少可以為他留下一份力量，保護他未來的路途。
「金角……」
盤絲大仙突然開口喚道，聲音輕柔而堅定。
「嗯？」
蕭辰正閉目凝神，為接下來的療傷做著準備。
聽到盤絲大仙的呼喚，他連忙睜開雙目，詢問道：
「盤絲前輩有何吩咐？」
盤絲大仙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透露出一絲釋然。
她開口道：
「這一番相處下來。」
「我見你是個能成事的妖怪。」
「你心智堅定，潛力無窮。」
「以後，就讓百目，以及紅兒、青兒、墨兒……她們認你為主。」
「跟隨於你吧。」
盤絲大仙的語氣平靜而堅定，仿佛是在交代後事一般。
她繼續說道，眼中閃爍著對百眼魔君的期許：
「百目這孩子天賦不錯，又隨我在欽原家族得了些毒術傳承，千年之內，他可至大羅金仙之境。」
「紅兒、青兒、墨兒……她們七個雖然天賦差了些，但她們如今七個合在一起，也比得上頂尖的太乙金仙。」
「可以一用。」
盤絲大仙交代道。
盤絲大仙之意很明顯，這是要讓百眼魔君，七個蜘蛛精，認他金角大王為主。
「這讓百眼魔君，七個蜘蛛精……跟隨於我？」
蕭辰聞言一怔，心中一震。
蕭辰沒想到盤絲大仙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開口解釋道：
「談不上什麼跟隨不跟隨的。」
「我和百目是結拜兄弟，感情深厚。」
「我和紅蛛兒、墨蛛兒、紫蛛兒……她們也是也是情同兄妹，以兄妹相稱。」
「前輩放心，我們之間自然會相互扶持，守望相助。」
「兄弟，兄妹？」
然而，盤絲大仙聽後，臉上卻閃過一絲不悅之色，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幾分惱怒。
盤絲大仙搖了搖頭，語氣堅決地說道
「什麼兄弟兄妹的，這些都不重要。」
「以後，你們各論各的！」
「不必再糾結於這些無謂的稱謂。」
「此事，我自會和百目交代清楚，你無需多慮！」
「這……」
盤絲大仙那斬釘截鐵的語氣讓蕭辰不由得一愣。
蕭辰也不知道盤絲大仙是怎麼想的。
蕭辰實在不明白，為何盤絲大仙會將把門下弟子，都託付給他。
但面對著這盤絲大仙的「託孤之意」，他也只能先答應了下來。
盤絲洞的這一夥妖怪勢力，其實力不容小覷，絕非等閒之輩。
百眼魔君的強勢之處，自然不用多說，是煉丹煉毒的技術型妖才，也是戰鬥型妖才。
就一個字，猛！
而那七個蜘蛛精，聽百眼魔君說，她們吃了「羅剎金丹」之後，實力也是突飛猛進，變強了很多，還覺醒了「上古山蜘蛛」的血脈。
如今，她們聯合起來能施展出一些極為厲害的天賦神通。
如果能夠將百眼魔君和這七個蜘蛛精，都納入自己的麾下，那麼他現在的勢力無疑是一股極大的助力。
說是「如虎添翼」，不為過。
那他金角大王麾下的勢力，就已經相當恐怖了。
蕭辰心中暗道：
「百目啊百目，我金角確實是真心拿你當兄弟。」
「從未有過將你視為手下的念頭。」
「我都想好了，如果實在不行，就按你師父說的，我們以後各論各的。」
「你管我叫主上，我管你叫賢弟。」
「這樣也好，免得你心中有什麼疙瘩。」
這些……他回頭再和百眼魔君解釋好了。
料想百眼魔君，一定能理解他的。
想到這裡。
面對盤絲大仙那堅定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語氣。
蕭辰決定先接受盤絲大仙的安排，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了。
於是，他恭敬地拱手抱拳，承諾道：
「那就遵從前輩之意了，金角定不負前輩所託！」
「一定會善待百目賢弟，和紅兒、青兒、墨兒等七個妹妹。」
「絕不讓前輩失望。」
「嗯。」
盤絲大仙紫嬌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金角，我的名字叫紫嬌。」
「你以後，私下裡叫我『紫嬌』就行了，可以不用那么正式。」
隨後，盤絲大仙話鋒一轉，突然說道。
「好的，紫嬌前輩。」
蕭辰微微一笑，點頭應道。
雖然他還是習慣性地加上了「前輩」二字，但語氣中已經多了幾分輕鬆與自然，仿佛是在與一位久違的老友交談。
「哎……」
盤絲大仙輕嘆一聲，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沒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