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軍教司掌司施耐庵
巢縣,秦家大院的後宅中,張芸繡虛弱的躺在床上,但看著躺在身旁的男嬰,心中雖是歡喜,但兩條眉毛還是忍不住皺在一起,室內的其他人更是大氣不敢出,只因這孩子剛出生時就長了兩顆下牙,而且還出生自帶濃密的頭髮。
古代百姓迷信,愚昧無知,說這是鬼牙,投胎時沒褪乾淨,是要吃人的,更有甚者還說這種孩子克父克母,結果被魯錦聽到後,當場就把他們訓斥了一頓。
「放屁,這叫胎生牙,誕生牙,出生長牙那說明此子類父,我也是剛出生時就長了牙,我娘還說我剛出生時頭髮密的像戴了頂帽子,我出生後我父母也好端端的,工作順利,身體健康,還將我撫育成人,何來克父克母一說?這只能說孩子他娘懷胎時吃得好。」
一直照顧魯錦家人的廬州名醫池仁平,此時也在房中,正在檢查著孩子的『出廠設置』。
他先是拿出個用彩色雞毛製成的玩具,在孩子眼前晃了晃,孩子黑溜溜的眼珠立刻跟著看過去,之後又掏出個小葫蘆,裡面灌了綠豆,搖起來沙沙作響,放在孩子耳朵兩邊搖晃,孩子也機靈的轉頭去找,最後又洗了手伸到孩子口中摸了摸那兩顆下牙,牙齒堅固,並無異常。
池仁平聽到魯錦這麼說,也跟著幫腔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投胎之說更是子虛烏有,你們這些婦道人家懂什麼,此子耳聰目明,其母懷胎便是我確診的,我是一路跟著看過來的,這孩子足月所出,其母懷胎時也未見病症,孩子又是順產,母子都健康的很。
「足月出的孩子,自然要比不足月的生的壯實些,長的快一些,就如大帥所言,其母懷胎時吃的好罷了,亦有大帥遺傳之故。
「出生時有牙雖是萬里挑一,但絕非沒有,這樣的孩子我也見過幾個,無一不是早慧的神童,人家父母也都健在,何來克父克母之說?」
張芸繡聞言也是連忙鬆了口氣,她一是擔心孩子,二來也是怕魯錦不喜歡這個孩子,聽到池仁平幫她們母子說話,也連忙道謝,「多謝先生。」
幾個老張家來的侍女聞言也連忙緘口不言,不敢再傳什麼鬼牙的說法。
魯錦這時也上前問道,「池先生,我夫人現在如何?」
「夫人乃是順產,並無大礙,只是產後氣血虧空,不需用藥,吃些肉湯補一補即可,先養上兩日,若是有了力氣,產後三日即可下床在室內行走,注意不要勞累,活動一下就及時休息,被褥也要勤換,避免生了褥瘡。」
「多謝先生,我會讓人照辦的。」
「那老夫就先告退了。」
「我來送送先生。」
等魯錦把池仁平送出門再回來,沐英的娘周氏也端著一盆雞湯進來,魯錦親手盛了一碗坐在床邊餵給張芸繡,看的沐英他娘十分羨慕。
張芸繡被人看著投餵有些不好意思,忙說道,「夫君,我自己來吧。」
「你就老實吃吧,多吃幾塊雞肉。」
張芸繡又看看旁邊已經睡著的孩子問道,「夫君可給孩子取了名字?」
魯錦點點頭,「早就想好了,就叫公輸鉭。」
「坦?」
「就是化學元素周期表的那個金屬鉭,鉭金屬耐高溫,耐腐蝕,遇王水不化,以此字做名,有穩固成長之意,也是期望他將來能習傳公輸家學,不要被腐儒腐蝕掉。」
張芸繡長期幫魯錦整理書稿,也知道有元素周期表這麼個東西,聞言不禁翻了個白眼,「怎麼想到用這麼奇怪的名字?那咱們以後的孩子難道要叫金銀銅鐵錫鉛嗎?」
噗呲——
一旁的周氏直接沒忍住偷笑出聲。
魯錦當作沒聽見,笑著解釋道,「自然不能用這麼大眾的字,我正是考慮將來可能要百姓避尊者諱,為了不給百姓添麻煩,這才用了周期表中的生造字做名字的。」
「原來如此,夫君可真是仁義。」張芸繡恍然大悟。
正當這時,門外又有人在門口探頭探腦,張芸繡瞧見這才再次說道,「我自己吃就行,夫君還是去外面看看吧,剛才不就有人來找,夫君還是要以天下為重,不可沉淪於兒女情長。」
「行行行,我知道了,那你吃完好好休息,看好咱們的兒子。」
「嗯。」
魯錦又看了看母子倆,這才出門帶人去了巢縣縣衙,卞元亨和呂珍,還有施耐庵早已等待多時,好在有李善長和朱壽在那陪著。
呂珍帶的人最多,這人手下跟他販鹽討生活的人不少,現在販私鹽快干不下去了,聽說魯錦要軍官,乾脆都拉了過來,縣衙後院魯錦上次開會的地方,再次站了一大群。
眾人等了半晌,魯錦這才帶人來到後院,剛一進門就抱拳道,「抱歉抱歉,拙荊今日產子,鄙人喜得一麒麟兒,初為人父,難免高興了些,這才怠慢了諸位,諸位勿怪,我今日當擺酒設宴,款待諸位好漢。」
眾人見狀也連忙站起來跟魯錦道喜。
呂珍今年28歲了,長期販鹽,處事老練,情商也挺高的,聞言當即道,「是我們來的唐突了些,竟不知大帥今日家中有喜事,這什麼禮物也沒帶,空手而來,怎好討大帥的酒吃?」
魯錦見狀當即上前拉住呂珍的手,「你就是呂珍吧?」
「正是。」
「哈哈哈哈,果真是個好漢子,我早就聽過你的大名,你雖然沒早來投我,可咱們的私鹽生意卻沒少做,算起來也早就是自己人了,還什麼禮不禮的,你給我帶來那麼多好漢,豈不是最大的禮,一會留下放心吃酒就是。」魯錦當即客套著說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大帥。」呂珍聽魯錦說他是自己人,也當即喜道。
魯錦這才放開他,又掃視眾人,看向李善長身旁的一對老少,最後目光鎖定在那個精壯的青年人身上,「可是有徒手殺虎之名的猛士卞元亨?」
「正是在下。」卞元亨當即抱拳道。
魯錦上前幾步,一把拉過他的手,笑問道,「閣下真徒手踢死過老虎?」
「確有其事,不過也費了一番功夫,一腳踢死多為鄉人謠傳罷了。」
卞元亨當即解釋道,隨即便是一愣,感覺手上一股巨力傳來,再看向魯錦,只見魯錦正笑看著他,他立刻明白過來,這是魯錦想要跟他角力,試試他的力氣,於是也開始咬牙暗暗使力,只是不論他如何使力,憋得臉都紅了,魯錦手上還是紋絲不動,不過臉上也見了用力的神色。
兩人角力片刻,周圍眾人漸漸也看了出來,卞元亨實在比不過,這才討饒道,「大帥膂力驚人,我不如也。」
魯錦聞言這才卸了力道,拉著他笑道,「哈哈哈哈,你也不錯,是條好漢,我軍中有此勇力者還有二人,36軍的總管朱亮祖,還有37軍的團指揮使常遇春,等回來我介紹他們給你認識。」
「多謝大帥。」
見完了卞元亨,魯錦又掃視眾人,見到另外站在一起的三人小群,向他們問道,「你們誰是閆都憲?」
「回大帥,是在下,這還有沈峰和邵宏兄弟。」
「好好好,果真都是好漢子。」
魯錦上前挨個和他們握手拍肩以示親近,又說道,「雖然華甫兄暫時不能來,但你們來了我就放心了,我雖和華甫兄未曾謀面,但他重情重義,起兵救王克柔的仗義之舉我可是聽說過,如今高官厚祿在前,他又能主動遜位讓賢,實在是讓魯某刮目相看,你們能受他舉薦為千戶營官,想來也是有情有義的好漢,來,且都坐吧。」
「多謝大帥。」
等眾人都落了座,魯錦這才看著眾人道,「你們既然能被接來此處,那想必原因也都清楚了,李華甫李兄幫我軍做過事,立有大功,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做事公允,我聖武軍才能有今日之成就。
「我答應事成之後給他官職,若從文,可從四品知府做起,若從武,可從萬人將做起,李兄選擇從武,只是未曾想到,他竟然又主動將位置讓給了卞兄弟。
「李兄現在還有元廷官職在身,且位置重要,我軍也未打到泰州,他不好現在來此,但招兵買馬這個事又不能久拖,子曰『不教而戰謂之殺』,新募之兵未經訓練,如何能上得戰場,那與讓他們送死何異?但現在又不是讓你們在泰州募兵的時候,是以我先不募兵,而是要先練將,這才將你們召到了此處。」
眾人都點點頭,表示知道。
魯錦這才繼續說道,「那就按之前說好的,先給你們編制番號吧,我軍的軍制和規矩,諸位都知道了嗎?」
「知道。」
「知道。」
眾人都稀稀拉拉的點了點頭,這裡面呂珍是早就知道的,他跟聖武軍打過交道,卞元亨則是聽閔子順和李華甫說過。
魯錦則是道,「我聖武軍中以數字編號為番號,步兵的團級編制從一團開始,如今已經排到了18,師級編制從101開始,現在排到了107,如今你們即來,也當依次排序。
「我現在宣布,成立108師,任命卞元亨為督師,從三品,加少將軍銜,任命李華甫為副督師,正四品,加大校軍銜,全師共有人員編制13500人,轄19,20,21三個團,每團4500人,下轄四個戰兵營,一個輔兵營,每營900人。
「李華甫兼任19團指揮使,卞元亨兼任20團指揮使,呂珍任21團指揮使,正四品,加大校軍銜,其餘諸將,任各團屬校尉軍官。」
「是。」眾人當即起身領命道。
魯錦擺擺手讓眾人坐下,又繼續道,「考慮到108師初建,現在又沒有兵,暫時沒有你們的作戰任務,108師全體軍官,併入到37軍擔任臨時副職,卞元亨和呂珍先跟在我的身邊,等作戰時你們再到下面去當見習副指揮。
「這段時間,我會給你們每人發一本速成兵法,你們要一邊學習兵法,一邊參加我軍的訓練,儘快熟悉我軍的訓練流程,統軍管理辦法,以及作戰方式,在合適的時候,我就會派你們去募兵訓練,參與作戰行動,現在讓你們提前學習,你們可別到時候跟我說不會帶兵,不會練兵,也不知道怎麼打仗。」
「是。」眾人再次齊聲應諾。
卞元亨也跟著答應了一聲,然後又低聲問道,「大帥就只看重在下的勇力,不考考我的兵法嗎?」
「當然要考,但不是在這,也不是現在,今日是我喜得貴子的大喜日子,等一會留下吃了酒再說。」魯錦當即道。
魯錦以喜得貴子為由,給新來的諸將擺了一次接風宴,算是個歡迎會,還叫來朱壽、張溫、張德勝等人作陪。
等吃完了飯,又給他們每人發了一本速成兵法,然後將那些千戶及以下將領全部打發到別的部隊去當見習軍官,呂珍麾下的營連長們被安排到張德勝的17團,李華甫麾下的幾個軍官被安排到常遇春的13團,卞元亨的部下被安排到楊璟的四團,分配完成,立刻派人將他們送走。
等將這些基層軍官都打發了,魯錦才帶著呂珍、卞元亨幾人來到縣衙後堂喝茶,魯錦這時才對幾人考校道。
「諸位既然熟讀兵法,不妨來說說,我占的這廬州位置如何?」
卞元亨當即明白,這才是魯錦真正的考試,只是還不等他說話,旁邊的施耐庵就先說道。
「廬州地處要衝,上扼中原,下控江南,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位置。
「漢末三國之時,曹魏占合肥窺伺東吳,東吳孫權幾欲奪取合肥,最終都損兵折將,江南失合肥,既失去了北伐通道,又丟了江東的屏障,唯等死而已,一旦中原恢復實力,有合肥在手,便是江南陷落之時,後來傳至西晉,東吳果然滅亡。
「至隋初,隋國大將韓擒虎,亦以廬州為基地,東渡長江,滅亡南陳,使我中國結束三百年亂世,再次一統。
「隋朝又開挖運河,使江南之米糧能夠由水路運去商洛,廬州便是隋唐漕運的必經之地,此地商賈繁茂,財貨雲集,不久便成了江淮重鎮。
「後歷經隋唐數朝,至前宋定都汴梁,江南錢糧入京依然要走廬州,此地繁華依舊,直至靖康國難,前宋丟掉半壁江山,退守江南,偏安一隅,但廬州仍有重用。
「前宋的江南防線,便是以襄陽、廬州、揚州,這三座城支撐起抵擋蒙元的前線重鎮,中原若得廬州,則江南必陷,江南若得廬州,則可保有一方。」
魯錦喝了口茶,點點頭,「先生說的不錯,那廬州這麼好,我若欲平定天下,是否應該以廬州為基業?」
「不可!」施耐庵連忙道。
「為何不可,先生方才不是說廬州很好嗎?」
施耐庵當即解釋道,「廬州的確很好,它好就好在,不論是在中原手中,還是在江南手中,都可作為一大助力,但若只有廬州,而沒有中原或江南,那廬州反而成了燙手的累贅。
「大帥現在西北有劉福通占據中原,正北有芝麻李占據徐州,江南還在元廷之手,不論是劉福通想要南下攻取江南,還是江南元軍想要北上征討劉福通,處在他們中間的廬州都將首當其衝,此處不說是四戰之地,也稱得上對戰,三戰之地了。
「再者,廬州一無地形之險,不足守,二又這些年連年大災,人口錢糧稀少,不足用,三來蒙元定都燕京,開闢新漕運,廬州的漕運被廢,如今江南的錢糧入京走的是東線,廬州錢糧匯聚之利已被揚州取而代之,不夠富,再加上三戰之地,故而不可以此地為基業。」
啪啪啪——
魯錦當即鼓掌贊道,「肇瑞(施耐庵的字)先生果然大才,我帥府分文武兩院,武院軍教司尚缺一個掌司,不知先生可願屈就?」
「這」施耐庵都被魯錦說愣了,這不是正說基業呢嗎,怎麼突然就轉到招人上了,差點閃了他的老腰,還有這軍教司,是個什麼職務?
於是施耐庵只能問道,「不知大帥可否告知,這軍教司所掌何職?」
「先生可聽說過我軍中的訓導官?」
「有所耳聞,聽說是掌管各部軍法、軍需之職,亦有鼓舞士氣、教化士卒之意?而且還與主將同品,似亦有監軍之能?」
「然也。」魯錦點點頭,「這軍教司就是全掌軍中教化之職,各部訓導官有調兵、軍法、軍需、監察等實權,但武院的軍教司就只有宣教訓導之務,不知先生可願擔任?」
施耐庵皺了皺眉,有些不解道,「在下還有一事不明,不知大帥為何聘我為這訓導官,這鄙人也沒做過啊,萬一不能勝任,豈非壞了大帥的事?」
魯錦當即笑道,「其實是我聽說先生善於著書,尤其是話本小說戲曲雜劇之類,此物對軍中宣教訓導有大用,只是我一直未找到合適人選,這才將職位一直空置。」
施耐庵更加迷惑,「這寫小說、編劇本的本領,還能用來在軍中宣教?」
魯錦攤攤手,「不然先生以為,應該如何在軍中施行教化?教士卒讀四書五經,把他們全都教成當世大儒?去考科舉當進士嗎?
「我軍中十幾萬將士,大多數連字都不認識,現在能識得些字了,還是從軍之後我讓訓導官們現教的,他們每日訓練辛苦,累的站都站不直,你再讓他們在訓練之餘,每人捧著本四書五經去念書?怕是沒幾個人願意干。
「而且我也不需要十幾萬滿嘴之乎者也的士卒,只需要讓他們知道為何而戰,應該怎麼戰,保持高昂的士氣即可,比如為何要跟著我反元,那是因為暴元貪腐成風,朝堂腐朽,百官昏聵,韃子不把漢人當人,處處對我漢人打壓,還有諸多如高利貸,買賣奴隸等暴政,逼得我們沒有活路,我們這才要起兵反元,推翻元廷暴政。
「這些事情,應該怎麼講給士卒?若是如念書一般,恐怕沒幾個士卒願意聽,我看關漢卿先生編寫的竇娥冤就不錯,以雜劇戲曲的形式,諷刺元廷官員的昏聵與惡政。
「肇瑞先生既擅長此道,不如就以元廷的暴政為題,編幾齣類似竇娥冤的評書,雜劇,戲曲之類,教劇團學習,再到軍中各部輪流演出,給士卒寓教於樂,既能在訓練之餘放鬆身心,又能教導他們為何而戰,士卒本身也愛看,豈不兩全其美?」
施耐庵聽完人都傻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戲曲雜劇還能這麼用,這玩意居然能和教化扯上關係,但仔細想想,許多不識字的百姓,寫文章他們看不懂,但這戲曲雜劇卻人人愛看,即便不會寫字也能哼上幾句戲文,並對劇中角色感同身受,若是特意編一些這樣的劇本,確實能起到魯錦說的那種效果。
於是他當即佩服道,「大帥治軍的手段,真是.別具一格,不過似乎此法或許真有些用處,而且也十分有趣,寓教於樂這詞說的也極好,老夫願意一試。」
「那就有勞先生了。」魯錦當即笑道,然後又說,「剛才詢問廬州位置,乃是我給元亨出的考題,可卻被先生搶了先,先生才學我已知曉,這次可不許再搶題了。」
「哈哈哈哈,一定,一定。」施耐庵當即捋起了鬍子,笑著看向一旁的表弟卞元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