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背後再說
深夜，王宮。
成蟜與嬴政相對而坐。
他時不時看向嬴政的身側的兩人。
其中一人是蓋聶，他沒有絲毫意外。
但另一個人，他可就太意外了。
沒想到消失不見的小舅子，竟然「驚現」咸陽王宮，還成了政哥的近侍。
成蟜心裡直嘆好傢夥，暗自揣摩衛莊兄是不是被蓋聶大叔感化了。
衛莊看著成蟜在打量他，目光平靜。
若非被成蟜坑那一下，導致被龍陽君關了一些時日，他早就來到咸陽，助力秦國滅亡六國。
他找到了他的路，雖然和師哥的目標不同，但至少在前期還是一樣。
待得秦滅六國後，他便助力六國遺民，覆滅秦國，把這該死的八百年來不停紛爭的春秋戰國葬送。
為此，他還有更深一層考慮，保下即將入秦的韓非一命。
雖有成蟜的承諾，但他並不太相信此人，哪怕他是紫女的心上人。
一念至此，衛莊看向師哥，心中變得很寧靜，就像再次回到鬼谷，和師哥一同求學，只是這樣的日子，一去不返，這次也是註定要再次別離。
蓋聶感受到衛莊的眼神，下意識看去，卻見衛莊撇過了頭。
心中想起多日前，小莊來到咸陽，找到他，說要為秦國出力。
對於這位師弟的要求，蓋聶感到十分奇怪，但也未說什麼，便引薦給秦王，之後便與他一同成為秦王近侍。
到了一眼衛莊手指上的鬼谷信物，蓋聶暗自猜測，看來老師聽從了自己的建議，把鬼谷之位傳給了小莊。
小莊成為新的鬼谷子，想必已經放棄了與他競爭和戰鬥的念頭了。
嬴政喝了杯濃茶，「你回來了，不錯。」
成蟜笑道：「回來了，馬上便是王兄的加冠之日，王兄可是等急了？」
嬴政輕哼道：「當初你說要在朕加冠之前，拿下呂不韋，現在只剩一個月，你卻才回來。」
成蟜淡定道：「王兄莫急，不知王兄對呂不韋手下之勢力掌控多少？」
嬴政聽到成蟜問此事，臉上有些不好看。
「不多，呂不韋多年的朝堂經驗，實力盤根錯節，哪怕是我也不能在短時間內釐清，直到現在，進度不過一半。而且……」
嬴政微微一頓，說出了自己的懷疑：「昌平君現在似乎並不如之前積極了，這些時日，在朝堂之上，有多次打擊呂不韋之良機，他都視而不見，反而偶爾多有幫襯，雖然表面上依舊是在為了朕好，但在朕的直覺，卻感覺不對。」
成蟜略微沉思一下，在楚國楚王宮，王后李環在他身下承歡之時，曾提到過，楚王曾秘密遣使者送與昌平君一封密信，正是這封密信，才讓李環迫不及待地想要做掉楚王，以免楚王迎接昌平君回到楚國。
「王兄，此事暫時擱置在一旁。先解決呂不韋一事，再看昌平君是否別有用心。」
嬴政輕嘆道：「如此也好。你有何計策？」
他也不想懷疑昌平君，畢竟朝堂之上，勝任丞相一位，可用能用之人，並不多。
「依舊如初，王兄天亮，便以太后的名義，召見呂不韋。我會出手，協助太后，讓呂不韋臣服。」
嬴政眉頭微皺：「如此冒險，真的可以嗎？萬一威逼呂不韋不成，真的要當場殺死呂不韋？」
成蟜淡笑道：「王兄勿憂，臣弟自有辦法。」
他修煉的陰陽長生法之中，有一門奇詭之術，名為攝魂術，與陰陽家的陰陽術，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更為精妙。
雖然對修煉之士，作用不大，但對付普通人的呂不韋，哪怕其意志極為堅定，也能讓他張口道來所有的秘密，只是這樣一來，呂不韋也就死定了。
為了三年內完成滅六國，同樣看在娘蓉的情分上，他不打算上來就用這樣極端的手段。
「呵呵，好，寡人這就召呂不韋明日去往雍宮。若我母親之言無用，你便出手吧。」
嬴政當即決斷道，此刻哪怕直接殺了呂不韋，雖然會造成動亂，但這些損失他還能承受得起，大不了，之後的日子，繼續通宵達旦的處理公文便是。
……
次日一早。
成蟜和嬴政一同來到雍宮。
此時，一身雍容華服的趙姬，正在倚著榻，有些愜意的看書。
遠處的四劍奴，外加老大趙高，正在奮筆疾書，眷抄著什麼。
當成蟜和嬴政進來後，趙姬依舊沉迷於書中，手裡握著最新生產，裝點成冊的紙質書籍。
成蟜好奇的湊了過去，「老趙，抄什麼呢？」
趙高苦著個臉，把身前一堆書簡擺好，緩緩起身，與四劍奴向成蟜和嬴政行禮。
「長安君……」
未待趙高訴苦，正在安逸看書的趙姬，看到成蟜進來，眼神忽的大亮。
「成蟜，你來了，快過來快過來！」
趙姬頓時放下手中的書冊，極為熱情的迎了上去。
嬴政輕笑一聲：「是不是很意外？」
成蟜有些心虛道：「太后這是怎麼了？」
嬴政瞥了一眼躬身在後的趙高，「趙高，你和成蟜說說。」
趙高看著正在下榻的趙姬，連忙道：「太后原本閒來無事，便去了長安君建造的學宮遊覽，無意之中，在學宮造紙坊，看到正在準備刊印的《誅仙》，一看之下，便入了迷，已經連續看了七八日，還讓在下連夜連夜用筆墨眷抄學習。」
「額……誅仙？」成蟜眨了眨眼，什麼鬼？
嬴政好笑道：「就是你府里的女人，聯合搞出來的一本書，現在背靠伱在學宮建造的造紙坊，加上公輸家和墨家整出來的印刷之術，已經準備用你的名義成冊販賣。」
成蟜嘴角微抽，沒想到這麼快就出版了。
趙姬不顧形象的跑了過來，一手抓住成蟜，連道：「你快給給本宮說說，這書到底寫完了沒有？本宮已經收集了八冊，問過焱妃，焱妃說還得需要一段時間，你能不能催催她們，趕緊寫。」
嬴政有些無奈，不就是一本類似雜家小說家寫的故事嘛，至於這樣嗎？
他這幾天可是被趙姬催夠了，成蟜不回來，他也不好直接下旨。
成蟜只得「嗯嗯」兩聲，算是應了下來。
他沒忘記今天的正事兒。
「太后，我今日與王兄來，是有要事相商，關於……誅仙，有時間我派人給您送來。」
雖然趙姬私下裡，已經被他契約了，但總歸也是自己名義上的母后，該給的面子還是得給的。
趙姬意識到自己兒子還在，按耐住躁動，笑吟吟道：「什麼事？」
嬴政看了一眼趙高：「你們出去，任何人不得接近這裡。」
趙高簡直要喜極而涕，連忙帶著四個小弟退下。
來到殿外，揉了揉他用來繡花的手腕，連續用毛筆眷抄了多日誅仙，都快廢了。
不過當看完一部分誅仙后，他隱約有所頓悟，一身修為再次精進，若是靈魂力能夠蛻變一次，他就能穩步邁入半步天人境。
嬴政見四下無人，便簡單的把來意說了一遍。
「母親，我已經命人召見呂不韋來這裡，成蟜會先威逼呂不韋，由您試著勸解。」
嬴政嘆了口氣：「我即將加冠，而呂不韋依舊把控朝廷，尾大不掉。殺也不是，留也不是，若是能夠和平解決，乃是秦國幸事。」
趙姬當即點頭答應：「本宮明白了。」
這幾個月的書，她雖然是囫圇吞棗被迫看下去的，但也增長了許多腦子，一眼看出了成蟜用的是恩威並施，黑臉白臉一起唱。
嬴政鬆了口氣，比預想的要順利的多，他還擔心母親抹不開臉。
成蟜似乎比他還要了解母親，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吧。
趙姬笑吟吟的看了成蟜一眼，眼神中略顯得意，似乎想要得到一點表揚。
成蟜輕咳一聲道：「太后深明大義，兒臣佩服。」
趙姬笑得更歡樂了，契約了她又如何，至少明面上，還得認她是母后，得奉承好點。
至於背後……背後再說吧。
……
從相國府出來，坐在馬車上的呂不韋，臉色有些陰沉。
駕車的是斷了臂的老奴。
「呂相，小姐回來了，恐怕成蟜已經到了咸陽。」
老奴有些擔憂的說道。
這些日子，他試圖找機會，看能否逃出咸陽。卻發現相國府外，不但被不知名的頂尖高手盯著，還有不少王宮禁軍，打著巡邏保護相國府的名義在盯梢。
這代表著什麼，老奴很清楚，至少王宮那邊，已經徹底被嬴政掌控，相國大人安插進去的人，被以各種理由調走或打入大牢。
呂不韋冷哼道：「非但已經到了咸陽，想必還在王宮內等著老夫。」
昨夜深夜，與娘蓉同回的夢娘，現在已經是如假包換的天人境高手，一招之下，自己府內的所有高手，全部倒地，身中劇毒。
若非夢娘沒有殺心，現在相國府內已經雞犬不留。
他敢肯定，這是成蟜在向他示威。
這也就罷了，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唯一的女兒娘蓉，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傾向於成蟜，讓他不要再內鬥，話里話外，成蟜二字一直不離口，他感覺娘蓉一定是被成蟜給欺騙感情了。
一想到這裡，呂不韋一陣煩躁。
不久之後，馬車來到王宮之外。
老奴扶著呂不韋下了車，低聲道：「相國大人，老奴陪您一起進去吧？」
呂不韋拒絕道：「不必了，若是成蟜和秦王真的想殺老夫，幾個月前，我便已經死了。直到現在老夫還沒死，說明老夫的一些後手安排起了作用。只要這些後手不暴露，老夫就死不了！」
他現在壓力很大，時刻都在成蟜的生死威脅之下。
已知成蟜是天人，還有打著照顧娘蓉來他府中的夢娘也是天人。
讓他第一次生出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淡淡絕望。
甘泉宮。
已經得到命令的趙高，見到呂不韋獨自一人進來迎了上去。
「相國大人。」
趙高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著有些頹敗的呂不韋，臉上怎麼也遮掩不住得意。
去年呂不韋還傲氣十足，話里話外，各種表情都是在看不起他，還想把他手中的羅網權力給拿走。
結果短短一年不到，呂不韋已經生死難料，趙高在得意的同時，也在暗自心驚成蟜的手段。
不但讓太后與之交好，還能壓的呂不韋抬不起頭。
再加上一身可怖的天人境實力，趙高嗓子不由發乾，要是得罪了成蟜，他恐怕真的要成太監了。
呂不韋平靜的看了趙高一眼，對於趙高這樣小人得志的模樣，並不奇怪。
「太后在何處？」
趙高輕笑著：「在後花園與王上和長安君賞花飲茶，本宮這就帶相國大人前去。」
「呵呵，那就有勞中車府令趙大人。」
呂不韋淡淡說道，聽不出喜怒。
但在趙高聽來，十分愉悅，中車府令雖然品級低了，但好歹也是有品級的官，特別是挨著王上，時刻能夠與秦王見面，論起影響力，不比一些高官差。
來到後花園，梅花月季正在綻放著，在二月末的清冷的天氣中，帶來一些暖色調。
嬴政道：「本王今日與母后成蟜在此賞花，相國大人曾作為本王的亞父，特邀相國大前來陪同，相國大人不介意吧？」
成蟜和呂不韋都聽得出，嬴政在「曾經的亞父」這五個字之中，聲音有些不穩。
呂不韋掛上模式化笑容：「王上有命，作為臣子，自當奉陪。」
嬴政輕聲道：「相國大人如此謹遵王命，為何還要處處在朝堂之上，與朕為難？」
呂不韋面不改色道：「治理一國，涉及甚多，王上雖然有許多好的想法，但落在實處上，很可能變成一樁壞事，身為臣子，不能等到王上犯錯之後，再進行彌補。」
成蟜啞然失笑：「相國大人是想說，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能夠明察於微末，防微杜漸爾？」
呂不韋有些驚訝的看著成蟜，旋即道：「不錯，看來長安君對孫子兵法研讀不淺。」
嬴政緩緩道：「見勝不過眾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戰勝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成蟜，看來當初聽從相國大人的建議，讓你參加堯山之戰進行歷練，是對的。王室需要一位能帶兵打仗的將軍。」
成蟜咧了咧嘴，他就是胡扯幾句，適應一下氣氛，看政哥這意思，是想讓他在之後帶兵打仗了？
一直在賞花，並回味誅仙世界的趙姬，見成蟜嬴政和呂不韋，說的雲裡霧裡，亂七八糟，不勝心煩。
當即道：「呂不韋，一個月後，便是政兒加冠之時。當初你向本宮說過，待得政兒加冠之後，讓出手中的權力，現在在本宮的見證下，你給政兒一個交代吧！」
呂不韋臉上的政客笑容凝固，場面氣氛陷入如二月末的天氣一般冷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