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烏托邦親眼見到杜姆用特殊的方法抽取克拉科島的殘骸,那時我以為我窺見了終末之星的全貌,我認為你們是在用各個死亡世界的精華來鑄造一座不落星體,以此庇護理事會的核心成員們熬過紀元更迭的時刻。
事實證明我把這事想的太簡單了。
或者說我也無法想像你們這麼多人的智慧聚合為什麼會選擇這種看似穩妥實則風險超級大的項目。
我對此還有很多疑惑,比如,你在斗界循環了十三次,這顆終末之星是不是就此在這裡被重塑了十三次?
從杜姆那裡我知道這東西其實是一個用於回溯神聖時間線的標記核心,對吧?」
在終末之星已經被啟動的設施之中,梅森站在零號托尼身旁,看著眼前光學投影的超大屏幕上浮現出的數以萬計的各種數據羅列,那是他們設置在終末之星上的循環裝置的功能監測,這些數據不斷的跳動著,代表整個裝置已經進入了激活的後半段。
它很難再被停下了,除非梅森能將整個星球一瞬間摧毀。
說實話倒也不是做不到,但只是單純的摧毀沒什麼意義,理事會的這個計劃從來都不是以眼前的星體而是以一個隱藏在他們的陰影之中的厲害傢伙作為核心的。
總隊長想要徹底解決問題,就不能粗暴的將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都炸翻。
而面對他的提問,零號托尼沒有再當謎語人,他端著咖啡杯,看著眼前不斷跳動的各種數據,說:
「伱原初的猜測其實不能算錯,雖然整個循環體系的理論基礎提出的時候神聖時間線還處於較為完整的情況,但我們在設置這個體系時就想到了最壞情況。
一旦神聖時間線出現斷裂或者脆弱到無法再承受如此大規模的時間回溯,那麼這顆終末之星確實會被作為度過紀元更迭的末日方舟。
它本身足夠堅固且在象徵性層面具備死亡與新生的雙重特性,這讓它熬過宇宙紀元終末的概率要比其他世界大得多。
從這一點而言,你確實猜到了一部分真相,不過在正常情況下它的運作模式並非如此。
你所見的終末世界採集了超過500顆消亡星體的世界特徵,其世界力量體系最低評價都在A級,是平行世界體系里精華中的精華。
擁有這些世界特徵可以確保在循環真正啟動之後,將這些精華世界重新復原到它們『活著』時候的狀態,就像是你完成電腦系統重裝的時候要提前把重要文件轉移到安全分區是一個道理。
因此終末之星實際上只被鑄造了這一次。
你此時眼見的它才是真正的完整形態,也只有如此完整的終末之星才能承受將整個宇宙在時間線層面拉回源點的能力。
之前的十三次循環都只是對現實的模擬,雖然身在斗界中,虛假與真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就是了。
我啊,是眼睜睜的看著希望理事會失敗了十三次.區別只在於前十二次是自己作死,最後一次是在現實被代表希望與未來的你擊敗。」
「嗯?」
梅森詫異的眨了眨眼睛,說:
「所以,你們的技術其實是存在漏洞的,這個循環過程里可能會『隨機丟包』?所以才要用終末之星作為重要星體的循環錨點?」
「差不多。」
零號托尼喝了口咖啡,說:
「雖然之前的十三次循環都只是發生在斗界,但每次啟動循環時依然會在整個宇宙層面造成巨大的時空擾動。
這個過程里難免會將一些邊緣位面的規則打亂導致它們就像是被刪除數據一樣瞬間消失,也偶爾會把一些『外面的東西』卷到這個體系之中。
比如第十艦隊那些斯巴達星際遊民,再比如你曾面對過的狂笑之蝠,他們都是在某次循環啟動時被意外拉入了我們的封閉宇宙里。
像這樣的事挺多的,畢竟連續循環十三次你總能見到奇奇怪怪的小概率事件,從這些過往的經驗不難得出一旦宇宙範圍的回溯生效,整個神聖時間線都會遭受重創甚至導致宇宙層面的時空紊亂,因此終末之星必須被鑄造到這個規模。
500多個精華世界的特徵足夠維持整個平行世界體系不至於在循環啟動時崩壞的太厲害。
但我是真沒想到,這種小概率事件居然會帶來真正破局的希望,狂笑之蝠藏起來的宇宙調音叉徹底逆轉了我們所面對的糟糕局勢。
理事會其實已經握住了關鍵點,但他們卻對此毫無察覺,最終讓希望的鑰匙落在了你手中。」
「你可以說的再清楚一點。」
梅森揉了揉眉心,說:
「杜姆剛才已經信心十足的宣布他會在這第一次大循環啟動後採用我的辦法,從一開始就合理利用宇宙調音叉作為新的計劃主體。
如果他的想法可以成行,那麼或許在第一次衝擊發生時,整個平行世界體系就能有驚無險的度過這場覆蓋宇宙的災難。
根本用不到第二次衝擊,以你們這些人的智慧匯聚,說不定幾個月的時間就能重塑宇宙到紀元更迭,隨後大家手拉手唱著歌一起邁入新世界。
雖然我討厭杜姆。
但我不得不承認,那傢伙在畫餅這方面確實相當厲害,連我都忍不住去暢想那樣一個未來。」
「他想的很好,但實際上這樣的計劃成功機率基本為零,因為這一切並不會按照他的想法或者我的想法來推進。
就算循環真的如我們預料那般開始,我會告訴你,一切也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群星會依然會誕生、你的故鄉世界依然會死去、理事會的黑暗擴張會按部就班、整個群星會如悲劇宿命般重新走向落幕與絕望。
如果真的有一個造物主在旁觀這一切,那麼我猜,最近一段時間這位造物主大概是喜歡上觀賞悲劇。」
零號托尼哼了一聲。
他看了一眼時間,已到終末之星起航之時,時間在一點一點的歸零,於是他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對梅森說:
「你覺得我在危言聳聽,對吧?那就讓我告訴你是什麼讓我下定決心親手終止由我們所有人為末日準備的最終計劃。
在這一切開始的時候,我們就像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非常艱難的一步一步在末日之下求存。
那時大家都很不熟練。
科技、資源與經驗的不足使終末之星甚至無法完成哪怕是核心區域的搭建,這直接導致前幾次的模擬循環回溯出現重大問題。
我們連完整的記憶都無法保留,只能一次次的艱難記錄重要的發現,隨後重複同樣的錯誤,依靠支離破碎的記憶大家不斷修改計劃積蓄科技儲備,直到第五次循環時我們才製作出了第一個有效的星球護盾艱難熬過了第二次衝擊。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終末之星的建設才真正走上了正軌。
我們組建了狐巢,並竭盡全力的建立並保留了你眼前的資料庫來存儲集體的智慧。
從第六次模擬循環開始,我們便嘗試用各種方法儘可能完美的保存整個平行世界體系的『數據』,其實如果只是苟延殘喘的進入下一個時代,那麼在第七次循環時我們已經可以做到,但也是在那時候,我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一個可以摧毀我們的一切努力的問題。」
零號托尼嘆了口氣,揮著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圈,他說:
「我發現循環無法終止了,即便我們想,也無法再干擾到整個體系的自動運轉,我們被困住在了一次次的循環回溯之中。
或許是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存在我們尚未發現的漏洞,或許是神聖時間線在不斷的回溯中於關鍵節點出現了破損,又或者是單純的來自時間的懲罰。
總之,這個循環已經成為了一個關於災難與末日的噩夢。
要麼理事會體系毀於衝擊迫使它重新開啟循環,要麼我們要在這個循環之中尋找到問題關鍵加以解決。
由於我本人處於循環體系的核心區域,負責維護這裡因此並不會受到一次次重啟帶來的記憶消潰的影響,這讓我可以歸本溯源暗中查找問題所在。
而事實證明我最壞的猜想是正確的,代號『終末之星』的循環體系確實從一開始就有漏洞,一旦將這個循環放大到宇宙層面,這個漏洞也不會突然消失。
它只會把一切都捲入絕望的處境裡。
我所說的『漏洞』指的就是曼哈頓博士。
或者用你的話說,藍鳥博士。」
他看向皺著眉頭的梅森,無奈的聳了聳肩,說:
「我們選擇了曼哈頓博士作為終末之星計劃的核心,他擁有可以無視時間改變宇宙的能力,而我們為他製作了一個類似於腦波放大器的裝置,可以強化他對於神聖時間線的影響,由他待在終末之星來推動斗界一次次的回溯循環。
以此來為終末之星起航之後擴展到整個宇宙層面的大循環累積經驗。
但我們忽略了博士也是個生命體,他可以完美的完成這項工作不代表著他不會在一次次目睹了我們的掙扎之後發生心態上的轉變。
他從一開始的盡職盡責逐漸轉變,開始有意識的操縱回溯循環的進程,其他人在每一次斗界循環後的記憶缺失就是他搞的鬼,按照我們的設計,終末之星在鑄造成型後的循環是不會出現記憶缺失這種情況的。
是有人故意抹掉了它,偷走了屬於我們寶貴的自救時間。
我沒有把這個可怕的事實告訴給其他人,我擔心這會影響他們在末日時代下不斷嘗試尋找完美方法的積極性。
實際上我也做不到通風報信,我被困在了這裡,而曼哈頓博士一直在關注著我。
我猜我的發現根本瞞不過他。
我只能在儘量不引起他厭惡的情況下嘗試著把這裡發生的一切傳遞到外界去,然而,我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所以,羅夏日記是你送出去的?」
梅森問到:
「那是你向外界求救的方式?」
「不,我的選擇是製作出暴君托尼,並向杜姆求救。」
零號托尼搖頭說:
「我曾想讓他在外界團結那些不願意把人生浪費在一次次絕望循環中的人,共同來反抗那個主持著這一切的傢伙,但暴君托尼被送到外界之後關於這裡的記憶被完全抹去,成為了一個自由的征服者統帥。
至於杜姆
他知道了我們面前的情況但他並不覺得這是問題,他認為我們還沒有找到完美的辦法,他認為只要能找到辦法這一切都會終止。
他過分信任自己的智慧並認為我在杞人憂天,他認為第一次大循環既是起點也是重點,既是毀滅也是新生。
至於羅夏日記只是個意外。
那是分子人與偵探羅夏在陰差陽錯中達成的一個近乎不可能複製的奇蹟,我看到了這個細節並給予了一點點幫助。
但羅夏卻選擇了一個人前來,他應該帶更多人來的。
幸好鬥界中也有固定不受外界影響的時間流才讓他沒有丟失掉自己的生命,不瞞你說,我其實已經絕望了。
我知道沒什麼能改變循環的繼續,而神聖時間線已經凋零殘破到現在這個地步這讓它無法再承受循環回溯帶來的壓力。
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在物質世界中,繼續重複前十三次模擬的所有錯誤直至在最後時刻與整個星海一起消亡於紀元的更替之中。
但就在這時候,你出現了。
你帶來了改變,你能想像我在發現你時心中的振奮與喜悅嗎?
就像是一場重複了十三次的戲劇排演即將真正登台時突然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雜音,它毫無疑問破壞了整個演出,但這就是我們現在最需要的。
你找到了羅夏的日記,並從其中推測出了蛛絲馬跡,並沒有沉溺於單純的追殺而是在踏入斗界前便提前做好了一切準備。」
零號托尼長出了一口氣,他說:
「這意味著我們終於可以結束這一切了。」
「但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梅森追問道:
「曼哈頓博士應該是自願參與到你們的計劃里,作為一個可以一眼看到未來的人,他在加入之前就應該已經明白了自己所肩負的職責,到底是什麼讓他發生了改變?」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做,但我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態變化,那是目睹了一定會發生的毀滅之後產生的厭倦,想要讓我們停留在一切還可以改變的進程中從而不必擔憂殘酷的現實。
他就像是個高高在上的神,一次次的觀察希望消潰與末日到來,他曾對真實的循環回溯毫無興趣,或許是因為他已經知道根本行不通。」
零號托尼悵然若失的說:
「但更恐怖的是,我曾以為曼哈頓博士的漠視和觀察就足夠讓人絕望,但在他真正積極行動起來準備幫助我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絕望早了。
還記得上次我告訴你的那些嗎?
他如神一樣繼續維持冷漠的觀察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才是最好的,這意味著你可以將新烏托邦計劃一路推進到你想要看到的結果。
然而,他開始行動了。
他或許看到了你為群星帶來的改變,於是決定將模擬循環變為真實,將你的勝利擴大到過去與未來。
他真心的想要幫我們從源頭解決問題,但遺憾的是這會導致不可預測的結果。
來自神靈的援手會把我們這些凡人苦心孤詣才推進到這一步的勝利徹底埋葬,我已經放棄猜測他的想法了。
神靈的想法太多變,他可以因為你而決定幫助我們,或許也會在未來一念之差選擇毀滅我們,我們除了祈禱之外再無制衡神靈的手段,因而我們從一開始我們就不該祈求他的插手和介入。
我現在只有一個請求。
結束它!
埋葬這個從一開始就不該出現的終末之星計劃。」
他伸手拍了拍梅森的肩膀,面帶笑容的說:
「而這,就是你要面對的麻煩了,梅森先生,你已經來到了這裡即將見到那位藍鳥博士,或許將外界的一切都扭轉過來的你可以撬開他的心防。
我猜他現在也在期待著與你見面,我已經把一切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你,所以上吧,夥計,去做完你該做的這件事。
讓整個星海不必經歷絕望循環的折磨而得以真正解脫,用你所期待的姿態驕傲向前邁入下一個紀元。」
梅森點了點頭。
他看了一眼周圍那些運算速率已經提升到極限的儀器,整個終末之星在星體外圍散發出的光芒也達到了極盛,就像是一顆被點燃的恆星。
在長達十三次的模擬循環之後,真正意義上的宇宙級循環計劃即將開始。
這顆星球上存放的世界特徵也即將被重新送回過去的時光,就像是一場演出前的演員就位,在重新拉開的幕布與舞台之上進行最後一次謝幕演出。
「你的癌症是因為你頻繁和曼哈頓博士接觸才產生的,對吧?」
梅森說:
「在看到藍鳥博士那一身量子態的神奇存在的時候,你就該知道別那麼靠近他,在暴君托尼死後我提取了一點生物信息研究過,但這玩意已經治不好了,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
零號托尼非常樂觀的揮手說:
「我反正已經死了,死在十七年後,死在你手裡,這意味著我什麼都不做,這癌症也沒辦法在十七年中要了我的命。
但我已經不想把人生的最後時間浪費在再看一場我早已經看膩的劇本上,我隱瞞著他做出了屬於我的反抗,用七次循環的時間傳遞了消息並等來了你。
我該做的事,我能做的事都已做完。
所以如果你真想幫我,那就阻止他,我是不信救世主這一套的,但事實證明有些事大概只有你能做到。
我們都有自己的任務,現在該你完成它了。
說服也好,擊敗也罷。
我與神角力許久已經心力憔悴,現在是時候由你來結束這一切了,很抱歉,我要把我們造成的爛攤子留給你。
但別擔心。
在一切結束之後,我會以死謝罪的,嗯,在我死去之後再死一次,進而擁抱真正的解脫與自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