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波尼村的毀滅
波尼村。
這座角人的大維壺師聚集的村落，也是角人一族最後的聚居地，位於隱者河下游旁的懸崖上方。
正常要抵達此處，需要通過穆斯廢墟底部的坑道，才能從村中水井下鑽出。而波尼村的規模也很小，不過十幾棟低矮土房圍成的小聚落罷了。
然而，這裡卻是角人一族罪行的源頭，製造出那些血肉混合的壺人的地方。所謂的「大維壺師」，跟交界地如今的維壺師完全不同，乾的是肢解人體，塞入壺中的活。
如今，因為梅瑟莫當年的聖戰，波尼村雖然還在苟延殘喘，但活人也已經不剩下幾個了。在村中遊蕩的，除了三名最後的大維壺師，就只有數量龐大的角人幽魂。
這一日，天剛微亮，一名大維壺師正在村中巡邏。他幾乎是赤身裸體，渾身上下只穿著兜襠布，腦袋上綁著跟角人復仇者一樣的毛蟲面具，肩膀上扛著一把黑沉沉的巨大肢解菜刀，跟吃人鬼用的武器如出一轍。
這個僅看造型就讓人有些不適的大維壺師剛來到村子的東頭，就忽然看到，從幽影城教區的方向，有一道人影正穿過木質吊橋，向村子走來。
他立刻提起了警惕，連同周圍的幽魂們都慢慢聚集，做好了戰鬥準備。
不過，借著剛剛灑落的晨光，大維壺師看清了來者。
「是你……同胞啊！你回來了？」
來者正是角人復仇者。他披著破布披風。腰間挎著兩把鐮形刀，一步一步走過吊橋，來到了大維壺師面前。
大維壺師雖然不再警惕，但聲音里卻帶著詫異：「你不是說未完成復仇之前，不會再踏足村子嗎？如今怎麼……？」
角人復仇者頓了頓，才略顯僵硬的開口道：「我已經完成了復仇。梅瑟莫，吾等的仇敵，已經死在了我的刀下。」
說著，他抬起手，亮出了一團被魔力包裹著的深紅色火焰。他將魔力放開一個缺口，大維壺師感受了一下那股火焰的氣息，當即渾身一震，聲音揚起：「確實是梅瑟莫的火焰氣息……你竟然真的殺了他！」
「太好了，太好了！我們一族的仇敵，終於得到了報應！」原本大維壺師還有些懷疑角人復仇者，但此刻見到他拿出的梅瑟莫之火，也終於放下心來，激動萬分。
也是這時，他才注意到角人復仇者身上帶著明顯的傷，於是說：「你受傷了。等我一下，我去把其他同胞們都叫出來，村長能夠為你療傷。」
角人復仇者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靠坐在一旁巨石下休息。
而大維壺師隨即返回村中，不光叫來了另外兩名大維壺師，還從村子一角的房屋地下室當中，將一男一女兩個角人老者帶了出來。
這兩個老人身形佝僂，不得不拄著拐杖才能邁動步伐。他們頭上都生著極為誇張的彎角，雖然長得凌亂無序，但卻是身份的證明。從大維壺師們的反應就看得出來，他們對此極為尊崇。
對角人們而言，角是神聖的象徵，也因此證明他們是受選的子民。其中不停萌發新芽的混生角，則被視為靈力之首的證明。
所以，如同兩個角人老者這樣，雜亂無序而又龐大的混生角，是最受尊重的。
三名大維壺師護送著兩位老人來到了角人復仇者身旁。被稱作村長的那人先是要求確認了角人復仇者的梅瑟莫之火，當感受到那團火焰的氣息後，當時就激動得渾身顫抖，語無倫次，讓人擔心他是不是下一秒就會因為興奮過度猝死過去。
但他還是沒有死得那麼痛快，喘了幾口氣之後也鎮定下來，只是聲音仍然在顫抖：「角之獸啊，神獸大人啊，您終於貫徹了您的意志，讓那個惡婦之子、殘暴的劊子手梅瑟莫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吾等一族的大仇，終於償還了一部分。」
旁邊的角人老嫗也是顫抖不已，但她比起村長要稍微冷靜一點，也注意到了角人復仇者身上的傷。
她湊到復仇者身前，說：「好孩子，你受傷了。來，讓婆婆給你治療一下。」
就在這一族大仇終得報，從角人村長，到大維壺師，再到滿村的角人幽魂，都喜氣洋洋的歡欣氛圍當中，忽然有一道冰冷的聲音，從吊橋那頭傳了過來。
「沒想到還引出了這個村的村長。你做的很好，角人。」
聽到這個聲音，在場的所有角人都感覺如墜冰窟，仿佛身軀靈魂被凍結。
他們紛紛轉頭看去，在吊橋的另一頭。身穿紅袍黑甲，手提長槍的梅瑟莫，正站在那裡，遙遙向這邊望來。在他身旁，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不認識的人。
看見梅瑟莫出現，村長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驚恐萬狀地喊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隨即回過神，意識到了什麼，看向一旁坐在地上的角人復仇者，這次是驚怒交加地喊道：「你背叛了我們，背叛了塔之民族！？」
角人復仇者「啊、啊」兩聲，勉強吐出幾個字：「我……沒……」
然而，吊橋那頭的李游隨即向旁邊的艾吉遞了一個眼神。艾吉點點頭，微微閉眼，心念一動，角人復仇者就騰地站起，拔出了腰間的雙刀，刺向離自己最近的大維壺師！
「噗嗤——」
鐮型雙刀撕裂了大維壺師的血肉，貫穿了他的腹部，特別鍛造用於放血的復仇刀鋒讓他鮮血橫流。
大維壺師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看向角人復仇者。而角人復仇者雖然渾身顫抖，但還是抬起頭大喊道：「為了貫徹瑪麗卡女王和黃金樹的意志！你們這些污穢的角人，就該被徹底淨化——！！」
村長本來還難以置信他居然背叛了塔之民族，但此刻聽見他說出這樣的話，當即怒不可遏，顫抖著抬起手，指向角人復仇者，大喊道：「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唰唰——」兩把黑鐵菜刀從不同的角度劈砍而下，刀刃深深嵌進了角人復仇者的肩膀和側腹。用於肢解受害者的砍刀，撕裂了同族的血肉。
角人復仇者僵著身體，儘管傷上加傷，幾乎只剩一口氣，但還是梗著脖子，喊出了最後一句話：「為了……梅瑟莫大人！！」
被他偷襲負傷的大維壺師，此刻也已經將刀拔出，扛起了自己的大菜刀。大維壺師轉過身，揮刀一閃，角人復仇者的頭顱就高高飛起，帶起大篷鮮血！
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落到了地上，然後被村長和角人老嫗一人一腳，狠狠地踩進了泥土裡。
「你這個該死的東西，竟然投靠了梅瑟莫，背叛塔之民族！你會受到神獸大人永恆的懲罰！」
在兩個角人老者最惡毒的詛咒謾罵聲中，角人復仇者腦中殘存的最後意識徹底消散。
「啪、啪、啪。」
一旁傳來掌聲，李游不知何時，已經走過吊橋，來到了角人們面前。他微笑著看向剩下的五個人，說：
「比起他死後的下場，各位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
李游心情不錯，因為角人復仇者按照寫好的劇本，完美殺青了他的戲份。本應該復仇的他，卻在仇人的操控之下，攻擊了自己的同胞，還說出了「為了梅瑟莫」這樣的話，最後在同胞們的誤解、謾罵和怨恨之中，被亂刀砍死。
對於角人復仇者而言，沒有比這更美妙的結局了。
至於剩下的這些大維壺師，還有村長兩人，李游對他們另有安排。
當看見「梅瑟莫」也在李游之後，從吊橋那頭走來時，村長、角人老嫗，還有大維壺師們，都有些止不住身軀的顫抖。就連村子裡那些遊蕩的黑色幽魂，此刻都想著儘快逃走。
然而李游已經拔出了螺旋劍：「哼，想逃？火焰領域！」
他將螺旋劍刺入地面，火焰領域頓時擴張到了極限。以他如今的力量，領域的最大範疇範圍完全可以將整個波尼村籠罩其中。
領域邊緣那熾烈的火焰讓黑色幽魂們根本不敢靠近，只能乖乖地被圈在了領域當中。
而李游面前的僅存的活人角人，兩個老的已經被嚇破了膽，還有一個大維壺師也已經身負重傷，剩下兩個完好的倒是沒有放棄抵抗，舉著黑鐵菜刀就朝李游沖了過來。
「啊啊啊啊啊——！！」
然而李游只是一抬手，就釋放出了埃癸斯之盾。泛著藍光的魔力屏障瞬間將殘餘的角人都籠罩在其中。李游手再用力一握，屏障隨即收縮，將五個角人全部擠壓在了一起。
年邁的村長被頂在了最前面，被擠壓得渾身難受。但他看著李游和後方的梅瑟莫，縱然恐懼顫抖，卻還是不肯屈服。
「梅瑟莫，你這個劊子手！還有你們，你們這些惡婦瑪莉卡的忠犬！你們儘管對我們趕盡殺絕吧，角之獸，神獸大人，終將降臨，代替我們懲罰你們的罪行！！」
李游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些：「角之獸？你是說那頭舞獅嗎？」
「嗯！？」村長當即一愣，然後就看見李游從背包當中取出了一個碩大的舞獅頭顱，重重地砸在地上。
「咚——」
「如果你指望的是這個玩意兒，那麼很可惜，他們已經被我給宰了。如果不夠，這裡還有另外一顆。」
「咚！」又是一聲悶響，第二個巨大舞獅頭套也落在了地上。
村長整個人徹底傻掉了。
這兩個舞獅頭套，一個屬於卡拉當初在塔之鎮的神獸舞台所斬殺的那一頭，另外一個，則是這段時間安帕赫的手下在探索勞弗古遺蹟時發現的另外一頭。
那頭舞獅在他們的合力之下，也被他們斬殺，而最後送回來的就是這個頭套，還有一張神獸龍捲風的禱告捲軸。
看著一左一右，兩個碩大的、還沾染著鮮血的舞獅頭套。村長和那個角人老嫗，神情都是徹底呆滯，滿臉的不可置信。
角人老嫗口中喃喃著：「這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
李游笑了：「是不是假的你們最清楚。所以不要指望你們的神獸了，他已經聽不見你們的話了。」
「這就是你們所信奉的神獸的下場，至於你們……」李游看了看他們，面上露出笑容，「我倒是有個主意。」
說著，他走上前來，將手伸進魔力屏障當中，一把握住了村長頭上那叢生的彎曲尖角。
「你、你要做什麼！？」村長的聲音裡帶上了萬分的驚恐，「住手……不要——啊啊啊啊！！」
在痛苦至極的嘶吼聲中，李游一手按住他的頭，另一隻手用力一掰，只聽「喀嚓」一聲，那根最為碩大的彎角就被他連根掰斷。
「啊啊啊啊——！！」叫人村長發出痛苦和絕望兼而有之的嘶吼聲，拼命掙扎著，想撕咬李游的手，但卻根本做不到。
「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李游笑容不變，把那根角往地上一扔，順便還踏上一腳，才說：「我才不會殺你。你頭上這麼多小玩具，我正好最近壓力有點大，就拿來解解壓，也算是致敬一下某位光之巨人。」
說著，他再次將手伸向了村長頭上的另一根角。
「呃啊啊啊啊——！！」
村長絕望的嘶吼聲響徹了整個波尼村。
——過了一會兒，五名殘存的角人，已經被李游分開捆綁了起來。村長，還有那個角人老嫗頭上的角已被盡數折斷，只剩下粗細不一的斷樁。
至於三名大維壺師，他們臉上那令人作嘔的毛蟲面具也被拆下，露出了下方頭頂上並不起眼的幾根小角。但就算是那些小角也被李游用刀割了下來，讓他們遭受了跟村長同樣的命運。
所以此刻五個角人，都已經是萬念俱灰。角人老嫗看著被李游踏在地上的一根根斷角，口中喃喃著：「我的角……我的選民之證……」
李游壓根沒理睬他們，而是轉而看向的那些被火焰領域逼回來的角人幽魂。幽魂們對李游的行為既憤怒又恐懼，卻也沒那個膽子靠近來阻止。
李游面無表情地看著它們，目光在這些幽魂的身上一個個掃過，最後伸手按住了螺旋劍的劍柄。
「我這人心善，你們都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就讓你們走得痛快一點，感謝我吧。」
說著，他魔力一激，螺旋劍頓時放出熾烈的火焰，貼地而行，將那些幽魂盡數籠罩在其內！角人的幽魂們，在焚身之火中發出痛苦的嘶吼，鬼哭之聲幾乎響徹天際。
那可怖的哀嚎聲持續了許久，才隨著最後一道角人幽魂被焚滅成灰燼而停歇。
被綁著的村長已經麻木了：「同胞的靈魂……你這個劊子手……」
李游還是不搭理，不管這些角人辱罵也好，哀求也罷，他都完全沒有一點動搖。要說為什麼，因為自從他踏入村子起，腰間的暗月之劍徽章，就沒有一刻停止過顫動。
這裡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幽魂，沒有一個無辜之輩。
李游、艾吉還有「梅瑟莫」，在這邊等了一會兒，然後就看見村子另一頭，有人影快速接近。
那正是卡拉、V還有柚子三人。他們一開始就被安排了別的任務。
此刻，卡拉和V走在前面，而後方的柚子又顯出了三米之身，並且背後生出數條粗大觸手，每根觸手上都卷著一大團粉色的血肉。
當然，走近一看就會發現，那些血肉就是被角人們塞進大壺、與罪人融為一體的巫者們。增生的血肉擠壓著她們原本的身軀，一張張怨毒的臉扭曲著表情，經受著無盡的痛苦。
角人村長本來都麻木了，看見柚子把這些巫者壺女帶出來，又是一驚：「你還想做什麼！」
「你說呢？」李游終於又有了回應，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此前安帕赫給的情報里，就有波尼村旁的地下監牢，波尼監牢的情報。而緊挨著這個村子的地牢是作何用途，不用問都明白。
所以，李游提前把卡拉三人安排去了那邊，讓他們消滅監牢里所有的角人，把還活著的巫者壺女帶出來。
這些壺女當然也已經沒救了，精神基本徹底崩潰，但即使如此，當看見被綁住的角人們時，她們還是都認出了這些殘忍的生物，紛紛看了過來。
「一，二，三，四……」李游輕聲數著壺女的數量，其實他一眼掃過就已經知道答案，何況被柚子帶出來的，也只是還沒有死去的一小部分。
李游隨即轉向村長，說：「有的種族啊，就只能看得見別人傷害自己，可自己對其他人所做的惡行，他們卻是視而不見，甚至心安理得。」
「更有甚者，他們根本不覺得其他人跟自己是同類。把自己遭受的苦難當成冠冕堂皇的藉口，把一切錯誤都歸結於他人，對別人施加迫害……」
李游頓了頓，才說：「我覺得吧，這樣的種族就是純粹的害蟲，根本不配生存下去。你說呢？」
角人村長渾身顫抖，想要反駁，但李游抬手凌空一握，魔力屏障就將他擠壓得說不出半句話，幾乎窒息。
接著，李游拔起螺旋劍，平舉在身側，螺旋劍上光芒一閃，然後從劍柄開始，姿態逐漸變化，最後一點一點，徹底變作了永罰大劍的模樣。除了顏色呈現出金紅色，其他一切都跟永罰大劍一般無二。
這也是螺旋劍升級後的能力，以前的螺旋劍雖然可以使用被它當做燃料吞噬的武器的力量，但對於相性也有要求，很多能力的效果會劣化。
但是如今，李游只需要將螺旋劍整體變化為那把武器的姿態，就能幾乎完全相同地施展出那把武器的戰技。
就比如這樣。
「噗——」
李游反手將螺旋劍刺入地面，魔力灌注其中，接著，從被綁著的五個角人身下，金紅色的碩大尖刺拔地而起！
五根尖刺從下至上，徹底貫穿了五人的身體，而後其上光芒流轉，「砰」的一聲，爆出大片橫生的棘刺！
五個角人頓時被穿成了樹苗的枝椏，鮮血噴灑而出。然而，在李游力量的加持之下，他們沒有一個人死去。
「也是把永罰大劍燒了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這把劍的真正力量在於，它可以讓受刑者維持暫時性的不死之身。」
李游摸了摸化作永罰大劍的螺旋劍劍身，「不愧是以永罰為名的刑具，所以我就拿來對付你們了，感覺如何？」
理所當然，他問也是白問，畢竟五個角人就算沒死，此刻也根本說不出任何話了。
李游向著卡拉和柚子他們招了招手，讓柚子把壺女們帶了過來，然後又看向艾吉：
「這五個人被永罰大劍刺穿，我會將部分力量留在這裡，只要他們的身軀大致完整，那永罰大劍的力量就會維持著他們的生命。」
「然後，我會用螺旋劍的火焰把這個村子點燃，這火焰也能常年不熄。如果她們希望，只需要投身火中，就能得到徹底的解脫。
「把我的話，告訴她們吧。」
艾吉點了點頭，精神連結能力展開，將李游話中的訊息傳達給了壺女們。
就如之前所說，她們的精神基本都已崩潰，但艾吉通過精神連結強行溝通，還是能把關鍵的信息傳達給她們。
壺女們收到訊息後，都徹底停止了掙扎，安靜下來。李游揮了揮手，柚子就將她們都放了下來。
「想做什麼就去吧，我確實救不了你們，這是我能做的僅有的一點事。」
他將螺旋劍變回原本的姿態，然後帶著同伴們，向村子中央走去。
……
這一日，角人一族大維壺師起源的波尼村，被沖天而起的熾烈火焰點燃。
那火焰燒盡了角人的村落，和他們留下的一切，卻依舊不曾熄滅。據說如果靠近，還能聽見火海之中有悲痛的慘叫傳出。
幽影之地此處角落的地形，被半永久地改變了。
——神之門前。
看著遠處地面上幾乎將天映紅的火焰，梅瑟莫沉默了許久。
「……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