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等人立足的天外道場,距離仙庭並不遙遠。
以他們的實力手段,一定程度上可以忽視時空的限制,正常情況下只需一起念便可抵達仙庭外頭,要不了幾息時間!
然而,現在整個玄黃宇宙都在紀元劫數下趨於崩解湮滅,浩劫之力不斷肆虐逞威,時空逐漸坍縮為一片混沌,看似並不遙遠的距離變成了他們需要全力以赴才能跨越的天塹。
此時的宇宙天地就好像是一片被巨大渦旋所吞沒汪洋,仙庭世界是一艘在驚天駭浪中打轉的渡船;
而沈墨六人,則是在海水中奮力朝渡船游去的「落水者」,與渡船之間的相對位置每時每刻都在劇烈變化,不僅要面對失溫、脫力、溺水等種種致命危險,還要抵禦來自渦旋的恐怖力量,一個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嗤!
嗤嗤!
沈墨盪起的仙光異象,悄無聲息的破滅開來,被極致的寒冷和黑暗所吞沒。
他看似堅不可摧的法身也出現了大量裂紋,藏於法相中的真身也遭到了浩劫之力的侵襲,身上的萬法業蓮袍幾乎毫無反抗之力,轉瞬間就變得破破爛爛,血肉從仙軀上剝離粉碎,神異好似金汞般的仙血滾涌而出,很快就被蒸騰至虛無。
僅僅一眨眼的功夫,沈墨渾身上下血肉臟腑盡數消失,只剩下了一副仙韻瀰漫的「屍骨」!
沈墨曾親身體會過無量宇宙發展衍化億萬年所積攢浩瀚偉力的恐怖,當年他為了「復活」佩瑜仙子,曾一隻手探入時空長河抓取佩瑜的三魂七魄,那時候他還身懷天命面板,有著「顛倒因果、化假為真」的能力,因此遭到了整條時空之河的沖刷,剎那之間折損了不少真仙本源。
但兩者卻不能相提並論,之前相當於只是面對一條大河正常情況下的沖刷,而現在這條大河就好像是遇到了懸崖,化作瀑布傾瀉而下,沈墨則是在懸崖底下面對整條瀑布的衝擊。
即便他已證得天仙,此時依舊有著朝不保夕的戰慄感。
好在神仙境和天仙境只差了一個境界,但提升的實力卻不以道里計。
伴隨著玄妙道韻流轉,沈墨「屍骨」上重新長出了血肉臟器,道軀很快便恢復如初,法相之身也變得璀璨凝實。
一道道法術神通全力運轉;催動煉魂幡召出魔祖魂將、蠱雕妖聖和億萬魔魂將,布下了萬靈神煞陣;混元斬道劍斬出無量劍光於前方開路;太乙劍、山嶽寶珠、誅仙青銅戈等一眾法寶威能悉數綻放,撐起一方仙域,將浩劫之力阻擋在外!
楊靜沐、古道子、淨世尊者、花神娘娘和玉虛真人,在這滅世浩劫中情況也不是很好。
他們也很清楚,若此時再不拼命,恐怕連進入仙庭世界都是妄想,更別說是去爭奪那一絲證道和超脫的機會了,當即不再有所保留,或施展法術神通,或催動仙器異寶,或動用保命底牌,紛紛撐起仙域屏障,與沈墨匯合一處共同抵禦浩劫之力!
六名天仙大能齊心協力,「搭建」起了一隻木筏,在驚濤駭浪中緩緩朝仙庭世界划去。
浩劫之中,時間和空間都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這隻木筏終於抵達了仙庭世界,而後猛地往裡頭撞去!
伴隨著一陣天旋地轉,沈墨六人順利進入了仙庭世界。
「此界已不啻於另一座仙界!」
眾人剛進入仙庭世界,便感受到了此界之浩瀚遼闊,天地靈氣之濃郁,甚至已超越了玄黃仙界。
畢竟,青雲世界僅僅煉入了一個鳳麟洲都蛻變成了一方大千世界,而仙庭世界汲取了玄黃宇宙大半本源,相當於煉入了大半個宇宙天地,包括仙界、魙界、域外虛空以及不計其數的小世界和星辰,蛻變為超越玄黃仙界的存在也不足為奇。
更讓人在意的是,此界殘存的三千大道,隕滅速度無比緩慢,沈墨等人道行跌落之勢也趨於停滯,若不仔細感應甚至無法察覺到自己正在不斷衰弱!
而在沈墨五感神識探察下,發現此界天地間有無數神異道紋瀰漫,就好像是難以窺探、難以琢磨的大道直接暴露在了眼前,或者可以說,這裡的一切事物,哪怕是一滴雨露、一塊頑石,都是三千大道的具象化呈現。
在這裡就算怠於修行,只要天賦悟性不差,一介凡人都能靠著感悟大道至理修煉到極為高深的境界,甚至一朝頓悟立馬證得真仙道果!
對於沈墨、楊靜沐這般的天仙大能而言,獲得的好處更是難以估量,要不了幾年就能在自己修持的道途上走到盡頭,而後可以嘗試晉升大羅之境、證得金仙道果。
「有些不對勁!這裡的諸多大道似乎都已經被人占據了,想要晉升大羅幾乎沒有可能。」古道子細細感悟後,再難保持以往的從容和泰然,怒不可遏的說道。
其他人自然也都察覺到了這點,臉色都有些難看。
這並非是寄託於仙庭世界的三千大道有異,而是紀元劫數爆發前,就已經出現了這種情況。
只不過彼時,仙道藏於青冥之中,難以窺探、難以琢磨,不像現在這般輕易暴露在世人眼前,因此無人察覺到大部分道途都走不通了!
大道獨我。
想要晉升大羅,必須在一條道途上走到極致,徹底掌握這條大道。
而一旦有人搶先一步以某條大道證得大羅,攔在了大道盡頭,那麼其餘道途相近之人道行再高,都將無法憑此道晉升金仙,只能改弦易轍,以其他蕞爾小道成就大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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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大道何其之多,並非是獨立存在、一成不變的,而是猶如羅網般彼此交織、彼此影響,億萬年來不斷的衍化發展,諸如時空大道便會衍生出時間大道和空間大道,時間大道和因果大道交織又能衍生出新的大道……按理來說,足以誕出為數眾多的掌道大羅!
但是,如果有人占據了絕大部分的大道,其他天仙大能就無路可走了。
三千大道猶如一個金字塔,塔尖處乃是道之奇點、道之源頭,目前無人能占據此位,或許第九道境的超脫存在能徹底掌握這處源頭。
塔尖之下,便是最基礎、最高層的大道,諸如造化、生死、因果、時空等等,再往下就是層次再低一層的大道,正常情況下,每一尊掌道大羅只會占據金字塔中一個位置,其他人依舊有占據其中一處乃至問鼎道之源頭、邁入第九道境的可能。
只不過,第一古佛、造化道人、真龍始祖等,玄黃宇宙內早早證道的大羅金仙,暗中阻止後來者成道,不斷分食他們的道果,通過這種手段占據了金字塔中絕大部分位置,甚至連塔尖以下最基礎、最高層的大道都被他們掌握。
如此一來,後來者再想證道就變得無比的困難,需要找到金字塔中少有未被占據的地方,甚至無需第一古佛等人出手阻攔,都不太可能順利成就大羅。
就比如沈墨,他以劍、丹、符、陣、器、佛、維、神、咒、夢、心魔、輪迴、時空、生死等諸多大道凝集混元道果,但除了這些年剛融入三千大道的舊日大道神道、維道以外,其餘大道都被第一古佛等九尊大羅金仙占據了。
哪怕他證道之時,大羅金仙沒有暗中使手段,他也只能憑藉神道、維道鋪就得混元之道證道大羅,無法將其餘大道修持到盡頭。
同時,楊靜沐、維兆靈等人就無法以神、維兩道晉升大羅境!
實際上,沈墨在獲悉大羅金仙會分食證道者道果一事後,就已經預想到了這種情況。
還有楊靜沐、古道子等人,也獲得了沈墨提供的情報,憑他們的道行手段也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記住」這一事實,因此也都早有預料。
但原先只是基於已知信息所作出的推測,而現在則是得到了確鑿無疑的印證,兩者對道心的衝擊程度顯然不在一個層面上!
不過沒過多久,他們便平復了心緒。
紀元劫數已經爆發,三千大道正在不斷湮滅,哪怕仙庭世界足以承載殘存大道,相當於是大道化身的大羅金仙們依舊會不可避免的受到巨大衝擊,會陸續從大羅境中跌落出來。
從他們進入仙庭世界那一刻,到現在為止,就大道金字塔已經有不少區域空了出來,不再像之前那般毫無他人容身之地,隨著時間的推移,所有大羅金仙都會跌落境界,讓出他們所占據的一條條大道。
他們依舊有機會,憑藉某條大道晉升大羅金仙!
察覺到這一點,沈墨一行人都有些蠢蠢欲動。
不僅僅是他們六人,仙庭世界內所有仙道強者都有證道大羅的衝動,眼下這種情況,真仙境中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和天仙的界限不再涇渭分明,哪怕是鬼仙都有機會直接晉升大羅,但由於道行實力依舊有差距,依舊只有神仙境中的頂尖強者和天仙大能,有幾分證道的可能!
而這群頂尖強者,卻是強行按捺住了心中證道的渴望,並未將之付諸行動。
眼下就連已證道的大羅金仙,都無法在劇烈動盪中維持自身境界,從大羅境中跌落了出來,其他人嘗試證道必然不可能成功,只會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時候證得了金仙道果、邁入了大羅之境,可能下一瞬間就從此境跌落了!
與此同時。
沈墨等人還察覺到,藉助無量宇宙發展衍化億萬年積攢的浩瀚偉力於瞬間的極致爆發,這座仙庭世界就好像被浪頭拍起的船隻般所處維度正在不斷抬升!
等到仙庭世界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屆時殘存的大道便停止湮滅,跌落境界的大羅金仙也會於剎那間重新登臨此境。
需要在那之前,找到大羅金仙並將他們鎮壓打殺,如此方能抓住這一契機完成證道乃至超脫!
沈墨將自身五感神識攀升到極致。
很快就察覺到了數以億萬計的生靈氣息,除了青雲世界等寥寥幾個避劫道場,玄黃宇宙內僅存的仙道生靈都匯聚在了此方世界。
他還感知到了許多「熟人」的氣韻,青聖元君、王五嶽、玄骷老祖、天帝、無面佛、檮杌、夫諸、敖獰、厄道人、智慧光佛、功德王佛……他們顯然也注意到了沈墨等人的存在,但並沒有流露出一絲敵意,而是靜靜地等待著某個時刻的到來!
所謂時移勢易,之前不共戴天的生死大敵,此時儼然變成了潛在的「盟友」。
許多無意證道大羅,只想讓自身境界道行更進一步,以及希望安然渡過紀元劫數、活到下一個紀元的真仙,倒是有心誅殺玄骷老祖、沈墨等一眾外來者,只不過他們自知實力不濟,在一眾頂尖大能偃旗息鼓的情況下,也不敢隨意冒頭。
數日後,殘存的三千大道猛地一震,連帶著整個仙庭世界都劇烈搖晃起來。
只見蒼穹之上,道紋編織瀰漫,逐漸有九道模糊身影顯化而出,無人能看清他們的身形面容,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
可是在這幾道身影浮現之際,所有人都知曉了他們的身份,正是玄黃宇宙中已有的九尊大羅金仙,他們宛如與道相合,相較於生靈更像是大道的化身……
所有看到他們身影的仙道生靈,無論是何族類出身,無論靈智是否開化,無論境界是高是低,無論修持了那條大道,心中都只有敬畏、嚮往和儒慕,以及夾雜著一絲貪婪,根本無法生出半點反抗之心!
此時此刻,就連沈墨、楊靜沐等人,都恨不得立即投向蒼穹,將自己的一身仙道修為乃至魂軀道果敬獻給這九道模糊身影,以身合道,好完成生命層次的進一步升華。
不過,短短一剎那的功夫,他們千錘百鍊磨礪出的清澈道心便強行壓下了心中這份悸動。
沈墨望向蒼穹的雙眸微微眯起,眼中滿是忌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