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寂靜。
陳路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道:「爸爸媽媽在找外星人。」
這種場面還得他陳大師來。
兩個小傢伙果然全都睜大了眼睛。
「外星人!!」
陳雲起和陳暮雪正是探索欲望最強的時候,聽到這個詞彙頓時就把原本想問的事情拋到腦後。
「那你們找到了嗎?」陳雲起連忙問,兩隻小手緊張的握成拳頭。
「沒有。」
「……」
陳暮雪看著媽媽嘴角殘留的爆米花,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爸爸,你是不是偷偷帶媽媽出來玩?」
「你怎麼這樣憑空污人清白?」陳路神色不變。
見爸爸全程面不改色心不跳,兩個小傢伙疑慮再三後還是信了。
雖然媽媽臉頰一直紅紅的,但從記事開始她就經常被爸爸逗得臉紅……不太好參考。
丟下孩子跑出來約會這事讓梁芷柔實在愧疚——本來是習慣了,可被孩子當場碰到就是另一回事。
雖然王曉霞依舊準備繼續幫忙帶孩子,梁芷柔心裡實在彆扭,還是接過了這個差事。
「回家嗎?」
梁芷柔看了眼吃冰淇淋吃得正開心的兩隻幼崽,柔聲問道。
本來還以為陳路有什麼陰謀,結果真就只是帶她出來玩而已。
她今天已經很開心了。
陳路緩緩搖頭,突然朝她揚了下嘴角,「不回,帶你去玩會別的。」
陳暮雪立馬察覺到了這個關鍵的「帶你」。
不過她不在乎,繼續笑眯眯的吃著冰淇淋。
爸爸想不想帶她和哥哥去這事根本不重要,悄悄跟在旁邊,就絕對有的玩。
「還要玩什麼?」
「在商場隨便逛逛唄。」
良久後,一家四口走進一家全是抓娃娃機的店裡。
裡面的娃娃都很精緻,什麼類型的都有,所以價格也提高了一些——五塊錢抓一次。
「爸爸,我也想玩。」
看到陳路走到一台娃娃機面前,陳暮雪連忙晃了晃他胳膊。
「乖昂,等我給你示範一下。」
「多大啦~還跟孩子搶。」
梁芷柔嘴上這麼說著,卻一點攔著陳路的行動沒有。
她靜靜看著陳路專注的側臉,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上揚了揚。
這人都三十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都說什麼七年之癢,可她如今看著陳路,心裡依舊那般熾熱。
恍惚間,突然聽到陳暮雪撒嬌聲音。
「爸爸,你都抓了四次了,該換我們了。」
陳路仰起臉不知在思考著什麼,突然道:「讓媽媽來好不好?」
兩個孩子很乖巧的點頭,他們知道只要自己一撒嬌,媽媽就會讓給他們的。
梁芷柔緩過神來,連忙擺了擺手,「我……我不行的。」
「我都抓了四次了,再抓也是浪費錢,你試試唄。」陳路一臉淡然,把那些遊戲幣握在手心晃了晃,「反正這錢都花了。」
「那好吧。」
女孩鼓起勇氣,往前走了幾步。
陳雲起指著自己最喜歡的那隻鯨魚玩偶,「媽媽加油!我想要這個!」
梁芷柔握了握拳頭,突然很有鬥志的樣子,「好……好的!」
陳路看倆孩子很是激動的圍在梁芷柔周圍,再看看梁芷柔那緊張又專注,整個人都緊繃著的樣子。
他不自覺就傻笑起來。
本來是為了哄你們媽媽開心特意準備的……
便宜你們這倆小兔崽子了。
有些人可能不知道,這東西抓起來的概率其實和很多手遊的抽卡保底一樣,全是人為控制的。
老闆會提前設定抓多少次,然後獎勵一次必定抓起娃娃的強力抓取。
不是保底的話,抓起來的概率無限接近於零。
至於抓多少次穩定拿起一個全看老闆良心。
極其不當人的設計。
但是有利用價值。
這東西和老闆提前商量一下其實不會花多少錢,用點這種小伎倆能買到女孩子開心是很賺的。
他已經墊了四刀,也就是說……這次必定能抓起來。
正想著,身前突然傳來倆孩子的歡呼聲。
梁芷柔很激動的來到他面前,輕輕晃了晃手裡的鯨魚公仔,眼角高興的彎起來。「我一次就抓到了!」
「哼,有手就行,換我來。」
「爸爸加油。」倆小傢伙異口同聲道。
……
「剛才沒發揮好,我再來一次。」
陳暮雪嘟起嘴巴,「爸爸,你都玩了四次了。」
「行吧行吧。」陳路擺擺手,「你倆誰來?要不剪刀石頭布?」
陳雲起朝陳暮雪笑了一下,「讓妹妹先來吧,她等好久了。」
於是,陳路永遠在墊刀的時候去抓,自然也就一次都沒抓上過。
陳雲起更是用最後的遊戲幣抓起一個,被梁芷柔和陳暮雪崇拜了好一會兒。
梁芷柔和兩個孩子一人抱著一隻玩偶,全都開心的不行。
陳路看著被蒙在鼓裡還在傻樂呵的三個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唉,逗這些傻子開心真簡單。
用點小手段就哄的全家人開開心心的。
什麼叫一家之主啊?
「你們運氣真好。」他故意酸唧唧道。
剛說完,梁芷柔突然慢悠悠走到他身前。
「怎麼了?」
女孩把自己懷裡的娃娃舉到他面前,腦袋從小熊後面探出來,小聲道:「我的送你……」
「……我又不是那種抓不到就不開心的小孩子!!」
你這憨憨在這哄小孩兒呢?
一家四口浩浩蕩蕩的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傍晚。
緩步走在街邊,微涼的冷風不時拂過臉頰,陳路抬頭看看,天上烏雲積得很厚。
似乎要下雪了。
梁芷柔還有兄妹倆正一人抱著個娃娃,臉上全都帶著淺笑。
這憨憨今年二十八了,這樣怯生生抱個玩偶,看起來還跟個小女生似的。
一看就很好騙回家那種。
他下意識伸手,拿指尖撩了撩女孩臉側的幾縷碎發,最後又在她額前停頓良久。
「怎麼了?」梁芷柔眨眨眼,有些好奇的看他。
陳路回以淺笑:「我老婆果然還是剪掉劉海更好看。」
「都剪掉多少年啦~」女孩柔聲說著,卻不自覺把他胳膊挽得更緊了些。
「對了……那個公園好像等開春就要拆了,過去看看?反正離這商場也就幾步路。」
陳路突然想起這茬,那邊本來就屬於老城區,現在又二十多年過去,不拆才奇怪。
載著回憶的地方其實和人一樣,也會逐漸沉寂在歲月之中。
再不去看看,就再也看不到了。
梁芷柔愣了愣,旋即重重點頭。
這場雪來的很快,等兩人帶著孩子,走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公園時,地上已經積起薄薄一層,宛如薄紗。
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落到梁芷柔烏黑的發間。
「我要去玩滑梯!」陳雲起突然喊道。
「我也去。」
兄妹倆看到今年第一場雪,撒歡似的跑起來。
「小心點。」
陳路囑咐完,看著倆孩子跑來跑去的身影,突然有些恍惚。
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
他明明還能想起當年怯生生蹲在這的梁芷柔,想起她那畏懼又無措的眼神。
如今,兩個人孩子都快到了他們年少相遇時的年紀。
陳路沉吟片刻,突然快走兩步,又在前面駐足轉身,朝梁芷柔伸出右手。
一如小時候那樣。
他還記得那天自己未曾說完的話。
「你好啊,我叫陳路。」
他輕聲說著,目光似水,嘴角帶笑。
仍似少年。
陳路看到漫天雪花飄在女孩寶石般清澈的眼眸里,逐漸又變得模糊水潤。
回過神才發現那是她的眼淚。
女孩愣了很久。
不知何時,梁芷柔擦了擦眼角,緩緩把手搭到他的掌心,聲音依舊那般軟怯,但多了一絲歡喜。
「我……我叫梁芷柔。」
時光荏苒無情,潮水般起落,卻終究有它帶不走的東西。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