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蔣家父子三人就背著簍子上山揀蘑菇。
梅雨時節,山上的菌菇正是多且肥美的時候,上山撿菌菇的人比比皆是。
等到中午,西津度的村民們便看到蔣家父子一臉喜意的下山了,一問才知道,蔣家父子竟在山裡採到了大靈芝。
這靈芝可是貴重藥材,聽說老值錢了。
村里已過世的齊五太爺就曾採到過一朵,賣了足足三十多兩銀子,建了座五間屋子的青磚大瓦房,可把村里人給羨慕壞了。
只可惜他家的子孫不爭氣,出了個爛賭的。
把家裡的錢財輸了個精光不說,還氣死了婆娘,田地和孩子也賣了。
最後連青磚大瓦房也抵給了人家,如今想來也是唏噓。
且說蔣家父子回家匆匆吃過午飯,便又馬不停蹄的趕往縣城,進了城裡最大也是最誠信和安堂。
最後,這朵赤芝因為年份高,品相好,藥性足,和安堂給了一百八十兩銀子的高價買了去。
第一次見這麼多錢,蔣家父子三人心都是顫的。也不敢在城裡多待,出了和安堂就直奔家。
回到家,天已經黑透了。吃過晚飯,將孩子們趕去房間休息。
蔣老頭把今天賣靈芝得來的銀子一股腦的倒在桌子上。
看著一堆散發著亮色光澤的銀元寶,幾個女人眼睛都直了。
老胡氏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一臉的不敢置信,結結巴巴的問「老頭子,這些都是咱家的?」
看著一家人激動的眼神,蔣老頭按耐住同樣激動的心情肯定回答「對,都是咱家的。這朵靈芝共賣了180兩銀子。
和安堂掌柜的給了一百兩銀票,外加五個十兩的銀錠子和六個五兩的小元寶,都在這了。」
他把銀子一股腦兒堆到了老胡氏面前。
老胡氏看了他一眼,便將銀子攏作一堆,頓了一下道:「這些年,家裡為了送老三及兩個孩子讀書,都辛苦了。
如今託了咱們家乖寶的福,得了這麼些銀子。
我尋思著,給你們幾房都分點作零花,自己手裡有錢要買點什麼,或是回個娘家,也方便些。」
說著老胡氏便拿了三個十兩的銀錠子,一房分了一個道:「今兒給你們一房分十兩。」
說著她又拿起兩個五兩的小元寶放在陸氏面前道:「這兩個是給小乖寶的。也是託了她的福,咱們家才有了這許多銀子。」
老胡氏轉過臉問大房和二房:「你們沒意見吧?」
見兩個兒子兒媳都點頭說沒意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將剩下的銀子都收起來。
蔣老頭接過話道:「剩下的銀子,一部分拿來給咱家乖寶辦滿月酒,一部分留著給老三上府城趕考時用。
乖寶的滿月酒務必辦的豐盛些。一來給乖寶多積攢些福氣,二來也借這事兒回饋下族人。
這麼些年,族人里里外外幫了咱們不少忙,如今咱日子稍微好過了,也要回報一二,做人不能忘本哪!」
蔣老頭抿了口白水接著道:「下半年老三就要下場了,這是個大事。有了這些錢,家裡也能喘口氣了。剩下的,我打算留給孩子們讀書。」
說到這,蔣老頭豪氣雲幹道:「咱們家的孫輩,有一個算一個,全給我送到學堂去!」
「啊哦,啊呀呀!」上學好!把哥哥們都送去讀書!
知識改變命運!
爺爺威武!
一聽到送哥哥們上學,蔣禹清興奮得手舞足蹈。
嬰兒嫩央央奶糯糯的叫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動聽。
老胡氏一聽便樂了,從陸氏懷裡接過孫女,樂呵呵的逗弄著:「乖寶,爺爺說,把哥哥們都送去學堂,你說好不好呀?」
「阿哦哦!」小奶娃很認真的回答,當然好。
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讀書是好事。要放在我從前那個世界,哥哥們早就進學校了。
「哈哈哈,看來,我家乖寶也覺得爺爺做的對呢!
這就麼定了。
明天一早,老大你帶著孩子們把小七也一塊帶上,去親家那問問。
若是可以,都送去學堂吧!」胡老頭說的親家就是陸氏的親爹,陸老秀才。
陸老秀才年輕時頗有才學,奈何時運不濟,自少年中了秀才,每每想要下場考舉人,都是事故頻出。
第一次考前死了祖父,按規矩得守孝三年。剛出了孝期,祖母又去了,再次守孝三年。
好容易出了孝,第三次考試時,在路上淋了雨,得了嚴重的風寒,差點沒熬過去,更別提什麼考試了。
從那次後,陸秀才就徹底歇了參考的心思,轉而回老家秀水灣開了一間學堂,專心教學,倒也教出了好幾個秀才。
蔣文淵就是其中一個。
不僅如此,陸老秀才見這後生相貌才學人品俱佳,後來還把掌上明珠許配給了他,這便是陸氏。
蔣文淵中秀才後去了縣學讀書。
蔣家又把子侄輩的老大蔣禹江、老三蔣禹湖送了過去,都是自家人,怎麼著也能多照顧幾分。
次日,蔣文康果然領著一溜兒子侄去了陸外公所在的秀水灣,包括看見書就頭疼、心不甘情不願的小二蔣禹河。
秀水灣與西津渡離的不遠。沿青江往上約摸四五里,轉灣的地方就是。
因為河邊長滿了不知多少年的粗壯大柳樹,其中最大一棵,需得五六個成年人才抱的過來,一年四秀風光秀美,故名曰「秀水灣」。
陸外公的私塾就座落在秀水灣西邊的小緩坡上,是一座兩進的青磚大院子。
學堂目前共有五十多名學子,都是周邊各個村落的。共分為甲已丙三個班。
丙班是沒有任何基礎的蒙童,乙班是有一定基礎的。
甲班人數最少,都是讀了幾年書準備來年下場考童生試的。如今蔣禹江在甲班,蔣禹湖在乙班。
陸老秀才聽說蔣老頭只不過是賣藥材掙了些銀子,便想把包括自己的親外孫在內的其餘五個孩子都送進學堂,心中十分佩服。
他的這位親家雖大字不識一個,卻是個難得明事理,有遠見的人。
一個家庭有這樣的人當家掌舵,不愁子孫不賢,家族不興。
也正因為如此,當年他仔細打聽過蔣家的事情後,才放心的把女兒嫁到他家。如今看來,他的選擇是沒錯的。
陸老秀才在考校了孩子們一番後,小四蔣禹海、小五蔣禹銘和小七蔣禹川分到乙班;小二蔣禹河、小六蔣禹山則是丙班。
別看蔣禹川才只有五歲多點,卻是蔣家這一輩的男孩子中最聰明的。
這孩子大概是隨了他爹,於讀書上頗有天賦。
小小的年紀,便能將三百千背得滾瓜爛熟,已經開始讀經史了,妥妥的一枚小學霸。
除了他本身的天賦外,也同陸氏平日裡的教導分不開。
至於蔣禹河和蔣禹山就差了些,別說背,《三字經》前十句都還讀的嗑嗑吧吧的。
當然這也沒什麼,左右蔣家人送他們來讀書,也不指望每個孫子都能考秀才當舉人中進士。
只盼著他們能多識幾個字,將來走出去,不致於當個睜眼瞎。
蔣家採到靈芝發了大財,並將七個孫子全送進學堂的事情傳開後,引得周圍一片譁然。
村民們讚賞的有,羨慕的有,說酸話的也有。
不過更多的人,偷偷將目光放在了蔣家新出生的小女兒身上。
這小丫頭剛出生,旱了許久的老天就下起了大雨。
之後,雨水就變得正常了,春耕得以進行。這才幾天,老蔣家不過上山撿個菌子,就採到了靈芝。
據見過這靈芝的三秋爹說,那靈芝有海碗那麼大,紅得發紫,最少值幾十兩銀子。
天爺爺啊,幾十兩銀子,這得是多少錢哪。
他們就是不吃不喝一輩子,怕也攢不下這麼多錢。
看看,蔣家一口氣兒把這麼多孫子都送進學堂就知道了。
聽說一個娃每個月光束修就得五百文,再加上書本筆墨紙張嚼用,一個娃每月至少800文的支出,這一年至少得8兩銀子。
這麼算下來,老蔣家七個娃,一年光是學費就得56兩。
這對於一年家用也不過三四兩銀子的普通農戶來說,這簡直就是一筆天文數字。
照這麼下去,這賣靈芝的銀子只一年就得搭進去,搞不好還不夠。
老蔣家這是瘋了嗎,往後日子不過了?
不論外界怎麼猜測議論,蔣家的日子依舊按部就班,該怎麼過怎麼過。
很快,蔣禹清的滿月宴就要到了。
女兒滿月的前一天,蔣文淵特地告了假回家。
蔣家人早前便放過話,乖寶的滿月酒不收禮。
但凡蔣氏族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可來吃席。
除此外,蔣家還請了村里幾戶交好的外姓人家,比如里正家,趙六指家和齊豆腐家。
早在幾天前,蔣家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掌勺的大師傅,跑堂的後生,幫忙洗菜切菜做雜事的婦人婆子,都已經定好。
該採買的東西也都已經採買的差不多了。
除此外,酒宴需要的桌子板凳和碗筷這些也已經挨家挨戶說好了要借。
到了正日子這天。天還沒亮,蔣家便已燈火通明。
後院那頭大肥豬,慘叫著被村裡的殺豬匠王老五,用鐵勾子勾住下巴從豬圈裡拖了出來。
在幾個壯實農家漢子幫忙下,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這頭豬就變成了案板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