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禹清站在台子上,看著四周一雙雙飽含期待,亮晶晶的目光,只覺心中無比慰貼,無比的歡喜,無比的溫暖。
這麼甜蜜的愛,怎麼可以被辜負。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當然——全部都要。
她搖搖晃晃的走到台子一角,掀起絨布的一角向里一折,再一拉,奮力的拖到中間。
又走到另一個角,掀起絨布一折一拉,拉到中間。另外兩個角,依法炮製,將好好的一張絨布弄成一個未系口的大包袱,所有的東西都包在了裡面。
之後,她站在絨布中間,叉著小肥腰霸氣的宣布:「我的!」
眾人驚訝了一會,反應過來後紛紛大笑起來。就連景衍小公子,嘴角也是翹的高高的。
這小傢伙是個狡猾的,誰也不得罪。
老胡氏一把將孫女兒抱進懷裡,哈哈大笑:「好,好,都是你的。都是我家乖寶的。乖寶將來定是個上得廳堂入得廚房,知書識禮心靈手巧的好姑娘。」
蔣禹清抓周,把一桌子東西包圓了的事兒很快傳開。
蔣氏族人都說,咱家乖寶聰明著呢,將來是個有大出息的。
當然外姓人里,也有個別說酸話的婆娘:「再出息也是個姑娘,將來還能當官不成。」
婦人說完這話,立即被家裡的男人捂了嘴:「管好你那張破嘴,人姑娘當不當官我不知道,她爹肯定能當官。」
婦人臉色變了一變,再不敢多言。
蔣禹清抓周之日,也是蔣文淵參加會試的最後一天。下午鳴鑼收卷後,舍號里關了整整九日考生們魚貫而出。
出來的考生們大多蓬頭垢面,臉色蒼白,還有虛弱到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的。
唯有蔣文淵,龍行虎步,除了臉色略有些疲態,竟是連頭髮都沒怎麼亂。這狀態,在一眾東倒西歪的考生中,著實惹人注目。
小廝阿平見他狀態甚好,略放下心來,扶著他上了馬車。
其實蔣文淵也累,回客棧連澡都沒洗,倒頭便睡。
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醒來後讓店家送了水,洗頭洗澡好好的吃了頓,這才算活過來。
那號舍里又濕又冷,又窄又小,身材稍微高大點的甚至連躺下去都難。
尤其是南邊來的舉子,本就水土不服,在這樣的環境裡一待數日,除了每日的三碗熱水,當真是連點暖氣都見不著。
中途好幾個堅持不住被抬出去的。得虧了寶貝女兒給他準備的吃食和泉水,讓他免受了不少罪。
四月初五放榜。離放榜還有小半個月。蔣文淵在京中沒有熟人,更無門路結交官員。
好在他心態好,大多時候都在房裡看書,偶爾與相熟的舉子或同鄉相互討論交流,半點不著急。
這日他應同鄉之邀,去茶樓與一干舉子集會,談經論史。散會時,見時候還早,便想出去逛逛。
寶貝女兒的過周歲,如此重要的時刻,他這個做爹的卻不在家,慰為遺憾。
左右手裡還有些銀錢,便想著給小女兒買個什麼趁心的小禮物。
當然親親娘子和老娘也得有,兩位大嫂也甚是操勞,也不能忘了……
考院街往北,便是一條極熱鬧的商業街。
這裡飯莊酒樓、錢莊銀樓、綢緞莊、首飾鋪,脂粉鋪等,鱗次節比。
此外還有街邊擺攤賣小吃和小玩意兒的,套圈的,當真是吃喝玩樂應有盡有。
蔣文淵逛了一圈,給寶貝女兒買了對小蝴蝶珠花,一對絨花,兩個繡工精美的小荷包,並一個虎頭造型的小布枕。
給親親娘子買了根玉簪子,給老娘買了對金鐲子,兩個嫂嫂一人一支金簪。
因為要買的東西有些多,身上的錢不夠,途中他還去藥鋪賣了根百年人參。
因著離客棧不遠,主僕兩個也沒駕車。就這麼一路走回來。
途經一條小巷時,見兩個混混模樣的人把一個頂小的孩子按在地上,從他身上扒拉什麼。
蔣文淵見狀趕忙大喊道:「哎、哎、哎,你們倆在幹嘛?艹,給老子住手,聽見沒!」
兩個混混模樣的人,聽聲嚇了一跳,還以為哪個了不得的人物。
抬頭一看是個書生,頗有些惱怒:「滾,與你無關,少管閒事!」
那孩子聽到聲音,卻大聲呼救:「叔叔,救我,他們要搶我的東西!」
蔣文淵一聽,這還了得,當下厲聲喝道「放開那孩子,放開!聽見沒!天子腳下,豈容你們放肆!再不放我報官了!」
一面帶著阿平跑過去同他們扭打起來。
蔣文淵雖是個書生,卻出身農戶。在家做農活時就是一把好手,頗有一把子力氣。
阿平又是個壯小伙子,自有一番血性,兩相打起來的時候,竟然還占了上風。
兩個混混挨了好幾下狠的,自知打他們不過,忙丟下東西一瘸一拐的跑了。
主僕雖說打贏了,卻也挨了好幾下。
尤其是蔣文淵,下巴上挨了記狠的,嘴角破了,牙齒也有些松,好在沒掉,養養應該以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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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喘均了氣,把剛才搶回來的玉佩遞還給那孩子「來,你的東西,藏好了,別再給人搶了。」
孩子接過玉佩,認真的同他揖了一禮,道了謝。
見他嘴角流血,頗有些擔憂道「叔叔,你沒事吧?」
蔣文淵舔舔嘴角不在意道:「我無事。你呢?他們有沒有打你?」
孩子搖了搖頭:「沒有,他們是想打我來著,結果您就來了。」
「沒事就好!」蔣文淵蹲下身,摸摸他的頭,順手拍去孩子身上的灰塵。
這孩子也就五六歲的樣子,跟自家那搗蛋兒子差不多大。
「你是誰家孩子,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家大人呢?」
那孩子搖了搖頭,低下去,好一會才悶悶道:「我同家人走散了,迷路了。」
蔣文淵嘆了口氣:「罷了,你記得你家住哪嗎,我送你回去!你丟了這麼久,你家裡人該擔心了。」
孩子猶豫了一下,方才道:「我家住西邊寧康坊榮安街。」蔣文淵一聽,得,離這地兒還挺遠。
罷了,送佛送到西。他牽著孩子出了小巷,來到剛才的商業街。讓阿平去租了輛馬車來,按著孩子給的地址找了到寧康坊榮安街。
當孩子指揮著馬車在一座門口蹲著一對巨型石獅的恢弘府邸前停下時,主僕兩面面相覷,都有些回不過神。
但見這朱紅大門的門頭上,懸掛著一塊大匾,上書「敕造鎮國公府」六個大字,朱底金漆,氣勢磅礴。
蔣文淵面色複雜看著身旁的孩子,得,合著這還是個小貴人。不過貴人不貴人的也跟他沒多大關係,左右把人安全送回來了。
蔣文淵把孩子抱下車,摸了摸他的頭:「進去吧,你家大人該著急了。以後可別再亂跑了,即便出來玩,也需多帶些人。」
孩子點了點頭,再次揖了一禮:「謝謝叔叔,我記住了。叔叔再見!」
蔣文淵看著孩子磕響了朱漆大門,沒多會那門裡探出個人來,見到孩子十分驚喜的喊了起來「哎呀,是小公子!小公子回來了!」
孩子回頭看了看他,蔣文淵沖他揮了揮手:「進去吧,我也該走了。」說著便轉身上了馬車,快速離去。
鎮國公府。
原以為在睡覺的鎮國公府嫡長孫竟然不見了,整個鎮國公府一瞬間亂了套。
侍衛下人滿府翻遍了也沒找著孩子。正張羅著往外派人時,有下人來報說,小公子從大門處回來了。
將孩子帶回來仔細一問,才知曉這熊孩子午睡醒來,竟趁著值守的婢女打瞌睡時,俏悄避開了侍衛僕役從後門的狗洞裡溜了出去。
跑了那麼遠。還被賊人搶劫,若非被人及時救下送回來,現在指不定是個什麼情景。
等他們問明白原因,追出來時,恩人早就走得沒影兒了。
好在他們鎮國公府想要查個人也不算什麼難事。吩咐下去不過一天,蔣文淵信息就擺在了鎮國公元猛的案桌上。
「零州府青州縣。」元錳曲指磕了磕桌面:「咦,我記得秦家那小子就在那吧!」
「您是說觀之?他就在青州。」鎮國公世子元允將手裡的兵書放到一邊,拿起關於蔣文淵的那份資料翻了翻。
笑了:「喲,還是去年零州府鄉試的第二名,此人看來頗有些才學。」
「嗯!」元猛習慣性的捋捋下巴上為數不多的寶貝鬍子道:「他這樣的名次,只要不出意外一個一甲是穩了。」
「父親是想要扶持他?」
元猛道:「一介文弱書生,為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和街頭混混廝打,聽說還受了些傷,可見此人頗有些血性。
後來知曉是我們鎮國公府的孩子,也不巴結不諂媚更不挾恩求報,反而悄悄離開。由此可見,這人的品性是十分不錯的。
不過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左右離放榜還有些時日。這樣,允兒,你加急給秦家那小子去封信,查查這個蔣文淵的底細。
若是人品確實可靠,便在能力可及的範圍內多關照一二吧。人家不提,咱們鎮國公府卻不能裝不知道,那是忘恩!」
「是,父親!」。
鎮國公府里的發生的事情,蔣文淵自是不知。下午回來後,他便把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
此番會試,他有八九分把握。
若是杏榜有名,接下來還有殿試,自是不能再多耽誤時間,專心讀書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