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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要尿床

2024-08-10 22:45:39 作者: 宅豬
  陳實回到家中,還是有些渾渾噩噩。爺爺喚他吃飯,他只吃了兩口便放下碗筷,一腳高一腳低的回到房中,仰面倒在床上,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房梁。

  「臭小子,還吃不吃飯?不吃餵狗!」

  爺爺把飯菜丟到黑鍋面前。

  黑鍋聞了聞,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自家養的狗子,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黑鍋聞言,搖著尾巴腆著笑臉折返回來,嗅了嗅,張嘴欲吃,但又實在難以下咽,只好夾著尾巴轉頭離開。

  「今天做的飯菜,味道的確有些過分,幾乎全是藥材,沒有能下口的。」

  爺爺微微皺眉,自我反省一番,「下次收斂一點,最低也要狗子能吃下去。狗子寧死不吃,小十肯定也不吃。」

  到了晚飯時間,陳實才起床,有些無精打采。

  荒山破廟,是他尋到的唯一一處可以正經修煉的地方,如今這個地方卻被一顆隕石轟碎,倘若只靠星光修煉,他擺脫廢人的身份還不知要過多久。

  他想重考秀才,再考舉人,擺脫目前的生活,最低也要能賺來很多錢,給爺爺養老。

  爺爺的年紀越來越大了,他不想爺爺到了老年還要東奔西跑照顧他這個小廢人。

  而現在,一塊突如其來的天外隕石,讓他的夢想變成夢幻泡影。

  他失魂落魄。

  不過日子還要繼續,陳實很快便從這種狀態中走出,因為爺爺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這次的晚餐沒有任何味道古怪的藥材,除了放了太多的鹽之外,其他沒有任何毛病。

  兩年來,陳實還是頭一次吃到味道還算正常的飯菜,吃了兩口,忍不住眼圈一紅,險些落淚。

  「是咸了麼?」

  爺爺背對著他站在供桌前,肩頭有眼珠子在盯著陳實,見狀問道,「我嘗不出味道,可能是咸了些。」

  他已經失去了一切味覺,甚至吃蠟燭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陳實搖頭:「不咸,太好吃了。」

  爺爺露出笑容:「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晚上藥量加倍。」

  陳實低著頭吃飯,過了片刻,仰頭道:「爺爺,那天晚上咱們過夜的破廟被毀了,一顆天外來的石頭砸斷了那座山。」

  「西牛新洲上這種事多如牛毛,何須介懷?」爺爺慢吞吞的吃著蠟燭,不咸不淡道。

  「發生過很多這樣的事情麼?」

  「嗯。很多。」

  飯後,不用爺爺吩咐,陳實便主動收拾鍋碗瓢勺,很是勤快。

  陳實藥浴後像往常一樣修煉三光正氣,隔壁房間中傳來爺爺用千里音訊符聯絡父親的聲音,爺爺老調重彈,對父親陳棠說,他老了,沒有幾天日子了,想讓陳棠把陳實接到城裡去。

  然而千里音訊符的另一端總是有各種託詞。

  爺爺又問陳棠,過年時回不回來。

  對面還是託詞。

  千里音訊符燃燒殆盡,房間裡一片昏暗,只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

  「阿棠,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我擔心小十……」


  院子裡的陳實黯然,繼續埋頭修煉,只是他修行速度大大降低,遠不如在荒山破廟裡進展那麼快。

  到了深夜,他回到床上,瞪著眼睛看著幽暗的房梁,過了許久才沉沉睡去。

  黑鍋聽到陳實房裡傳來聲音,不由側耳傾聽。

  「爺爺,不用擔心我,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黑鍋有些疑惑,爺爺明明已經出去了,陳實在和誰說話?

  它連忙站起,悄悄頂開陳實的房門,向裡面張望。

  「爺爺,我不是廢人,我不會再犯病了,我會好起來,我會考上秀才,考中舉人。」

  床上,陳實睡的不太踏實,說著夢話,「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我不喜歡爹,我又沒有見過他,爺爺不要把我送人好不好,求你了……爺爺別把我送人,我會好好孝順你……」

  黑鍋看了一會,陳實翻身睡過去,不再說夢話了。

  黑鍋上前,幫他蓋上被蹬掉的被子,悄悄出門,叼著門環掩上房門。

  第二天一大早,爺爺便束好了車,準備出門,陳實有些緊張,詢問道:「爺爺哪裡去?」

  「去縣城買藥,家裡的藥吃完了。」

  陳實想了想,道:「爺爺昨天晚上做的那頓飯之所以好吃,是因為家裡沒藥了?」

  「嗯。我下午回來,別亂跑。」

  老爺子坐在車上,拿著羅盤,吩咐道,「若是餓了,就餓一頓,晚上給你吃好的,從縣城捎回來的。」

  陳實很是期待。

  木車骨碌骨碌出村。

  陳實出去祭拜乾娘,又修煉一會兒,果然餓得很快,於是勒索玉珠家的鴨子幾個鴨蛋,又偷了些甜薯和一個西瓜,吃飽喝足才返回家中。

  黃坡村的乾娘坐在樹上,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手裡拿著一個紅彤彤的果子,向他招手。

  「趁爺爺不在,便想毒死我是吧?」

  陳實冷笑,返回房中,尋出筆墨紙硯,打算畫些符籙偷偷賣錢。

  「黑鍋,咱們是不是好哥們兒?」陳實一隻手背在身後,笑眯眯的靠近大黑狗。

  黑鍋警覺的向後退去,已經猜到他想做什麼。

  陳實撲上前去,圖窮匕見,露出藏在背後的小刀,叫道:「好兄弟就應該為好兄弟兩肋插刀……怎麼不插我?我的血沒有你的血香……我畫符賣些錢,咱們平分如何?」

  他正在與黑鍋搏鬥,打得雞飛狗跳,突然劇烈的敲門聲傳來,接著大門被推開,一個風塵僕僕的漢子闖了進來,身上穿著粗麻布衣裳,腳上一雙踩得磨平底的草鞋,看到一人一狗正在扭打,不由怔住。

  「是陳符師的家麼?」

  那漢子遲疑一下,道,「我們村出事了!鬧邪祟,丟了好幾個孩子,求陳符師幫忙除邪!」

  陳實放開狗,爬起來,向那漢子道:「我爺爺去了縣城買藥材,下午才能回來。」

  那漢子露出失望之色,叫苦道:「這如何是好?若是等到下午,只怕人都死了!」

  「那個……為你們除邪,有報酬麼?」

  陳實眼睛亮晶晶的,呼吸也有些急促:「有銀子麼?」


  那漢子遲疑一下,取出三四塊指頭大小的碎銀子,約莫有五兩左右,囁嚅道:「我們黃楊村上下,只湊出這些……」

  陳實一把搶過銀子,攥在手裡,笑道:「我爺爺是陳符師,我也是陳符師。你這筆生意,我接了!你等我一會兒,我收拾好行頭便跟你過去!」

  那漢子目瞪口呆,只見陳實興沖沖的進了屋,那條黑狗也跟了進去。

  只聽屋子裡傳來狗叫和那孩子的聲音,像是對話。

  「汪,汪汪!」

  「我知道我沒真氣,不會法術,但我會畫符籙。」

  「汪汪,汪汪汪!」

  「放心,不會有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人家丟了好幾個孩子,好幾條人命。」

  「汪……」

  「你想說白天鬧邪祟,不合常理對不對?我也覺得有些不太合常理。不過,這筆錢我一定要賺到手,等到下次再遇到一座荒山一座破廟,我便無須問爺爺要錢,自己就有錢修繕破廟了。」

  「汪?」

  「我是在想,倘若那座廟不那麼破,裡面的陽光就不會被天上的眼睛發現,或許就不會毀掉了,我就可以繼續修煉了。」

  ……

  過了片刻,陳實收拾妥當,背著一個書箱出門,那書箱比他個頭還高,裡面塞滿了東西,只怕有二十多斤,然而陳實背在身上,卻恍若無物,仿佛覺察不到任何重量。

  「黑鍋,我給爺爺留下一封書信,告訴他我去了哪裡。」

  陳實寫下書信,交給狗子,道:「爺爺回來,你便將書信給他。倘若我遇到兇險,便讓他迅速來黃楊村搭救。」

  黑鍋叼著書信飛速跑到中堂,放在爺爺的靈位下壓著,又飛速跑回來,叼著一把小刀子,示意陳實把刀子放進書箱,若是遇險,用自己的狗血潑邪祟或許可以救命。

  陳實知道它擔心自己的安危,只好讓它跟著。

  那漢子連忙在前方帶路,兩人一狗向著黃楊村而去。

  黃楊村在乾陽山的北麓,直線距離不遠,但要走山路,崎嶇難行,道路兩旁都是荒山密林,常有野獸出沒。

  路上,陳實大致將事情了解一遍。

  黃楊村有一戶荒宅,原本住著姓田的人家,有八口人,突然有一天,田家上下,無論男女老幼,統統暴斃而亡,甚至連家畜包括雞鴨貓狗,也死得一乾二淨!

  此事官府也沒有過問,畢竟這種事情鄉下發生太多,官府也問不過來,於是就成了一樁懸案。

  後來就有傳聞,田宅鬧鬼,那裡久而久之就成了荒宅,沒有人進去。

  「我們村有個孩子淘氣,翻牆進去,就中了邪,又哭又笑,嘴裡念叨著,誰尿床,就吃誰,誰尿床,就吃誰。」

  那漢子道,「貼了桃符也不頂用,孩子娘也向乾娘獻了供品,也是不頂用。當天晚上就出了事。」

  陳實聽得入神,道:「什麼事?」

  「村裡有個孩子尿床,被抓走了。」

  那漢子面色古怪,道,「孩子爹半夜裡迷迷糊糊的看到家裡牆上有個巨大的影子,張開大嘴,伸出一條長舌頭,吸溜一下便把他孩子捲走了。」


  陳實心頭一突,專門吃尿床小孩的邪?

  這也太邪門了。

  「昨天,又失蹤了兩個孩子,嚇得其他人家都不敢讓孩子多喝水,唯恐晚上尿床被吃掉。有些人家半夜裡會把孩子吵醒,讓孩子去尿尿,但還是出了事。今天白天,老劉家的孩子叫富貴的,正在尿尿,被天上垂下來的一條長舌頭捲住,也是吸溜一下就不見了。」

  「白天?」

  陳實不由皺眉,白天會有邪出沒?

  「然後呢?」

  「然後被吃掉了吧。」

  「你們村的乾娘,沒有過問此事?她能容許邪進村?」

  那漢子搖頭,道:「並非所有乾娘都是保護村民的,有的乾娘嫌祭品少了,還會作怪。有人說姓田的一家八口,就是我們村的乾娘害死的。說是那天晚上,我們村的乾娘沒有驅趕邪,而是放一隻邪進入村子,讓邪殺了田家八口。好像是因為田家的媳婦對乾娘出言不遜,罵了乾娘,所以乾娘記恨,就把他們弄死了。田家八口人死了後,乾娘就託夢給我們,讓我們多上香和供品,否則與姓田的一個下場。」

  陳實皺眉,乾娘不都是善良的麼?

  怎麼還會做惡了?

  他們來到黃楊村,只見這黃楊村破敗不堪,屋舍陳舊,多是草屋,村裡的人也是穿著破爛衣裳,像是逃難的一樣。無論孩子大人,都是面帶菜色,羸弱得很。

  村子裡還有幾個孩子,有的膽子小,藏在父母的身後,有的膽子大,吵嚷著要喝水,應該是很久沒喝過水了。

  「專吃尿床小孩的邪?這種邪,應該是被童子尿吸引過來的,換句話說,小孩被抓走的原因不是尿床,而是童子尿。我還是童子……等一下,我被人割神胎之前,是否破了身?我那會才九歲,應該不會破……」

  陳實剛想到這裡,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只見一個跟他差不多年歲的半大孩子從他身邊跑過。

  那孩子撞了他,急忙停下,轉身向陳實賠禮,是個瘦弱的男孩,很是靦腆,鼻子下還掛著半截鼻涕,呲溜呲溜的。

  「沒事,沒事。」

  陳實大度的揮了揮手,笑道,「你不怕我?」

  若是黃坡村的孩子撞到了他,此刻只怕已經跪在地上,磕頭求陳老大饒命了。

  那瘦弱男孩好奇道:「我為啥要怕你?」

  陳實想起那些跪在自己面前哭求饒命的同村孩子,善解人意的笑道:「我們村的孩子都怕我,不敢跟我玩。」

  瘦弱男孩撓了撓頭:「那你不是沒有一個朋友?」

  「我還有乾娘。還有黑鍋。還有秀才。都是我朋友。」陳實笑道。

  瘦弱男孩也露出笑容:「那你樂意再多一個朋友不?」

  陳實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這還是他醒過來交到的第一個人類的朋友!

  關鍵還是活的!

  村裡的族老們將那個為陳實引路的漢子圍了起來,一個老嫗顫巍巍道:「三旺,讓你去請陳符師,陳符師呢?」

  「陳符師不在家,只有他孫子在家,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個符師。」

  那漢子三旺瞥了陳實一眼,小聲道,「而且咱們村出的錢不多,只怕請不來其他符師,只能請來這個年紀小的。五兩銀子,哪個符師肯來?」

  眾人看向陳實,只見陳實正在和空氣說話,居然還能有說有笑,不由面面相覷。

  三旺大著膽子,道:「陳符師,你在和誰說話?」

  「我新交的朋友!」

  陳實笑道,「對了,我叫陳實,小名小十。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劉,叫富貴。」瘦弱男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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