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知恩圖報 水平挺高
外屋地,三嬸在往鋁飯盒中盛菜,二娘將剩餘的包子放進飯盒裝在布兜中,撇頭囑咐孫繼業晌午烤著吃,並額外裝了六盒米飯,因為今個進山的人著實有點多,老孫家就有五人,加上徐寧四人,攏共有九個人和一條名叫老黑的狗。
王虎系好綁腿檢查著老撅把子,然後走到外屋地剛要拿起裝飯盒的布兜,就被孫連軍一把搶了過來,笑呵呵的背了起來,王虎感覺肩膀有點輕鬆,便感覺不太自在了,以前他和徐寧跑山,像飯盒乾糧都是他背著的。
徐寧戴著牛皮腰帶,斜挎著行軍水壺,抬手搭在王虎肩膀上,示意他鍋台下還有個裝繩子的布兜,王虎瞅見後咧嘴一笑便將其背了起來,隨即一眾人朝院門口涌動。
這季節去跑山依舊得穿長褲捆綁腿,山中露水多,穿梭於山林中很容易被打濕,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跑山就倆字,說起來輕鬆,跑起來是真難,現在灌樹花草已經蓬勃生長,人在山中走道都極為艱難,更別談跑了,不過孫繼業經常在三道河這邊的山溜達,他肯定知道哪裡的灌樹稀鬆……
一行人背著五個行軍水壺,倆個牛皮水袋,負重雖然多了些,但架不住他們人也多,孫繼業和孫蓮芳拿著的都是56半,孫連勝背著顆老撅把子,連軍和連旭沒拿槍,只將侵刀用兩根手指粗的水曲柳墩上變成了刀矛,而孫連軍則手握著一根車床上的三棱刮刀,改裝的扎槍!
這扎槍和李福強的兩根扎槍相似,李福強瞅一眼就稀罕上了,便用自個的老撅把子和孫連軍換了。
「強哥,這玩應哪有槍好事啊?」孫連軍不解。
李福強坐在後車廂,拔下圓木製作的槍頭鞘,一邊熟悉著手感,一邊笑說:「你不懂吧?只要跟我兄弟打圍,我們基本響不了槍,有時候我和虎子倆人殼下一頭牲口的時候,我兄弟已經整死兩頭啦!扎槍才是好東西……」
王虎坐在旁邊笑說:「你強哥經常擱夢裡練槍法,現在已經練成型了,記著之前跟你說過,強哥槍挑黃毛豬不?用的就是扎槍!」
孫連旭發自內心的佩服,他比較年齡小,又經常看武俠小說,腦袋裡也有個武俠夢,道:「尿性!強哥,教我兩招唄。」
「好說!」李福強叼著煙相當嘚瑟的說道。
東風140行駛在路上,老黑的情緒並不高漲,但汽車行駛到它熟悉的路段之後,它猛地竄起身,兩前腳搭在欄杆上,睜眼望著熟悉的環境,扯著嗓子嗷嗷哼唧。
李福強、孫連勝等人顯然一愣,但是沒敢上前抱住老黑,為啥?怕它發瘋咬人。
在上車前老黑就不讓旁人牽,只讓孫繼業牽著,旁人靠近它,它就哼唧發出嗡嗡的警告聲,孫連旭都罵它不知好賴是個餵不熟的白眼狗,因為孫連旭平常也沒少餵它好東西,如香腸、肉包子等等,老黑有時候給面子會吃兩口,有時候不愛搭理他就鑽回了窩。
這趟道是老黑和它前主人經常跑山回家的路,老黑有些情緒波動屬實正常,幸好孫繼業將老黑的繩子栓短了些,否則老黑都能跳下車……
在往前行駛二里地,老黑的情緒越來越強,嘴裡不停的哼唧著,待汽車拐進一個屯子後,老黑張嘴犬吠了兩聲,孫繼業雙手握著方向盤聽見了,轉頭瞅了眼徐寧詢問咋回事。
徐寧搖搖頭催促孫繼業快點開到老黑前主人家門口,僅過去不到兩分鐘,汽車就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口,沒等眾人下車,屋裡就走出來兩人。
「誒媽呀,三哥!」老爺們腿腳不好,走道有些跛腳。
孫繼業推開車門,應一聲:「誒!郭兒,我嬸兒沒擱家啊?」
「沒擱家,去我大姨家住兩天,快進屋……」
孫繼業下了車說道:「我就不進屋了,我是尋思去你爸的墳上瞅一眼,跟老黑念叨念叨,老黑這陣子擱我家有點上火,不咋樂意吃東西,你瞅瞅這瘦的!」
郭兒說:「是瘦了,三哥,那我跟你去?」
「不用,我們正好去跑山,況且我也知道他擱哪……誒,之前老黑住的窩裡有墊的破褥子麼?」
「有啊!這狗窩我都沒拆,我尋思去老王家抱個小狗崽看家護院呢。」
孫繼業說:「那你給我……」
這時,徐寧在副駕駛探身說道:「三叔!你先給老黑牽下車,讓它去狗窩旁邊聞一聞。」
「誒,」孫繼業轉身對著郭兒說:「這是我朋友,先不給你介紹了,快讓你媳婦回屋做飯吧,別因為這點事耽誤。」
郭兒媳婦說:「三哥,那你不進屋喝口水啊。」
「啥時候喝都行。」孫繼業一邊爬上後車廂解開老黑的繩子,一邊瞅著郭兒說:「你爸救的那倆孩子的爹媽過來沒?」
「過來好幾趟,送了五袋大米、面和豆油……」
孫繼業點點頭:「還算有點良心,你擱林場咋樣?」
「挺好,領導對我挺照顧,平常沒啥事,到了晚班的時候還給我找個伴兒,就是老王家那個二小子。」
「恩,那就行,有啥事去村里找我。」
「知道,三哥,自打我爹沒了,你沒少幫忙……」
「這才哪到哪,以前你爸擱山上還救過我,當然我也救過他,但我就是沒想到他能這麼沒,誒,不說這事了。」
一個經常跑山的人,為了救倆孩子淹死在了水庫,山和水是相輔相成的,但跑山人沒死在山上,卻死在了水中,咋說呢,挺他媽憋屈的。
「恩,三哥,你不用惦著,我家現在挺好,不缺吃不少穿的,孩子擱學校就交點書本費,剩下啥費用都減免了,我還擱林場有個穩定工作……」
孫繼業牽著老黑在當院轉了一圈,老黑自個就溜達到了狗窩裡,鼻子聞著味,嗅著它的褥子和狗窩旁邊的鋁盆,老黑張嘴吐著舌頭喘氣,它倒不是熱了,而是一種表達高興的方式。
「三叔,給那個狗盆也拿著!」
孫繼業聽見後,先將破褥子拽出來,再伸手撿狗盆,起身牽著黑狼往門口走,停下腳步轉身道:「郭兒,這倆東西我拿走,你啥時候有工夫去趟村部,村里擱北山開了兩塊地,我和書記說過了,給你家孩子留了三畝。」
「啊!三哥,謝謝嗷。」
「別客套。」
待孫繼業將破褥子和狗盆扔進後車廂,再將老黑拴在欄杆上,他就鑽進了駕駛室,與郭兒點個頭揮下手,便驅車離開了。
剛才徐寧一直在關注孫繼業和郭兒嘮嗑,短短兩三句話,全是人情世故。
為啥老孫家擱三道河能站住腳,能服眾?原因就在於老孫家人辦事容易讓人折服,為群眾爭取好處、不貪圖群眾針線、實實在在為家鄉做好事,這就是服眾的原因!
前世徐寧在南方見過有些大家族相當團結,村中的年輕人發生口角、或是大打出手,父輩幾乎不會管,但若是倆個村的年輕人發生口角,最後基本會淪為兩個村之間的矛盾。
更有因為水源問題組織村戰的,拍死兩三個都純屬正常……
那麼為啥東北這頭很少有倆村之間發生大的矛盾呢?一是村中有姓氏血緣關係的很少,這是因為那14年戰爭的原因,人都犧牲在了戰場,現在的東北人大多數都是後過來的。
二是因為這邊確實是資源豐富,不缺水源、食物,徐寧聽說過有被凍死的,但真沒怎麼聽說過餓死的。
三是這頭的人都知道生活不容易,對於外來人都保持著善心,能幫一把是一把的態度,所以遇見事了,往往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要是逼到一定地步,那就沒招了……
對於是否有餓死的、是否有心眼壞的人、是否有孬種,這種事千萬別拔犟眼子,哪裡都有好人壞人,哪裡都有被餓死的人。
老孫家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孫繼業的父母都參加過抗聯,爺和二爺跟著老帥打過臥龍山上的綹子,再往前追溯祖宗一直能到明朝……
東風140沿著小道往前行駛,由於有些坡度,再加上道路顛簸,剛吃過豆腐腦的王虎有點暈車了,他扶著欄杆連連乾嘔,卻啥都吐不出來。
徐寧瞅著道路兩側的老林子,問:「這片林子是後種的吧?」
「嗯吶!之前說要擱這修個飛機場,但最終沒落實,樹都砍伐光溜了,咋整?只能重新組織人栽種,當時忙活種這片林子,我大哥找了倆村人,連續幹了三個多月。」
孫蓮芳笑說:「就因為這事,我大爺才被調到市里林業局。」
徐寧琢磨孫繼善應該是幫領導排憂了,否則這點事不至於讓他高升。
「前邊這水庫也是我大爺找人修的,動員了好幾個村的人,是不,三叔?」
「嗯吶,修著水庫……二寧,你就記著,咱現在這條件,無論修啥建啥指定得有流血流汗的,流汗倒是好說,流血的也不能忘了人家的功勞,我大哥念了這麼多年書,攏共就跟我說了四個字,知恩圖報!」
徐寧笑說:「我大爺這水平挺高啊!」
為啥不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為啥不是以德報德?雖然意思都差不多,但其中還是有細微差別的。
知恩圖報是說得了旁人幫助,一定要想方設法給予回報。
也就是變著法的禮尚往來,漸漸地人品就得到了大眾的肯定,再想做其他事就方便多了。
駛離樹林,頗有撥開雲霧見光明的感覺,前方是混凝土大壩,大閘門開放著使得水流噴涌。
「到了雨季,閘門都會放開,三道河積水挺嚴重,要不是修了這座水庫,周邊年年都得被淹,記著我小時候有一年水都漲到炕沿了,我大哥抱著我去了房頂,我們哥仨擱房頂蹲了一宿……」
「瞅見這個豁口沒?原先就是從這往山下流水,建水庫的時候用料挺實誠的,沒成想去年還是決口了,幸好有電話,山下提前做了準備,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那豁口是兩座山之間的溝,沒修水庫之前,水位漲到一定高度,水就會從溝流下去,所以三道河建這個水庫的用處很大,不僅解決了田地澆灌、還解決了發洪水的問題,屬於利民的好工程。
東風140飛馳在大壩的道路上,直奔對面的山而去,那座山略顯巍峨,山上有密密麻麻的紅松、冷杉,此刻綠意盎然……
孫繼業似乎是情緒上來了,他的話變多了,說道:「二寧,有個事一直擱我心裡挺不痛快的,要說這些年我大哥辦事,我是挺服的,但唯獨對慶安林場的一些事,我挺不服。但我大哥說過,意思是說他是三道河人,就得為三道河著想,所以對慶安的一些問題,他基本不怎麼管,只顧著給三道河攬活……」
徐寧說:「這件事我了解的不多,但我知道他現在和我三叔相處的挺好,聽說上個月給慶安林場撥了批設備。」
他的意思很明顯,之前的事都過去了,再爭論這件事誰對誰錯沒有任何意思,所以才只說當下孫繼善給慶安林場爭取了利益。
孫繼業聽出來了,他笑說:「是,頭些天跟我通電話,還說八九月份會到一批集材拖拉機和油鋸啥的,尋思給慶安林場多分點。」
「沒毛病!我是真沒想到他能和我三叔整到一塊去。」
「我也沒想到,當時聽說市局新來個二把手,我大哥還挺猶豫的。」
哪是猶豫啊,是很不高興,因為孫繼善是最有可能升二把手的人,楊玉生空降下來直接給他整滅火了。
孫繼業問:「誒,你家蓋完房子,你就該結婚了吧?」
「嗯吶,現在還沒定下日子,但我估摸就是八九月份,再晚兩月就該冷了。」
「是,八九月份正好!到時候給信兒?」
「肯定給信兒,頭些天去市里我大爺就說了,到時候跟我三叔一塊來。」
「那妥了!就這麼定下。」
孫繼業之所以和徐寧嘮這件事,原因在於孫繼業必須得和徐寧交心,而交心就得嘮兩句心裡話,再說徐寧和楊玉生的關係擱這擺著呢,孫繼業得代表老孫家表達態度。
啊,孫繼善辦的那些事和老孫家沒啥關係,都是他自個張羅的,我和二哥是比較反對的,但又沒啥話語權……
這種事對於徐寧來說太好理解了,他腦瓜子一轉就明白孫繼業的意思了,但是他不準備和楊玉生說,他又不是小孩,如果這事和楊玉生說了,才是沒有腦子!
在倆人嘮嗑的期間,孫蓮芳和關磊也沒消停,他倆坐在靠車門位置,小手放在大腿邊來回搓著,眼眉一挑一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