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蘭絕望地望著天空。
準確來說已經不能稱之為天空了，而應該稱之為「地空」。
地空遮天蔽日，四周都變得一片黑暗。
隱隱能夠感覺得到，
大地距離他們只有幾十丈的高度了。
哀嚎聲，哭叫聲不絕於耳。
所有族人都陷入了絕望。
石蘭沉默著。
她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兒？
明明與葉霖剛剛見面時，葉霖並不是一個會傷天害理之人，甚至連她都沒有傷害分毫。
可為何會演變成這樣？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石蘭不解，她想不通。
但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葉霖要殺死他們！
肯定是殺死他們！
不然，面對這絕望的「天災」，誰有可能生存下來？
石蘭望向自己的師傅虞炏。
虞炏則是抱住了爺爺虞龍笑。
「爺爺，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族人，都是我的錯……」
虞炏悲痛地自責著。
從葉霖的出現，到現在葉霖毀滅巫族。
她自覺得是自己的錯，如果不是他將葉霖引入巫族內，或許葉霖第一次從虞淵之中出來後便直接離開了。
是她將葉霖帶入巫族內。
最終才演變成這樣。
虞龍笑輕輕拍著自己這個乖孫女的薄背。
但他眼中並沒有絲毫的慌亂，因為……他不覺得自己等人會死，而且就算是他們會死，那也與虞炏無關。
而是葉霖的過錯。
至於葉霖為何突然變了臉。
他現在大概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葉霖……他鄙視我們的無知，這正是他對我們的一種考驗。」虞龍笑微笑著說。
「什麼考驗？這是什麼意思？」
虞炏抬起頭，困惑地凝視著虞龍笑，臉上還掛著淚痕。
她難以理解，在這種情況下，她的爺爺為何仍稱之為考驗。對巫族人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屠殺！
虞龍笑彎下腰，拾起了地上的拐杖，輕輕拂去塵土，然後遞給了虞炏。
虞炏愣愣地盯著手中的拐杖，心中充滿了疑惑，不明白虞龍笑此舉的深意，她同樣無法理解他剛才所說的話究竟有何含義。
「小炏啊，巫族的未來就託付給你了。我如果繼續執掌巫族，只會墨守成規。但我們的巫族不應該再走老路。是時候走出蜀山，去擁抱一個嶄新的世界了……」
「爺爺——」虞炏茫然。
虞龍笑輕聲說道，「在巫族的傳說中，我們巫族的神明是個舉起藍色火把為民眾指引方向的女神，只要有她出現，我們巫族便能渡過一切難關。」
「有女神在，我們巫族人死亡都不怕的。」
虞炏還是不解，不解她的爺爺為何在這時候說起這些。
但馬上——
她便明白為什麼了。
「我來為你點燃火光，你來為巫族指明未來！」
虞龍笑幫助虞炏舉起了拐杖，而後輕拂了拂手，一縷風吹過，拐杖的一端忽然燃起火焰。
在昏暗的世界中，這團火焰頓時成為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眾人的注視下，虞炏的身體緩緩漂浮了起來。
舉起火，為巫族人撐起光明。
巫族人死死盯著虞炏。
在藍色火焰的襯托下，虞炏顯得是如此美麗，神聖得不可升起半點褻瀆之意。
「巫神在上！」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所有巫族人都同時停下了動作，全部跪伏在地，朝著虞炏低頭參拜，「巫神在上！」
就連虞龍笑也在此刻跪在了地上。
如同見到信仰的虔誠信徒。
而只有虞炏知道，自己之所以點燃火焰，之所以能夠飛起來，都是她的爺爺在燃燒生命力幫她做到的！
她不是神明。
但她的爺爺將她偽裝成了神明！
看著地面上虔誠跪拜的族人，她的思緒忽然炸開，沒由來地升起了一股厭惡。
並不是厭惡自己的族人，而是厭惡自己族人這樣的行為。
她……才不是神明！
忽然，
她又想明白了什麼。
她的爺爺去過虞淵空間，曾經知道蜀山每六年出現過一次的幻景，只是虞淵的投影，可他爺爺卻始終沒有拆穿。
依然在每次幻景出現時，按部就班地進行祭祀，請神。
或許……
這正是她的爺爺想告訴她的事情。
巫族所信仰的神明，從來都不是真實存在的，而只是虛幻的想像罷了……
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何葉霖會對巫族人持有如此強烈的反感，甚至不惜打破現實與幻象的界限，意圖滅絕他們巫族。
很多時候，
人們都無法自主選擇自己的命運。
虞炏深吸一口氣，高高地舉起火把，神色莊嚴地向前行進。
就像巫族傳說中，高舉著藍色火焰火把、引領巫族人走向希望的女神一般！
「轟隆隆——」
大地與大地的碰撞，兩個世界徹底融合。
撞擊的力量似乎過於巨大，整個空間都產生了漣漪般的波動，就像水面被石子擊中後泛起的層層波紋，不斷地向外擴散開來。
「走了，我們也該下去了。」
待地面重回平靜，葉霖輕聲說道。
空間泡將三人再度包裹起來，泡泡破裂之後，他們已經重新回到了族落之內。
所有人都安然無恙，但沒有一個巫族人驚慌，而是都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跪伏在地，朝拜著天空中的虞炏。
虞炏看到了葉霖三人。
面容中帶著許多苦衷，但向葉霖搖了搖頭。
葉霖輕笑一聲，再度被空間泡包裹，來到了虞龍笑的房間之中。
「主人，他們——」
焰靈姬話到嘴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葉霖卻泰然自若地為自己斟滿了一杯花水茶，緩緩道出，「原本打算摧毀他們的信仰，卻未料到信仰反而更加根深蒂固。」
葉霖並未再顯怒意。
他本意僅是為了一時的怒氣找個出口。
或許，是巫族人的無知觸動了他對原世界百年屈辱歷史的回憶。
因此，才會勃然大怒。
然而，
怒平息後，心中的火也消散了。
至於是否改變了巫族人的想法，他已不再關心。
稍後，便將離開此地。
巫族人的命運，與他無關。
他們的存亡，亦不再重要。
但，聽著外面那狂熱的歡呼聲與瘋狂的讚揚之聲，只覺得頗有些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