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雲在僕從的引領下,往地面走。
他一路感慨,沒娘的孩子就是慘啊。
明明是嫡長子,結果是第一個被自立門戶的傢伙。
當然,他這是在演戲,不一路表露出悲憤,難過,失望,無奈,認命的神態出來,難道還一臉歡天喜地?
信不信被這具身體的老爹知道,會讓他狐疑的改變主意?
畢竟文書還沒下來,還沒對全體大臣,全領地,周邊領地宣布哦。
這時候是能夠悔改的哦。
真要是這樣改口了,那就輪到陳浩雲欲哭無淚了。
恐怕得一直到自己拿到文書,周邊勢力都知道,家中大臣都默認,並且最好還是自己抵達臨江城後,這才可以肆意喧肆自己真實心情。
因為這個亂世中,父親對兒子,其實是懷著非常非常重的警惕之心。
因為那是幹掉父親就可以上位,並且下面家臣還沒多少意見的兒子!
所以陳浩雲愁眉苦臉的離開城堡,來到城堡附近不遠的一個宅院中。
在幾名侍女的侍候下,陳浩雲脫下戎裝,換上寬鬆的袍服,赤腳踩在屋內的木板,故意裝作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來回踱步。
家中侍女躲得遠遠的,怕觸怒了他。
陳浩雲無奈一嘆,其實這具身軀也蠻可憐的。
他母親留下的侍從如果還在,他哪兒會這樣提心弔膽的。
說來也就是那個岩上信虎不做人啊,居然把這具身軀最親信的,母親留下的僕從都給趕走了,轉而派來所謂岩上家的世代僕人來照顧。
明面上說得好聽,說只有自家世仆才能忠心耿耿照料,不像是外族僕人懷著詭異心思。
卻不想想,這些世仆聽誰的?
而且最重要的,小孩子的安全感是熟悉啊,你把他熟悉的僕從趕走,派來沒接觸過的僕從侍候,小孩子不會忐忑才奇怪。
陳浩雲敢保證,如果不是自己奪舍了這具身軀,這身軀按照原本規矩走下去,不是造反,就是被勒令自殺了。
反而到了陳浩雲這,愛誰誰,等老子弄到萬能點,誰都是我的嫡系親信!誰都對我忠心耿耿!
不過這具身軀的老爹讓自己自立門戶,還改姓,這就真他喵的過分了。
一般宗子改姓,都是為了去繼承附屬武家的。
哪兒有這種把嫡子派出去自立門戶改姓的?
這是多麼不想自己摻和岩上家的事情啊。
很簡單的道理,就算成了外樣諸侯,同姓氏的和不同姓氏的,絕對是兩個巨大差別啊!
雖說回來繼承主宗家系,姓氏改回來就行了。
但那是能回來的時候,不能回來,你其實就是個外人而已,很多事沒有那種名正言順的機會。
比如陳浩雲還是姓岩上,那麼他牛逼了,直接把現在這個岩上家給滅了,那麼家臣、領民、鄰居諸侯們,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沒有多少吃驚的。
但陳浩雲現在叫織田,他把岩上家滅了,那就是織田家取代了岩上家,家臣拼命抵抗,領民惶恐,鄰居諸侯趁機摻和這些事可都是會發生的。
陳浩雲假裝憤怒了一陣,然後直接去了自己的小金庫。
看著幾把武士刀,一套金屬鎧甲,一小箱的銀判和一大箱的銅錢,陳浩雲撇撇嘴,原來自己這麼窮,居然連銀珠金珠都沒有一顆啊。
虧自己還想著一回來就能吸收幾顆珠子換來萬能點,然後加點臣屬,開始崛起呢。
現在想要換珠子都得等自己安頓好之後才行。
其實如果有親信的話,這些事都非常方便。
但誰敢隨便派遣人去換金珠銀珠?
特別是他這種一個親信都沒的人來說。
只能到時自己帶著侍衛親自出馬了。
就這麼,陳浩雲就在家裡靜靜地等候著。
這期間,他像是被拘禁了一樣,什麼消息都沒有獲得。
他的僕從不會自動告知他消息,也沒有任何一個家臣前來拜訪,甚至他外公那邊也沒有派人來拜訪詢問。
雖然這也是陳浩雲沒有主動出去打探消息的緣故,但也讓他很無語,自己這個嫡長子這麼沒地位?
但想想,也正常哈,年紀輕輕,身邊熟悉的僕從就消失了,換上陌生僕從。
然後家中原本對自己很恭敬的家臣,不是外派,就是變為疏遠,又或者直接戰死。
再然後,開始為家中辦事後,就沒日沒夜的忙碌,而且每一批跟著去辦事的都是不同的人,絕對不會重複。
這完全是有目的的不讓他在家中形成勢力。
岩上信虎估計是沒心對兒子使用這樣的計謀,肯定是繼母的緣故。
而這也明白岩上信虎為毛讓陳浩雲自立門戶了,因為在繼母這樣的計謀下,陳浩雲在岩上家都沒有基本盤,也沒有人支持。
不讓陳浩雲出去自立門戶,可以預測到等岩上信虎掛了,就是陳浩雲跟著掛的時刻。
所以這樣看來,岩上信虎也不是太過狠心啊,起碼自立門戶能夠活久一些。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岩上信虎自己這樣決定,繼母是恨不得把陳浩雲拴在腳邊繼續磋磨的。
因為這才是消除隱患的最好方式,反而放出去了,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所以當初繼母在掐信虎,不是讓他趕走陳浩雲,而是在制止他趕走陳浩雲?
陳浩雲想著這些,不由得感慨萬分,所以許多事要仔細思考一下哈,很多事表現出來的樣子,和真實的樣子是截然相反的。
陳浩雲也精明,現在自己就是要自我禁閉,別出去招搖,靜靜等候龍出深淵的時候。
這一等就好久,一直十幾天之後,陳浩雲才被領著來到城堡第一層,在家中重臣的見證下,陳浩雲獲得了一系列的文書。
有臨江城代城主的任命書,織田地知行500石高的土地權證,在京都存檔的回折。
這裡面的玩意,估計就那份知行土地權證有用,其他的都是個虛名。
土地權證,說起來非常奇特,這權證是岩上家頒發的,是從岩上家督的直屬領地中分割出來的。
但等到岩上家滅亡,擁有這500知行的織田家只要識趣提前投降,那麼他這份知行會被新鄉侯認可,然後陳浩雲這一系就成了豪族。
不會出現但凡和岩上家有關的人就要全部剿滅,所有家產土地全部沒收的這種惡劣行為。
而這也是豪族們可以存在數千年的緣故,神社可以存在上萬年的緣故。
所以這份被世間公認的土地合法證明,就是很重要的。
當然,說不重要也不重要,陳浩雲要是牛逼起來,把周邊的諸侯都給滅了,那他就是公侯了,他發下的土地確認書就成了公理。
這時候誰他喵的說他那500石知行?
但同樣,他要是崛起之後,被滅了,運氣好勝利者會讓他後代繼承這開基的500石知行,運氣不好就被滅族了。
所以別看這世界亂七八糟的,好像沒啥規矩,但其實亂七八糟的事情中,還是蘊含著大家公認的規律的。
代城主?這身份很垃圾的,隨時可以被免除。
而且有這個身份,聽從岩上家命令的出兵額度都會多一些。
對小領主來說,給上頭出兵就是給上頭納稅,自然是出兵越少越好。
當然,成了代城主也有一些好處,那就是戰時可以指揮臨江城周邊的豪族們的兵。
畢竟臨江城周邊的土地不會只有陳浩雲的五百石,還有其他豪族的土地存在。
除此之外,就無了,想從那些豪族徵收稅收都沒這個權力。
就是岩上信虎都沒權力向河濱鄉的豪族神社徵收稅收,甚至家臣的土地都不能徵收。
他能徵收的只有他的直屬領地上的稅收。
但他可以發動兵役,可以用要作戰要防備的理由,來折騰河濱鄉的豪族,因為命令下達,豪族就必須按照自己被登記在案的土地數目出兵。
就是把人裝備好,送到河濱城下,進行三個月的兵役。
每年就是三個月兵役,過了期限,除非領主給錢給糧,又或者處於戰時所困,不然人家直接一溜煙的回家,領主還不能處罰。
所以懂事的豪族們,會在每次秋收後都上貢一些糧食和金錢的。
折騰豪族們的方式除了兵役還有一種,那就是撿地。
這是豪族們最抗拒的。
很簡單的道理,這是古代,很多地方是沒有開發的,因為土地都是有主的,所有的開發都得在土地主人的意願下才能進行。
而且所謂的知行石高,可不是單單一畝田這種計算方式。
比如陳浩雲的500石高知行,可不是500畝水稻田,沒有那個領主會這樣給知行的。
一般都是大概估算一下一個地方的產出,水田、旱田、果樹、野菜、礦場等等這些東西,這樣一起加起來達到500貫錢收入,就被稱為500石高。
所以陳浩雲的500石高土地,絕對沒有500畝農田,最多就是兩三百畝水旱田,還有一些荒地和山林。
劃分給陳浩雲的領地面積,甚至可能達到幾千畝甚至上萬畝的樣子。
所以啦,當領地耕耘久了,自然會把這數千畝或者上萬畝開發起來。
然後知行收入自然節節攀升。
比如陳浩雲把所有領地都徹底開發了,知行石高甚至都可能達到幾千石的地步。
但他在岩上家那邊登記的是500石高知行,出兵是按照500石高知行來執行的。
可他實際是數千石,為自己打仗的時候,按照數千石來打。
這樣岩上家自然不爽了,好嘛,為我打仗就出這麼點人,為你自己打仗就出動那麼多人,這怎麼行?
所以岩上家要對織田家檢地,看看你真實的知行有多少!
陳浩雲自然不樂意了,所以很多領地內戰,都是因為這個起因的。
這麼看,其實鄉侯也沒多大實力啊,主要靠下面的家臣和豪族出兵作戰,糧食又只能收自己直屬領地的,畢竟豪族上貢也就意思一下而已。
但這種名義上的領主有個最大的權力,對外和對公以及關卡稅金。
簡單的一句話,岩上家是河濱鄉的鄉侯,可以以河濱鄉的身份對外宣稱。
比如岩上家對外開戰,麾下豪族就必須跟隨,沒說你們想不想打的,除非造反。
宣布停戰也一樣,必須停下,不是你想打就能繼續打的,除非造反。
劃分戰利品也一樣,這塊領地給你,那塊領地退回去,必須服從,除非造反。
檢地也一樣,抗拒,不願,但除非造反,不然肯定會被檢地。
還有就是,河濱鄉的大道,只有岩上家才能設卡,只有他才能向過境的商隊收取稅金。
其他豪族只能等商人在他地盤做買賣才能收稅金。
豪族敢設卡,等於造反。
簡單來說,諸侯就是盟主,豪族就是盟中成員,是除了外交權之外,其他諸事可以自理的成員。
當然,豪族和豪族之間開打,上頭的領主諸侯可以呵斥命令制止,但人家不聽,諸侯除非出兵打壓,不然也沒有其他辦法。
但這裡又有個問題,只要表現出負面態度後,那就麻煩大了。
比如領主對下面兩個豪族內鬥坐視不理,那麼下面的豪族直接就會自把自為起來。
領主站在某一邊,那就會讓其他豪族開始擔驚受怕,今天他打我,你支持他,那明天他打我,你是不是還支持他?
這鬼世界,豪族惶恐起來後,就會很自然的聯合起來反了。
所以面對下面豪族內鬥,最好的方式就是嚴厲呵斥制止,歲不聽話就嚴厲鎮壓,必須讓豪族聽話。
不然豪族都是蹬鼻子上臉的貨色。
陳浩雲領取了文書,還領取了織田家旗幟。
這玩意,之前就有畫家來找他設計的,也是在京都備案的。
京都備案的資料,會編成書冊,然後賣給各個武家,讓武家知道天下武家的情況,有什麼武家滅亡了,有什麼武家新出現,什麼武家是從哪兒傳承出來的。
武家對天下的了解,就是靠著這種武家幡旗來認識的。
而京都也是靠著出版這些書籍來賺取生活費的。
陳浩雲的旗幟很簡單,也很耀眼。
紅底,中間一個金燦燦的銅幣。
這就是他織田家的旗幟。
看到這旗幟,岩上信虎眼角抖動不已,家臣們卻都讚嘆不已。
這年頭用銅幣當旗幟的不少,但用紅底旗幟的卻極少,實在是顯眼啊。
就這麼樣,領了文書旗幟的陳浩雲,就已經是脫離岩上家,自立為織田家,開始為前往臨江城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