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韓強走到牛圈裡，看著這陰暗潮濕的環境，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不過在見到韓明遠夫妻兩個的時候，他的眸光更是遽然瞪大。
兩人早已經瘦脫了形，特別是明遠媳婦，臉白的和鬼一樣，似乎隨時都能去閻王那報導了。
身為里正，他知道韓明遠癱了後情況不好，卻沒想到老韓家這麼絕情。
「明遠...」
里正韓強的眼睛有點濕潤，他應該早點過來看看他的。
若是老韓家知道自己對韓明遠的在意，說不定就不會這麼對他們。
「強叔。」
韓明遠客氣的點了點頭，本是八尺男兒的鐵血硬漢，現在卻是如此頹廢。
他轉頭眸光複雜的看著韓老太他們，以前他就覺得韓老太一家太過自私，只有韓明遠比較正直，是個另類。
現在看來，還真是...
「麻煩你了。」
韓明遠點點頭，剛剛韓強的態度他心裡有數了，只要自己堅持，分家問題不大。
不過，依著他娘的尿性，肯定會獅子大開口。
若是自己沒癱了以前，他還能負擔，可現在...
韓明遠心裡犯愁，此時，站在韓強身邊的韓落雪也來到爹爹身邊，拉住他的手，無聲的支持他。
「爹，娘...」
小妹韓落雨也被喊了回來。
她走路一瘸一拐的，被眾人看著的時候，用力低垂著頭。
看到二女兒也回來了，韓明遠心裡更加堅定。
他相信女兒說的，他娘真的能賣了兩個閨女。
若是賣給有錢人家做丫頭也就罷了，她娘想要的可是兩個丫頭的命啊。
若是此時韓落雪知道她爹的想法，她肯定會告訴他，韓老太要的可不是她們姊妹兩的命，是他們全家人的命。
他們村不是很大，就說話的功夫，爺爺還兩個伯伯，伯娘也都過來了，牛圈裡從來都沒來過這麼多人，也有人嫌棄這裡的味兒，根本就不進來。
韓強見老韓家的大人都到了，他假咳嗽了一聲，大聲道：
「今天喊你們來，是明遠有件事想請我幫忙主持一下。」
他話剛說完，韓老太就狠狠地瞪了韓明遠一眼：
「什麼事要勞煩里正？明遠，娘什麼時候虧待過你了？」
韓強看了看陰暗的牛圈，這村里還有別人住牛圈嗎？
這就是韓老太所謂的沒虧待？不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的事他也不好插手。
「那個，韓強啊，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韓家當家的，也是韓落雪他們的爺爺，這個時候不能再裝啞巴了，他背著手問道。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明遠的情況大家也知道，他不想拖累你們了，想單獨分出去。韓大頭，我看你們現在也挺難的，難得這孩子一片孝心，你看怎麼分？」
韓強的態度可謂相當強硬。他沒有問韓大頭願不願意，直接就說分家。
韓大頭臉都黑了。分家？父母都還健在，哪兒有分家的道理？莫說是他們虎頭崖村了，便是整個五嶺鎮也沒幾家敢這麼做的。
「韓強啊，這個不合適吧？」
若是真的分了，他還不被人指著脊梁骨罵死？
「分家？分什麼家？韓老三，你個沒良心的，你看看你們這房就沒個勞力，老娘我嫌棄你了嗎？」
韓老太口沫橫飛的說著，她氣的擼起袖子，人也想向韓明遠這走。
不過韓強站在床前，韓老太沒敢湊過去。
「那你們的意思是不同意分了？」
「不分。」
韓老太想也不想的回道。
「不行，我今天必須分出去。」
韓明遠語氣堅定的開口。窮鄉僻壤的難得有熱鬧看，四鄰八舍的都放下手中的活兒，趕過來看熱鬧。
眾人聽到韓明遠的話，有人好心勸道：
「明遠啊，你家這情況，分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條啊。」
「就是，還是別分了，在這家裡，最起碼偶爾還有東西吃。」
「對，你的腿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好了呢？」
...
在眾人的勸說中，一個七八歲的小蘿蔔頭聲音脆聲聲的，格外引人注目：
「三叔不能分家。要是分了，就沒肉吃了。」
這話一出，全場寂靜。
眾人詫異的看著說話的孩子，韓家老大媳婦急忙捂住孩子的嘴巴，訕訕笑道：
「他胡說的。」
「澤兒是說以前你三叔給打獵吃肉吧？」
韓老四這個時候反應特別快，急忙補充了一句。
不過眾人狐疑的看著孩子，感覺怎麼不太可信呢？
「澤兒，你四叔說的對吧？」
韓家老大媳婦被人看的心裡發毛，暗暗擰了孩子的胳膊一下，威脅道。
「我三叔是死癱子，怎麼打獵？你們不是說今天就把二姐換了吃肉，過幾天換三姐嗎？」
嘶，童言無忌。可小孩子的話最真實。
韓落雪說韓老太要換掉他兩個女兒的時候，韓明遠雖然相信女兒，可心裡還有幾分僥倖，萬一雪兒聽錯了呢？
可剛剛澤兒的話，卻讓他渾身冰冷，喘息都重了幾分。
「娘，你真要換了這兩丫頭？他們也是我們老韓家的骨肉啊。」
韓明遠氣的眼睛通紅，拳頭緊握，他身體若是好好的，說不定現在就要起來揍母了。
「我...我只是隨便說說的。」
這麼多人看著，韓老太自然不會承認。他們老韓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
韓明遠還想質問，落雪卻拉了拉他的手。
韓強看到韓家眾人的表情，知道落雪路上說的都是真的。
他眼神一冷，氣勢十足的問道：
「韓大頭，你確定不分家了？」
韓大頭和韓老太太急忙點頭，韓強笑道：
「那剛剛澤小子說的話也不是真的？」
兩人再次小雞啄米般的點頭稱是。
「那行，不分就不分吧，不過醜話我說在前面。第一，有你們一口吃的，就不能虧待了明遠他們這一房。這牛圈也不是人能住的地方，還是讓他們去原來的房間吧。」
這個...
兩人有點猶豫，不過想到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肚子，還是忍了下來。
「第二，你們保證不會打韓家三房孩子的主意，這兩個丫頭以後若是有任何意外，你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看兩人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韓強補充道：
「她們若有什麼意外，我便請出族譜，把你們趕出村子。」
嘶...
眾人都倒抽一口涼氣。若是真的趕出村子，沒地沒房子，老韓家這一大家子出去怎麼活？
韓大頭和韓老太此時才知道怕了。特別是韓老太，看看三兒子，再看看他的媳婦，兩個女兒，還有那個一看就活不了幾天的病孫子，這一大家子拖累著他們，能拖死人啊。
可若是分家了，兩個丫頭就不歸他們管了。
韓老四腦子轉的快，知道今天這家不分不行，在爹娘還沒開口之前說道：
「分家也不是不行，可現在家裡連點能吃的東西都沒有，也沒什麼能分給他們的啊。」
韓老太一聽還真是，急忙跳出來開口：
「就是，現在家裡什麼都沒，也沒多餘的房子，怎麼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