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會在天上，永遠護佑著你。」
「護佑，大虞！」
到這裡，老皇帝臨終的話大抵是講完了。
四下寂靜，唯有風雪在不斷的呼嘯。
這時，陸辰才開口說道，「天上，父皇應該是去不了了。」
「……」
老皇帝疑惑的眼神瞥來。
「青天大陣造成的道傷，兒臣暫時無法逆轉。」
「但將時間停止，讓您的歲月保持在這一刻，並不算難。」
「之後的事，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兩年……您還會回到人間來。」
哦？
看著陸辰，老皇帝眼中浮現一絲驚嘆感慨的神采。
但這抹驚嘆來得快，去得也快。
老皇帝忍辱負重，走到今天這一步，有些東西自然早已看淡，早已接受。
即使聽到自家老五說著逆轉生死的話，他也只是看著陸辰沉默了片刻。
半晌才開口道，「有把握嗎？」
不等陸辰回答，他又說道。
「老五，生老病死本是天數，朕能活過百歲已然無憾。」
「你啊，若是沒有把握，切莫強求，傷及自身。」
有把握麼……
陸辰向來是個務實求真的人。
做實事，說實話，不搞那些有的沒的。
尤其是在自身能力方面。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能做到就是能做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尊重自己，尊重學識！
就好比青天不易訣第十二層，他是明確已經有了一個雛形，所差的也僅僅只是時間的堆積，距離完善就只差那麼一到兩年的時間。
這是陸辰擅長的領域，他可以給出肯定的答案。
但青天大陣相關方面……
陸辰是第一次接觸，第一次攻克，他並不清楚青天大陣背後所對應的規則，自然也無法肯定破譯之後能否將其逆轉。
在青天大陣上，他是一個初學者，他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不過——以他的悟性和資質——他從未失敗過。
這一次，想必也不會例外。
所以……
面對這個問題，陸辰第一次大膽的蔑視了自己的學識。
他平靜的給予了老皇帝肯定的答覆，「十成把握。」
「無需擔心。」
「這樣嗎……」
老皇帝笑了笑，隨後望著遠方的天空，輕聲呢喃道，「這樣就好……就好……」
「好美的雪啊……」
隨後，老皇帝便沉默了，只是靜靜的看著外面的風雪。
銀白的風雪，冰冷刺骨。
但在老皇帝眼中，這似乎便是世間最美的絕景。
風，不停刮。
雪，一直下。
銀白的素雪，將皇宮的威儀掩藏。
許久，許久。
老皇帝才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啊，就得自稱朕了。」
說罷，老皇帝便閉上了雙眼。
漫天的風雪，將他留在了這一天。
而那陸家傳承萬年的血印，也終是落在了陸辰身上。
血印，的確是很特殊超然的東西，其與青天大陣出自同源。
但比起玄之又玄的青天大陣，血印倒是簡單了不少。
除了一些陸辰早已知曉的隱秘外，便是加強了些對青天大陣的掌控與運用，再有便是老皇帝口中的『天命姻緣』指引了。
除此之外，不足為道。
「……」
風雪瀰漫。
很快，便將兩人的身形掩去。
……
雲宮。
陸辰將老皇帝以秘法封存，停滯了他的時間。
他便又看向身旁一直看著老皇帝的吳太后。
奶奶的時間也不多了。
不過比起老皇帝這種由青天大陣所致的損傷，奶奶的情況無疑是好了太多。
他正要開口說些什麼。
老太太便止住了他。
「辰兒，奶奶累了。」
「奶奶以前就跟那個傢伙約好了，一定會去找他。」
「這個約定，奶奶已經遲到了二十多年。」
「他啊……等急了。」
「……」
陸辰沉默著，沒說話。
老太太又說道，「眼下，大虞有了你，謹兒未來也有復生的希望。」
「奶奶已無牽掛。」
「這個時代，是你的。」
「我啊……是時候去赴約了。」
老太太臉上浮現了一如以往的慈祥笑臉。
她撫摸了一下老皇帝的臉，又碰了碰陸辰。
隨後便帶著滿身心的放鬆，離開了雲宮。
兩天後。
老太太便走了。
她將自己留在了這個冬天。
終年一百二十五歲。
喜喪。
……
是夜，雪。
一連失去了兩位至親。
陸辰原本熟悉的皇宮，竟莫名的變得陌生冷清了起來。
開口，想喚藍韻來說說話，卻是無人應答。
「……」
他忘了，這次回來的只有他。
那自小便與他如影隨形的藍韻還在鏡州城。
已經習慣了藍韻在身邊陪著的他，忽覺不適應。
想著，距離下一個黃道吉日所籌備的登基大典還有些日子。
他便見過了穆錦棠和陸桓，交待了些瑣事，去了鏡州城。
回到鏡州城小院。
便看到那熟悉的藍色倩影，正忙碌著。
「殿下！」
一見了陸辰，打理著府中上下的藍韻立刻起身，來到了陸辰身旁，定定的看了陸辰一眼。
隨後便伸出手，整理著陸辰的蟒袍，溫柔的撫平上面的褶皺。
如往常一樣。
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您回來得剛好，奴婢做了您最喜歡的五靈酥，還熱著呢。」
說著，藍韻便去膳房端來了一碟熱氣騰騰的糕點。
待到陸辰坐好。
她又站到陸辰身後，熟練的揉捏著陸辰的肩膀，盡力為他撫去難言的疲憊。
另一邊。
辰曦也不動聲色的放下了手中畫筆。
沒有勸慰，沒有複雜的詞藻。
她只是輕撫琴弦，便奏響了一曲清平調。
琴聲緩緩流淌，撫慰所有不平的殤。
寧靜而悠揚。
默契而和諧。
一切，便在此不言中。
「……」
一曲終了。
陸辰才恢復了往日的寧靜，輕輕開口道，「你很特殊。」
辰曦微微抬起頭，「您是在說……我？」
陸辰點點頭，說道。
「孤……朕，看過了，陸家血印的天命指引與其說是冥冥中的引導，不如說是一本早已寫好的族譜。」
「族譜上，不是姻緣，而是命中注定。」
「就像崇德帝一定會找到張皇后，昭賢帝一定會愛上吳皇后。」
「無論何時，無論什麼身份，都非她不可！」
「但你，跟她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