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城依舊是那個青木城……可是……
一百多年歲月,早已物是人非。
余天的登基大典就在一月之後,一月之後他就是九州人族正統人皇,人族第八代人皇了。
「全是生面孔啊……也對,凡人一生,不過百年歲月,是這樣沒錯。」
余天搖著頭。
他歸心似箭,身形一閃就出現在之前溫月居住的宅子。
可那棟宅子早就變成了一條美食街,整條街道到處有小攤小販吆喝著,食物的香氣傳來,讓余天一下子恍惚了。
自從跟隨人皇離去之後,他一直在南征北戰,要有多少年沒有感受過這樣的世界了。
這種屬於凡人世界的溫情讓人著迷,險些沉醉其中。
微微抬眸,他拉住一個賣包子的小販。
「請問這裡的宅邸去哪了?」
「什麼宅邸?這裡十年前就改建成小吃街了,怎麼樣,客官來兩個包子吧,熱氣騰騰剛剛出籠的,可好吃了,天青牛蟒肉餡的,大口咬下去,爆汁流油。」
那小販拉著余天的手。
「哎呀,現在我們人族的日子也是好起來了,新人皇馬上要上位,再續我人族榮光,萬族又要在我人族威懾下瑟瑟發抖了,也是過上好日子了,熬出頭了……」
余天已經不想再聽他說些什麼了。
身形一動,便是消失在原地。
他出現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府邸之前,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唐府,看樣子唐人勇還在。
他敲了敲門。
門童開門。
「我找唐人勇,能匯報聲嗎?就說余天來找他了。」
門童呆了一下,唐家三代都沒有叫唐人勇的啊。
啊!
這時,他靈光一現,老太爺不就叫唐人勇嗎?
他上下打量著余天,這麼年輕,難道是老太爺在外面的私生子?
不是吧,老太爺都快兩百歲了,整個人就剩一隻腳踩在外面了,剩下的都埋棺材了還這麼會玩?
怎麼生的?
女的自己動?
開自動擋的車?
「你是……」
「就說是余天就好了。」
門童去匯報了,等了幾分鐘。
門戶大開,余天看見一個身材可能只有一米四左右的佝僂老頭,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拄著拐杖顫悠悠地朝著他走來。
老人臉上滿是皺紋,雙眼渾濁,臉上布滿老年斑,呼吸對他來說可能都是一件難事,一呼一吸間,嘴巴都要開合,身體劇烈顫抖。
他的牙齒已經掉光了,整個人瀰漫著一股子濃郁的死氣,余天仿佛看見死神已經把鐮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不過十多米的距離,可老人卻是硬生生走了好幾分鐘。
「余天……你回來了……你還是這麼年輕……真是讓人羨慕……」
沙啞的聲音傳出,唐人勇顫顫巍巍地站在余天的面前。
他太矮了,一米八多的余天在他面前活像一個小巨人。
血氣充盈,丰神如玉,一如當年一般風華絕代。
余天正處在一生最巔峰的時期,而他唐人勇已經垂垂老矣,如那風中殘燭,若是此刻侍女鬆手,他便撲騰一聲栽倒在地了。
在書院的那些日子,和余天爭風吃醋的歲月,仿佛就在昨日。
唐人勇一時之間也恍惚了。
他好像回到了最意氣風發的時代,他還是那個書院貴公子,因為少女的一顰一笑而臉紅心動不已。
和余天好勇鬥狠,爭奪溫月。
歲月如刀斬天驕……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具枯骸了。
「唐人勇,真是很久沒見了……沒想到。」
余天有些感慨,唐人勇真的快死了,也就這幾天了。
他要是再晚些回來,便連這位故人也見不到了。
「唐人勇,我想問你,溫月她……還在嗎?」
唐人勇的身軀劇烈一顫。
「你還記得……溫月吶……我以為你早就忘記……她了。」
唐人勇用力地握緊拐杖敲打著地面。
「溫月到底怎麼了?」
余天著急地問道。
「怎麼了……唉,我帶你去看看吧。」
說著他腳步顫抖著要走出唐家大門。
「你給我指個方向。」
「啊?」
唐人勇抬起乾枯若樹枝的手指。
「那邊……」
「走。」
嗖!
兩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唐家門童都嚇傻了。
「慢點,別給老太爺嚇死了!」
侍女急忙出聲呼喊。
這是一處花圃,很美很美。
百花齊放,爭奇鬥豔。
一眼望去,甚至能找出數十種不同顏色的花。
但是,在這座花圃的最中心,有一座墳。
上面寫著……故友溫月之墓。
當你離去後歸來,帶著滿身的榮耀,想要給她幸福,想讓她成為天下間所有人都羨慕的女人時。
再見時,卻只有一座孤墳。
這種感覺,難以想像,可余天卻是切身體會到了。
他顫抖著走近那座孤墳,輕輕撫摸石碑。
「什麼時候的事了?」
「十多年前了……」
余天閉目,兩行清淚滑下眼角。
「唐人勇,謝謝你,這一生,我余天欠你的。」
說罷,他轉身就走。
「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把溫月找回來!」
「溫月已經死了,你去哪裡找她?接受這個現實吧,余天,你回來的太晚了。」
余天腳步微頓,他搖搖頭。
「不晚……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會把她找回來。」
「哪怕走遍天地人三界,哪怕建造無盡輪迴,踏破冥府,我都會把她找回來。」
說罷,余天消失在了此地。
成為人皇是他一生的夢,可現在,不是了。
一個月後的人皇登基大典余天缺席了。
可是,天空震動,六個巨大的旋渦懸浮在天際。
金色的古路蔓延向無盡太遠的彼岸,道路盡頭有黑衣墨發男子傲然矗立。
輪迴之道大成,余天建立六道輪迴!
收納天下所有靈魂!
他要從千千萬萬的靈魂中找到溫月,一天不行那就一個月,一個月不行那就一年,一年不行那就十年百年千萬年!
只要不放棄,他一定能找到。
這一次,余天不會再放手了!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他不是什麼人皇,也不是什麼輪迴之主。
他是一對孩子的父親,是女孩的丈夫。
夢裡,他叫余天。
她叫溫月。
她叫他,相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