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來自【王庭】的目光
「外來入侵！！」
陳梵脫口而出。
遙望著那條從虛點內部延伸而出的宛若細絲、與基石信息流格格不入的異常信息流，他頓時瞪大了雙眼，腦海中也下意識冒出了一個令人駭然的念頭：
「廣播文明乾的？」
反宇宙和節點宇宙存在問題也就罷了，畢竟那兩個宇宙的「來路」不是很正，可……為什麼這個「根正苗紅」的宇宙中央奇點也會出現這種被外來信息流入侵的現象？
「將真正的信號源置於薄膜之外的虛無，以點陣或者散射的形式向超空間膜釋放足夠強大的信息流……」
陳梵像是想起了什麼，低聲默念起來。
這是前幾天汪靜向他解釋廣播文明信號源模型的話語。
如果這套模型是正確的，那廣播文明在虛無中釋放的信息流或許還存在著第二種用途——藉助信息流，在不知不覺間入侵超空間膜上每一個宇宙泡的中央奇點！
與其相比，先前讓陳梵和科學院無比忌憚的高維共鳴反倒成了無關緊要的附加功能！
原因無他。
如果猜想成真，那就證明廣播文明的爪牙早就在人聯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伸入了人聯的內部，一旦後續戰爭爆發……
想到泛宇宙里所有宇宙泡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同時發生致命的奇點紊亂現象，陳梵頓時感覺喉嚨一陣發緊。
「要真是這樣……那這場戰爭還拿什麼打？」
陳梵下意識放緩了改寫坐標參數的舉動。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行為——按照原先的計劃，為了保證自己不被阿波菲斯巨蠍發現，干涉完成後他需要第一時間脫離中央黑洞，然後返回【蓋亞】行星要塞靜觀其變。
但……
他並不想就這樣放棄探查真相的機會。
畢竟，誰都不清楚他還有沒有機會再次進入EL13685002宇宙中央黑洞進行二次探查，如果因此漏了什麼足以改變戰爭走向的關鍵要素，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事！
如此想著，陳梵念頭一動，操控著信息流，將幾乎被完全擦去的坐標參數重新覆寫了一遍。
眼前的世界一陣抖動，就好像按下了倒放按鍵，原本扭曲得跟抽象派畫作沒有多少區別的星空重新回歸了正常的範疇。
他來不及多加思考，直接驅動著自己的意識體朝那顆依然不起眼的芝麻虛點衝去。
這是一個相當反常識的現象，奇點並不會遵循近大遠小的透視法則，無論距離多近，在陳梵眼中，它永遠是一個虛無的小點。
但陳梵可以通過另一個視角來判斷和奇點的距離——基石信息流的強度。
隨著兩者距離的不斷縮小，從奇點內部逸散出來的奇點信息流也逐漸形成了一場滔天的風暴。
這點和反宇宙中央奇點有著明顯的區別——反宇宙中央奇點附近並不存在多少逸散信息流，所有信息流都被固定在了一條條信息通路內，最終形成了一套彌散整個宇宙的樹狀網絡。
如果說反宇宙中央奇點有著人為製造的痕跡，那如今陳梵所在的奇點無疑更像是天然成型的。
當然，這也意味著眼前這個奇點更加紊亂、不可控。
但面對越發惡劣的環境，陳梵心底反而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人為痕跡越少，都意味著那道入侵信息流對這枚奇點的介入程度越淺。
對人聯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思索間，陳梵終於接近了那道從奇點內部延伸出來的纖細信息流。
「不對……」
還沒等真正接觸到信息流，他就察覺到了其中的問題：「這不是廣播文明動的手腳！」
反宇宙一行，他對廣播文明的信息流波動可謂是熟悉到了極致，那種帶有強烈污染、又極其混亂的信息流實在太過顯眼。
但眼前這道信息流雖然也夾帶著些許混亂感，但其內部卻沒有廣播文明獨特的污染。
不僅如此，這股信息流在陳梵看來，甚至還隱隱透著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阿波菲斯巨蠍？！」
在分辨出這股信息流來源的那一刻，陳梵臉色微變，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不錯。
眼前這道連結奇點的信息流，赫然是阿波菲斯巨蠍的手筆！！
「這些巨蠍也掌握奇點操控技術了？」
陳梵第一時間便生出了這個念頭，但下一秒，他便連連搖頭否認了自己的猜想：「不，不對……」
如果巨蠍有這個技術，那當初入侵反宇宙的阿波菲斯巨蠍就不需要以生命為代價來摧毀中央黑洞來實現自殺式攻擊了。
「那這道信息流是幹什麼的……」
他低聲呢喃著，看著近在咫尺的信息流，他眼底透出了些許猶豫：「它又連接著什麼地方……」
片刻。
「踏馬的，不管了！」
感受著周圍越來越強烈的基石信息流波動，陳梵直接下定了決心：「與其在這裡毫無根據地瞎猜，倒不如用最直接的方式探查一下！」
說著，他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操控著一道信息流，小心翼翼地深入了這道異常信息流內。
轟！
接觸的那一瞬間，無窮無盡的信息瞬間湧入了他的腦海中，一幕奇特的畫面也通過信息流呈現在他的眼前。
一座宮殿。
由於沒有參照物，陳梵只能隱隱察覺到這座宮殿的驚人規模，卻無法做出任何準確的判斷。
宮殿周圍是一片深邃到極致的黑暗，而在宮殿的正上方則是一片圓形的、不斷旋轉的扭曲微縮星空，而在這片微縮星空的正中央，赫然存在著一顆向四周散發著淡淡灰茫的虛無小點。
無數扭曲的星光從虛點周圍的微縮星空中傾瀉而下，如同瀑布一般落在宮殿之上。
宮殿頂部並沒有封頂，這些星光也得以暢快淋漓地落入其中。
一隻只宛若蚊蠅的「小蟲」在宮殿周圍飛舞，更是將這座宮殿映襯地越發詭異。
視線迅速拉近，那些「小蟲」的真實模樣也逐漸呈現在陳梵的眼前——星光照耀下，細長而帶有倒刺的尾巴閃著刺眼的寒芒，遍布全身的暗紫色裝甲和猙獰的口器更是直接印證了這些蟲子的真實身份。
阿波菲斯巨蠍！
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阿波菲斯巨蠍！
僅僅只是掃了一眼，陳梵就在宮殿上方和宮殿外圍看到了不下千萬隻巨蠍！！
直到現在，陳梵才驟然醒悟：
這裡，恐怕是阿波菲斯巨蠍的老巢！
那道從中央奇點延伸而出的信息流，竟然連接著阿波菲斯巨蠍所在的宇宙！！
下一秒。
還沒等陳梵回過神來，信息流的源頭已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隻體型異常龐大、後腹部有些臃腫的巨蠍。
「母蟲……」看著巨蠍後腹部圓錐形的孵化巢，陳梵認出了這隻巨蠍的身份。
此時此刻，在陳梵的隔空凝視下，母蟲正用自己鋒銳的腹足牢牢地抱著一顆通體閃耀著紅白光芒的恆星肆意吞噬著。
看著眼前的畫面，陳梵只感覺頭皮像流過了一道電流般驟然發麻！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母蟲懷裡抱著的恆星是一顆紅超巨星！
那可是宇宙中規模最龐大的恆星！
可即便如此，這顆紅超巨星也僅僅占據了這隻巨蠍一小半腹腔的區域！
更令陳梵驚駭的，是這隻巨蠍和整座宮殿的對比——他簡單回憶了一下，即便是如此龐大的巨蠍，在這座宮殿中也如同一粒芝麻般渺小！
「這宮殿到底有多大啊……」
陳梵咽了口唾沫，將注意力挪向了自身所在的纖細信息流——此時此地，這樣的信息流足足有十餘道，它們盡數從母蟲身側穿過，悄然沒入了其下方以未知材料打造而成的王座中。
這十數道纖細的信息流中，絕大部分因為穩定性不足而在微微閃爍著，只有七道信息流釋放著穩定而平穩的瑩白色光芒。
「七道信息流……難道對應著那片宇宙集群的七個宇宙泡？」
陳發眉頭緊皺，低聲做出了猜測。
看著其中一道信息流在閃爍間逐漸變得穩定起來，先前在中央黑洞中「竊聽」到的信息也再次湧上他的腦海。
『更多的坐標……王庭已經開始行動了，等那些坐標被……』
陳梵腦海中驟然閃過一道靈光：「我明白了！」
「坐標參數！！」
「阿波菲斯巨蠍在計算人聯宇宙中央黑洞的坐標參數！」
「想要進行黑洞躍遷，勢必得確定目標黑洞的具體坐標！」
這句話說起來似乎很簡單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並不是如此——
超空間膜整體在宏觀引力的作用下進行著混沌運動，連帶著宇宙泡和其內部的中央黑洞也在進行混沌運動。
再考慮到中央黑洞在宇宙泡內的運動軌跡……
這計算的難度絕對是噩夢級的！
「怪不得那些巨蠍只對EL13685003宇宙附近的幾個宇宙泡實施了入侵……」
陳梵眼中精光閃爍：「同處一個小型宇宙集群，計算坐標的難度自然會有所下降！」
看著那些尚不穩定、仍處於計算中的信息流，陳梵心中頓時閃過了一個驚人的念頭。
「如果……我現在想辦法把這些信息流切斷，豈不是可以大幅減緩巨蠍入侵人聯的速度？」
心神激動下，他操控的信息流微微波動了一下。
【誰？！】
幾乎是同一時間，耀眼的慘白色光芒從母蟲背部驟然升起，一股強烈的、充斥著毀滅氣息的信息風暴隨之呼嘯而來：【誰，誰在那裡！】
【親衛！拉響王庭警報！發現入侵者！！】
糟糕，被發現了！
看著那張開猙獰口器，仰天嘶吼的阿波菲斯母蟲，陳梵臉色頓時變了。
快撤！！
陳梵念頭一動，毫不猶豫地開始切斷自己操控的那道信息流，試圖脫離阿波菲斯巨蠍的王庭。
隨著信息流被逐步切斷，陳梵眼前的世界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在視線徹底消散的那一刻，他正好對上了阿波菲斯母蟲那四隻猩紅色的眼睛。
對視的那一刻，陳梵從四隻猩紅色的眼中讀出了相當複雜的情緒——震驚、憤怒、不解以及……一抹隱藏極深的恐懼。
在母蟲驚怒交加的嘶吼聲中，由陳梵操控的信息流被徹底切斷、並飛快地逸散在周圍的空間中。
【是第二戰場！】
母蟲胸腔處終於亮起了一抹橙黃色的光芒，試圖阻止陳梵逃跑，但……
為時已晚。
【通知第二戰場的親衛，提前降臨目標宇宙，不惜一切代價、全力剿殺入侵者！！】
【給我摧毀那個宇宙！！！】
王庭之內，母蟲憤怒地咆哮著，洶湧的信息風暴也一波波地朝四周擴散而去！
……
「好險！」
陳梵猛地回過神來，無比忌憚地看著眼前這道連接著奇點的孱弱信息流。
探查前，他做了各種各樣的猜想，但他怎麼都沒想到，眼前這玩意兒竟然是阿波菲斯文明用來尋找中央黑洞的定位裝置！
他有心切斷這道定位信息流，但轉念一想，巨蠍已經得到了這個宇宙的坐標、甚至已經成功入侵了這個宇宙，現在再去做這些脫褲子放屁的事，除了給自己找麻煩，恐怕起不到任何作用——定位信息流出事，在奇點附近的巨蠍必然會注意到他的存在，甚至連干涉計劃都被因此受到牽連。
「話說回來了……」
陳梵平息了一番心情，眼前再次浮現出阿波菲斯母蟲在最後關頭的猙獰神色。
震驚、憤怒、不解……
這種種情緒他都能理解，但他唯獨不能理解其中的一點。
為什麼母蟲會感到恐懼？
「她到底……在怕什麼？」
陳梵眉頭微微皺起，一邊操作著信息流開始修改自身的坐標參數，一邊試圖代入母蟲的視角來尋找其中的原因：「是……我的問題嗎？」
親手滅絕了兩個九級文明，甚至掌握時間科技的文明，應該不至於害怕一個小小的第三類生命吧？
他搖了搖頭，將這個有些自戀的念頭掐滅了。
坐標參數即將完成覆寫，眼前的世界再次變得抽象起來。
最後一位數字。
陳梵和先前一樣，操控著信息流小心翼翼地覆寫上了【蓋亞】行星要塞的坐標參數。
但……
沒有任何反應。
坐標參數沒有任何改變，甚至，先前已經修改完成的坐標參數也在以極快的速度自動回檔！
隨著眼前抽象的世界逐漸回歸正常，陳梵呼吸一窒，瞳孔也隨之驟然放大——
不知從何時開始，那宛若水波的橙黃色的光芒悄無聲息地從遠處擴散而來，最終彌散在奇點周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