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煜被他這麼一跪嚇了一跳，也連忙蹲下身。
「現在陰間想投胎的已經排號排到兩百年後了，年輕人又不願意投胎，你就算接受調劑也只能去非洲那邊。」
「所以你別跪著了，起來吧，就算去了地府你也不一定能立刻投胎。」
「池煜！」經紀人更傷心了，「我不是要投胎，我是要去告林文君！」
話說到這裡，他才想起來去摸摸池煜的身體，「等等，你不會也死了吧？」
「你才死了呢！」池煜撥開他的手，「我活的好好的！」
「可我就是死了啊！」經紀人跪地大哭，只覺得自己一顆玻璃心一下子被捶成了渣渣。「你沒死，你怎麼看得見我，怎麼要帶我去陰間！」
「這種事不都是陰間的鬼差才會做的嗎！」
「我就是陰間的鬼差啊，陽間在編人員，知道嗎？」
池煜扯了扯手上的繩子，「你的冤屈我知道了，我跟林文君有仇，這件事不會不管。等把你送到地府之後，我會去報案的，所以你先跟著我走吧。」
「還有那個穿著黑斗篷的男人，他幫林文君洗脫嫌疑也很可惡，你不要忘了他！」經紀人大叫著強調。
「好好好，我知道了，這兩個人我都會跟警察說的。走吧走吧……」
「你一定要說啊！一定要說啊！你不能讓我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還有，看在我們都是老熟人的份兒上，你能通融通融，讓我回家看看我女兒嗎？」
池煜：「……不能。」
他用力拉了一把勾魂索，勾魂索緊緊纏繞在經紀人身上，「好了，時間不早了，我還打算去吃早飯呢，你跟我走吧。」
在經紀人大聲的嚎哭中，他牽著勾魂索穿過粘稠黑暗的鬼門關，將經紀人的生魂交給了看守人員，等著閻羅殿的審判。
看守人員仔細看了眼經紀人，突然叫住要離開的池煜，「池小哥，你等等！」
一個平板電腦伸到池煜面前，屏幕最上面是紅的刺眼的三個字「生死簿」。
看守人員點了點屏幕上經紀人的名字，「池小哥，這個叫劉明的生魂你從哪裡勾來的？他陽壽未盡啊！」
「陽壽未盡？」池煜和經紀人都懵了。
經紀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排著大腿哭出聲，「哇嗚嗚嗚！我陽壽未盡，可我的身體都被法醫帶走解刨了，我怎麼復活啊！」
看守人員摸不著頭腦，「你的屍體被法醫解刨了？可你陽壽未盡啊……完了，這些可麻煩了。」
聽到陰間的公務人員都這麼說，經紀人的哭聲一下子高了八度。
池煜摸摸被他的高音刺得生疼的耳朵，不解：「他都被人殺了，難道不是陽壽已盡，命中終有一劫？」
「哎，原本來說應該是這樣的，但最近陽間不知道怎麼了，好多本來不該死的人都死了，不然咱們地府哪裡用得著天天加班啊！」看守摸摸自己空癟的肚子，「這不，光我這邊這幾天就接了六七個類似的人了。」
「因為這件事，我已經餓了兩頓了，上邊一直沒法解決，這些人又陽壽未盡，不能放任他們在地府來回晃悠，我們這些看守的只能緊盯著他們。」
「就算我們這些鬼餓不死，可肚子裡沒食，也難受啊！」
看守人員拉著池煜一通抱怨，但池煜也沒法解決，只能耐心聽著。
好不容易看守人員抱怨完，終於想起池煜剛剛說要趕著吃早飯的事，又忍不住嘆氣，「池小哥，沒耽擱你吃飯吧？哎，這幾天我太累了，總想找個人抱怨一下，不好意思耽擱你時間了！」
池煜連連擺手，看守人員：「都這個時候了，我就不耽擱你了，這個生魂就放在我這兒吧。」
跟看守告別，池煜穿過鬼門關來到陽間，一路回到了自己家。
等他靈魂歸體，感受到靈魂上傳來的疲憊感，忍不住呻吟兩聲，一睜開眼就看到自己眼前有一張放大的俊臉。
那張臉鼻樑高聳，星眸劍目，金色的陽光仿佛落在雪山巔的璀璨朝陽，完美得堪比建模。
但就算這張臉跟建模一樣帥，他就這麼懸掛在自己眼睛上方，池煜還是被嚇得失了聲。
池煜：「……」
「嘖。」頭頂那張臉盯著池煜的臉好一會兒，略顯嫌棄地咋舌，「小鬼，你就是何沅送來地府當公務員的兒子？」
池煜快速從床上爬起來，跑到門邊緊張盯著盤腿坐在床上的男人，全身肌肉緊繃。
床上的男人一襲黑衣，卻是古人才會穿的長袍，長袍上用金線繡著一隻活靈活現的金孔雀，不知道用的什麼技藝，那孔雀看起來展翅欲飛，格外靈動。
他望著緊張的池煜，忍不住再次咋舌，「你怎麼回事啊？感覺到危險不知道用身體裡的靈氣去保護自己，兩條腿跑的倒是挺快。」
「可你就算兩條腿跑的再快，也比不上人家用靈氣攻擊的速度啊。」
池煜豎起耳朵聽著，見他只是說教，還都是為了他好的說教，察覺出對方似乎並沒有惡意，「你……你誰啊？」
「我誰啊？你在地府上班這麼久，不知道誰給你發工資的？」
池煜：「……還有工資啊？」
「廢話，」那男人一瞪眼，金色的瞳孔中流光一閃而過，「不給錢哪個鬼願意給地府幹活啊！」
「……」
池煜反過味來，他仔細看了看男人身上的衣服，「你……你該不會就是下界來給閻王替班、讓黑白無常搬著信號塔到處找信號的那位上仙吧？」
「什麼？」聽到池煜的描述，孔雀男那張完美的臉都扭曲了，「你們私下就是這麼形容我的？！」
池煜：「……」
他抱著門框，支支吾吾半天沒說話來。
看他心虛的表情，孔雀男就知道答案是什麼，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才把衝上來的情緒壓下去。
「算了。」他大手一揮，「今天我上來也不是對你興師問罪的。」
孔雀男從床下來，池煜這才看清他袍子上的完整的圖案。
不確定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看見那袍子上的孔雀眨了眨眼睛。
孔雀男：「地府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我都快忙成陀螺了。你媽經歷過天雷，四捨五入也算入了仙籍。」
他越過池煜自己往樓下走，「我這次來是為了找你媽，看看她最近有沒有空，有空的話請她下去幫我干點活，我自己實在太累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控制著神識在別墅里看了一圈，只看到了在工作的傭人們，並沒有看到何沅。
「誒，你媽沒在家嗎？」
「沒，今天是國內玄師的交流會，我媽也去了。」池煜老老實實回答。
他本來以為孔雀男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交流會」，誰知道孔雀男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對對對，今天是交流會的日子，你媽這麼愛熱鬧，他肯定是要去的。」
他話落，起床的霍雲尊從房間裡出來，看到穿著一身古裝的孔雀男一愣，迷茫看向孔雀男身後的池煜。
池煜示意他放尊重點，可不等霍雲尊點頭，孔雀男直接衝著人家過去了，臉都差點貼在霍雲尊臉上。
「誒，你這小娃娃……」
孔雀男頂著一張不比霍雲尊大多少歲的臉，深沉摸著下巴，「你身上的氣味怎麼和何沅差不多？你也是何沅的兒子？」
霍雲尊看了眼池煜，池煜點頭出聲，「這個事說起來有點複雜……霍雲尊是我媽，也就是何沅的親生兒子，至於我……我是我媽現在這個身體的兒子……」
孔雀男：「……好吧，確實有點複雜，不過……」
他眼神在池煜和霍雲尊之間反覆飄忽，「你們兩個有血緣關係啊，真的不是親兄弟？」
「什麼？！」
「什麼？！」
池煜和霍雲尊異口同聲驚呼出聲。
池煜：「親兄弟？」
霍雲尊：「我們有血緣關係？」
他們兩個都知道是何沅飛升失敗，所以才進入了蘇漾的身體。
所以他們兩個怎麼可能有血緣關係？
但孔雀男很肯定，「我說你們兩個有就一定有！」
他湊近看了看霍雲尊，「我見過何沅之前的樣子，你乍一看上去和她不像，但眉眼間還是有她的痕跡的。」
「至於你，」他又轉頭看向池煜，「你和他長得這麼像，就沒想過你們有血緣關係？」
「我們兩個不像吧。」池煜站到霍雲尊身邊，對視一眼，雙雙搖頭。
「那是因為你們兩個對自己的臉都太熟悉了，所以才覺得不像，但你們兩個就是有血緣關係的，還是在你們母親那邊！這個我可以用性命擔保！」
看孔雀男說的信誓旦旦的樣子，霍雲尊和池煜互相看了一眼。
在他們母親那邊，那不就是說是她媽和蘇漾……
池煜沒見過何沅真正的樣子，但霍雲尊見過他爸之前偷偷拍的照片。
回憶一下，何沅的樣子確實和蘇漾很像。
霍雲尊抿緊唇，問池煜：「咱媽去交流會了嗎？我想了想，咱媽和蘇漾確實很像，我打算去查一下，或者去問問咱媽知不知道她和蘇漾之間的關係。」
「咱媽應該不知道。」池煜搖頭，「我前段時間還聽說何雲浩說，他和咱媽一起去何家調查了，但沒有查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何雲浩就被家裡派出去了。」
霍雲尊還想說什麼，池煜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看著手機屏幕上略顯陌生的電話號碼，原本打算掛掉，但心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催促他，他猶豫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餵……」
「池煜，我是董嘉榮。」對面的聲音好像正在變聲器，有這個年輕段特有的沙啞，讓池煜微微呆了一下。
他眨眨眼，在記憶里翻了好半天才想起來這個董嘉榮是誰。
當時胡正平家裡有事，他們家長輩請的那個小孩兒好像就叫董嘉榮，臉色臭臭的，看起來拽拽的。
但聽胡正平他們說，別看他年齡小，人家已經是三級天師了。
「董嘉榮？我記得你，我和我媽曾經見過你，你還說我們是旁門左道呢！」池煜記仇。「所以你給我打電話幹嘛？」
董嘉榮那邊沉默一瞬，聲音鄭重，「封龍山那邊應該是出事了。我師父和師叔也去了封龍山，我本來想聯繫他們，可他們的電話打不通。」
「我想聯繫何家的其他人，同樣打不通電話。甚至不只是何家，我有其他幾個玄學世家的朋友，打他們的電話也打不通。」
池煜剛想說是不是封龍山封閉了電話信號，可話黑沒說出來，就被董嘉榮擋了回去。
「剛剛我有個何家本家的朋友，他睡過頭沒趕上去封龍山的大部隊，所以是自己去的。可他剛剛發現，封龍山整個被封住了，人根本進不去。」
「不止人進不去，我估計山裡的人也出不來。」
池煜又想問「你怎麼知道裡面的人出不來，也許是那個世家長輩特地把山封印起來的呢」，對方就發過來一張圖，堵住了他的話。
圖片上是個猩紅地圖案，像個瞪大的眼睛。
董嘉榮：「這個圖案我曾經在我師叔的藏書中看見過，是南洋那邊的一種秘術。傳說有掠奪他人氣運的奇效……」
孔雀男把耳朵貼在池煜的手機身邊，聽到這話點頭，「南洋那邊卻是有這種陣法，我見過。」
他都說對了，池煜也不在懷疑，擔憂皺起眉問那邊的董嘉榮：「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我師父和師叔之前給我說過，如果我以後遇到什麼棘手的、解決不了的事，可以來找你母親。所以我想……」
「我媽也去了封龍山。」池煜打斷他的話，「我媽今天早上一早就過去了。」
董嘉榮：「……」
電話那頭一下子沉寂下來，隔著電話池煜都感覺到了那邊的絕望。
「董嘉榮，你放心吧，我媽很厲害的。如果我媽沒去封龍山，你師父和師叔或許還有可能出事。但我媽去了，你師叔和師父一定會平安的。」
「嗯，我知道了。」董嘉榮只把池煜的話當成安慰，沉默了兩秒後，他突然道，「那就先這樣吧，我還是放心不下，打算去封龍山看看。這件事如果有後續情況，我再聯繫你。」
說完，電話里立刻傳出來了掛斷的嘟嘟聲。
池煜：「……」
他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猶豫一下，試著給他媽打了個電話，對面也沒人接。
瞬間，他體會到了董嘉榮的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