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試鏡間之後，周彥幫陳凱歌把攝影機等設備打開，然後陳凱歌給了章子怡一頁劇本。
陳凱歌給了章子怡十分鐘的時間，讓她熟悉劇本。
周彥跟鞏莉也看了劇本，這是一段獨角戲，只有趙姬一個人，大概就是控訴嬴政不該利用她。
看到這個劇本的時候，周彥還挺有點意外。
他看過《荊軻刺秦王》的成片，而這場戲他並沒有在成片裡面看過，劇本上的台詞，都很陌生。
難道是劇本改了，還是說原來這段戲也拍了，只是最終沒有用上？
這兩種情況都很正常，周彥的出現已經讓這個世界發生了很多的改變，陳凱歌的劇本變一點也可以理解。
第二種情況就更常見了，一部電影，拍出來的鏡頭跟最後成片裡面的鏡頭差別本來就非常大。
十分鐘之後，沒等陳凱歌說話，章子怡就主動開口，「陳導，我已經準備好了。」
陳凱歌笑著點頭，「那就開始吧。」
章子怡放下劇本，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開始找鏡頭。
演員找鏡頭是很正常的，因為他們必須知道鏡頭在什麼地方，才能確保自己的走位跟站位不出問題。
大部分時候，走位、站位，都是導演跟演員溝通之後決定的，不用演員自己來找。
不過現在是試鏡，既然陳凱歌沒有跟她進一步溝通的意思，她就只能自己去確定站位了。
但章子怡顯然缺乏經驗，她竟然直愣愣地盯著鏡頭。
見她盯著鏡頭，周彥他們都皺起了眉毛。
周彥看向了旁邊的鞏莉，一臉疑惑，他不是科班出身，不了解學校的教學情況，所以也不知道章子怡這種情況是不是正常的。
難道中戲第一個學期，老師不會告訴學生們，不要盯著鏡頭麼？
這明明是很基本的常識。
鞏莉大概知道周彥在想什麼，她掩著嘴低聲說道，「一般情況，新生確實不會跟她們說這些，但是很多新生都有經驗，也不需要說。」
周彥點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
作為一個導演，對演員看鏡頭的行為很敏感。
一般情況，導演是最怕演員盯著鏡頭看的，看到演員盯鏡頭甚至會罵。
因為演員盯著鏡頭，會打破第四堵牆牆，讓觀眾感到不適。誰也不想看電影的時候，忽然看到演員直愣愣地透過屏幕看向你，仿佛知道了你的存在。
當然了，一些特殊的電影，比如想要營造恐怖氛圍的驚悚片，有時候需要演員盯著鏡頭，這就另當別論了。
這種事情，演員當然也知道，並且時間長了演員們也會養成習慣，刻意地躲避鏡頭，不跟鏡頭對視。
章子怡出現這種失誤，陳凱歌並沒有開口叫停，而是靜靜地看她繼續表演。
另一邊，章子怡雖然注意到周彥他們幾個的眼神，也看到了鞏莉跟周彥說話，但是她這會兒也沒心思管這些，只能把注意力放在表演上。
調整好了之後，章子怡就開始了她的表演。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有沒有心……」
這一段的台詞非常現代，但也很正常，因為《荊軻刺秦王》的台詞本來就非常現代化，這也是許多觀眾詬病的一個點。
其實也沒什麼好詬病的，要是真尊重史實，那台詞就沒幾個觀眾能夠聽得明白。
章子怡的表現，倒是有些出乎周彥的預料，要比前些天他們排的那個小品狀態更好。
當然，也有可能是妝造跟服裝給她加了分。
不過嘛，章子怡的表現也就只是比周彥預料的要好點，要是跟成熟的演員比，還是要差不少。
而且鞏莉就在現場，周彥難免產生把她們倆放在一起對比的想法。
別說是把現在還沒有成年的章子怡跟鞏莉比，就算是拿章子怡狀態最好的時期來跟現在的鞏莉比，也是比不了的。
章子怡的臉讓她在大銀幕下很占優勢，但是討論表演的靈氣，跟鞏莉還是有差距。
如果讓周彥來評判的話，章子怡肯定沒有辦法勝任趙姬這個角色，他必然無條件地選鞏莉來演這個角色。
而且就算是不選鞏莉，他也會選其他女演員。
但是陳凱歌看了章子怡的表演，竟然暗自點點頭，似乎挺滿意的。
等到章子怡演完，陳凱歌先看向了周彥，「老周，你覺得怎麼樣？」
周彥對陳凱歌太了解了，知道他對章子怡的表現肯定是滿意的，而且他一旦有了想法，其他人很難改變。
「畢竟還是年紀小了，演技還有上升空間，不過妝造跟服裝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周彥這句沒有太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鞏莉本來想說幾句忠言，但是聽周彥這麼說，便也作罷，只是說，「如果真要演這個角色，下學期還是要多花點時間磨練磨練。」
陳凱歌笑著點點頭，「是啊，距離正式拍攝還有半年時間，子怡同學你還有很多時間準備。」
章子怡眼睛一亮，「陳導，您的意思是？」
「就暫定你來演趙姬了。」
「多謝陳導。」章子怡連忙道謝，隨即又有些擔憂地說道，「我是沒有問題，只是學校那邊。」
陳凱歌笑道，「沒關係，開年我去幫你問問。」
見陳凱歌如此自信，章子怡以為他真的能說服學校，便又道謝：「謝謝陳導。」
……
章子怡試鏡結束，又去找洪欣他們幫她卸妝，陳凱歌則拿著剛剛錄的試鏡膠片去車間沖洗。
車間的人都認識陳凱歌，這點小事自然不用周彥跟著，陳凱歌自己過去就行。
陳凱歌走了之後，只剩下周彥跟鞏莉兩人，鞏莉嘆了口氣，「試鏡通過，對我這個小師妹來說，未必就是好事情。」
周彥自然清楚鞏莉的擔憂，笑著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選擇，旁人很難插手改變，而且未來的事情誰又能預料到，說不定這就是章子怡一生中最重要的機會。」
「這倒也是，所以我沒有插嘴。」
這個時候，他們要出言勸阻，後面說不定不僅陳凱歌會抱怨他們，就連章子怡也會抱怨他們。
只要章子怡後來發展不行，一定會想起來這次錯失的機會。
人們通常都會美化那條未曾選擇的道路，後悔當初沒有選擇另一條路，認為只要選了另一條路，自己的生活肯定會更好。
如張愛玲所說，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是衣服上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成了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雖然說的是女人，卻可以用作世上大部分的選擇上。
周彥笑呵呵地說道，「我們在這操心，說不定人家小姑娘後面能在學業跟電影之間選擇學業。」
「要是這樣的話，那我也高看這小師妹一眼了。」
兩人走在去周彥辦公室的路上，到了大廳，周彥笑道，「別說她了，說說你吧，剛才一直沒問你，這兩年有什麼計劃？最近都沒有工作？」
鞏莉點點頭，「《中國匣》演完之後，我都沒有工作了，一方面現在好的劇本少，另一方面和祥他也不太想讓我接太多工作。」
「沒想過往外面走走？」周彥問。
要是其他演員，周彥也不會問出這話來了，但是鞏莉不同。
如果說現在內地有哪個演員能夠真正沖向國際大展宏圖的，恐怕就是鞏莉了，因為她在幾大電影節都拿了獎，現在國際上對她還是很認可的。
「說沒想過是假的，但是路也沒有那麼好走。之前《盜火線》拍的時候找過我，不過我那時候有點膽小，怕自己演不好，加上那時候還要拍《活著》，我就給拒絕了。」
周彥挑了挑眉毛，倒是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事。
《盜火線》是去年上映的一部動作大片，影片可謂是大咖雲集，導演是麥可·曼，主演有阿爾·帕西諾，羅伯特·德尼羅，瓦爾·基爾默。
跟這些人合作，對前幾年的鞏莉來說確實有點壓力。
「現在後悔了？」周彥笑著問道。
鞏莉十分坦誠地點點頭，「嗯，是有點後悔，要是現在，我肯定會答應。」
「還有其他好萊塢的電影找你麼？」
「前段時間還真有一個，還是《007》系列電影，不過我覺得裡面的角色太單薄了，就又給拒絕了。」
「哦，是《明日帝國》吧。」
《明日帝國》正符合鞏莉的說法，前段時間周彥看到新聞，這部電影剛剛殺青，預計明年上映。
而且這部電影裡面就有一個華人女演員——楊紫瓊，應該是製片方沒有邀請到鞏莉，便去邀請了楊紫瓊。
不過有趣的是，楊紫瓊演的這個邦女郎，反倒是比之前的邦女郎要更加飽滿一點，不再是那種純粹的花瓶。
但即便如此，在鞏莉眼中還是比較單薄，畢竟鞏莉出道至今，演的大部分都是女主戲份很多的電影，即便是在《霸王別姬》裡面，她的戲份也一點都不遜色於兩個男主角。
「好像就叫這個名字。」鞏莉點點頭，「這類電影裡面，女性角色沒什麼意思。」
周彥笑道，「不僅僅是女性角色，男性角色也一樣。」
說白了，《007》系列就是個爽片，對於爽片你能要求它把角色塑造的十分飽滿麼？
爽片的目的，就是讓觀眾看得爽。
其實鞏莉也是文藝片拍多了，已經有些看不上商業片了。
只是後來鞏莉兜兜轉轉，又接了《邁阿密風雲》，卻沒有什麼反響。
周彥其實挺希望鞏莉能趁著這幾年多接一點國外電影，因為這幾年國際上對她還非常認可，觀眾也還喜歡看她。
過幾年，她或許地位還有，但是人氣恐怕很難有了。
更關鍵的是，再過十年八年，她年紀到了，能演的電影就會變得少，想闖都闖不動了。
在周彥看來，往後這些年，鞏莉是浪費了的。
如果她這幾年多往外發展，就能讓中國人的面孔更多地出現在一線大片上面，這樣能夠塑造國外觀眾對中國人的審美。
鞏莉對自己之前沒有接《盜火線》是有些遺憾，不過倒也不至於一直記在心裏面，這種機會她也不是特別重視。
「好萊塢的電影我也不是很在意，現在我倒是挺關心你什麼時候拍新電影，要是有適合我的角色，記得跟我說。」鞏莉說道。
周彥笑道，「莉姐你也知道，我的電影女性角色戲份並不是很多。幾部電影裡面，戲份最多的也就是《時空戀旅人》裡面的女主了，這個角色也不太適合你，畢竟是愛情戲。」
鞏莉撇嘴道，「愛情戲怎麼了？我們倆就不能演談戀愛了？嫌姐姐老？」
「沒有，沒有。」周彥連忙擺手，「你是氣場太強了，我的女主設定可沒有這氣場。」
「那你不是說我演技不行麼？有些角色駕御不了？」
「我沒說……」
「哈哈，逗你的，瞧把你嚇的。不過話說回來，以後要有談戀愛的戲，你也不是不可以找我，咱們倆也不是沒有演過愛情戲。」
周彥知道她說的是《大紅燈籠高高掛》裡面，頌蓮跟陳飛浦。
「那也算？」
「怎麼不算？難道非要有激情戲才算愛情戲？」
周彥連連點頭，「好好好，以後有機會肯定找你。」
「這才對。」鞏莉笑了笑，隨後又開玩笑道，「以後要不讓我演你老婆，要不讓我給你演個姐姐也行，再不行，演你長輩也可以。」
「……」
「至少能占你便宜。」
……
周彥本來要留鞏莉他們在工作室吃完飯的，不過下午他們就走了。
陳凱歌也走了，說是回去忙著改劇本。
看來他是真相中章子怡了，竟然還要為章子怡把劇本改掉。
借製作團隊的事情，臨走的時候陳凱歌又提了一次，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想要周彥的團隊去幫忙。
周彥也同意了，後面他們只要商量好酬勞跟時間，就可以把隊伍派過去了。
這次周彥準備多派一點人過去，正好電視劇部那邊也招了一些新人，能夠趁著這次機會帶過去歷練歷練。
雖然電影跟電視劇拍攝不同，但是經歷這種大劇組，肯定能讓他們有所成長。
而且人多了，也能多要點錢不是？
反正陳凱歌也說了，這次他們的預算多，那不薅白不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