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比武審判
「臨冬城還有沒有公正?」小指頭痛心疾首,「我是否還可以相信史塔克的榮譽?我不否認自己為了性命說過一些話,但若因此將這些毫無實據的控告安排到我頭上,我不服。」他梗著脖子,「如果可以,我希望韋賽里斯國王的人可以為我們見證。提利昂蘭尼斯特控告我,那麼,我要求公平審判,讓我可以為自己取得公正,讓天上諸神和地上人民來決定對錯真偽。」
書房裡的人齊刷刷看向小指頭。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小指頭的憤怒和不平。
以至於珊莎都不敢直視小指頭的眼睛。她在當初地窖發生過那件事後,取回匕首時就從布蕾妮和哈爾溫那裡得知了匕首的來歷和凱特琳之間發生過的事,所以對小指頭其實就已經心生提防。回到臨冬城後,珊莎就發現小指頭在攛掇她搶奪艾莉亞的權力和職責,以他們的過去和珊莎對伊耿的愛慕為理由做了不少事情。
珊莎意識到小指頭可能會用一些「秘密」和「共同利益」掌控她的軟肋,吃她一輩子,所以才會在尋得一點時機時草率背刺。
她還很不熟練,畢竟她還沒見識多少像「小指頭」這樣圓滑的死硬分子。
艾莉亞的目光不住掃視小指頭和提利昂,不時還會經過珊莎和她背後的騎士。
林恩·科布瑞表情玩味,布蕾妮則一臉肅然,怪異打量小指頭。
小指頭雖然在臨冬城一直自稱五指半島小貴族,但現在背後是谷地的一半騎士,是她們萊莎姑媽的丈夫,和谷地部隊密切關聯。無論如何,沒有人能拒絕他的審判要求,也沒有辦法靠著缺乏實據、人證的幾句話定他的罪。
「你確定嗎?」艾莉亞頓了頓,語氣平靜而肅穆,「培提爾·貝里席大人,現在你只是受到了指控,可要是審判結果證明你的確有罪,那麼依照王國的律法,你就算是承認了提利昂·蘭尼斯特的諸多指控。你如果輸了,就是說你的確對我母親凱特琳撒了謊,致使她對提利昂做出誤判,導致他背上謀殺布蘭的罪名?」
艾莉亞只在言辭中保留了提利昂指控的那部分,但如果提利昂的指控坐實,那麼一連串的後續.
艾莉亞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小指頭依然是那副憤慨至極的模樣:「艾莉亞公爵,我因為艾德大人的品格和凱特琳夫人的關係,私心一直敬重史塔克家族。我沒想到,你們會因為人盡皆知嘴裡滿是謊言和胡話的小惡魔提利昂,對我做出這樣的不公正評判。這是不智之舉,當然。但我不能容許自己被這樣指控卻只能任由質問而不能辯白。」
艾莉亞已經明白他的意願,轉頭看向提利昂:「提利昂·蘭尼斯特,你所指控的人要與伱比武審判,你是否接受審判?」
提利昂眼睛直勾勾盯著小指頭:「我想知道,是你親自上嗎,貝里席大人?」
「凡是立場純正的人,諸神必定加以眷顧,」小指頭回望向提利昂,然後看向林恩·科布瑞,「林恩爵士,您向來是我妻子萊莎倚重的左右手。請您擔任我的代理騎士。」
林恩·科布瑞從珊莎後面移步上前:「當然,諸神會公正裁判此事。」
房間裡的人聞言皆不由為之側目。
林恩·科布瑞是谷地科布瑞家族成名已久的一名騎士,由於林恩在戰場上的功績,林恩的父親臨死前將家族瓦雷利亞鋼劍空寂女士傳給了他。
這是一個有瓦鋼劍的強大戰士。
而對面的提利昂,只是一個隨從也無的侏儒,手生凍瘡,個子低矮。
提利昂瞪向小指頭:「既然培提爾閣下要求諸神來裁決,那麼何妨讓諸神擦亮眼睛,更顯我們這些凡人對諸神的崇敬?我要求進行七子審判,我要求作為指控者的我,和被指控的培提爾閣下一同加入審判。正如你所言,培提爾閣下,凡是立場純正的人,諸神必定加以眷顧!」
此言一出,小指頭立刻憤然回道:「你想拖延時間?」
提利昂反問:「你不敢?你害怕?你心裡有鬼?要求比武裁判的是你!」
七子審判是比武審判的另一種形式,由兩邊各七人的兩隊人馬進行比武混戰,在七子審判時,如果指控者被擊敗或投降,指控就會無效,被指控者會被宣判為無罪。如果被指控者陣亡,則大家認為眾神宣判他有罪,七子審判結束。要是一個人都找不到相信自己、願意為自己而戰的六個人,那這個人就顯然有罪。
維斯特洛史上已經有近一百年沒有發生過七子審判,上一次有記錄的七子審判還是在岑樹灘比武大會,高個鄧肯和伊利昂·坦格利安之間。
提利昂瞪著小指頭,看到他的忿怒中顯然還有一絲措手不及。
要找六個為他而戰的騎士並不難,難的是七子審判小指頭也要加入戰局。
說起來,從未在戰場廝殺過的小指頭在混戰中的作用可能遠比不過提利昂,因為提利昂真的在戰場上打過仗。
在被凱特琳押送谷地期間,提利昂在混戰中殺死過來襲的盜匪並繳獲了一張影子山貓的毛皮;在六王之戰期間,小惡魔在河間戰場上參與過大戰,和他的部落民們一起擊退過北方人,甚至還陰差陽錯俘虜了一個北境貴族;在長城,提利昂守城戰也深度參與了兩年。
而要求七子審判還有一個隱藏條件,因為雙方要湊齊七個戰士,那麼毫無疑問雙方的辯詞和證言就會迫不得已在臨冬城公開。提利昂現在已經是守夜人,除了爛命一條什麼都沒有,是個光腳的,而小指頭還有貴族頭銜,還有萊莎丈夫的身份
原本私密的審判一旦公開,事情就會變得複雜。
比武審判是一個贏家通吃的規矩,雙方壓上去的籌碼不一樣,精打細算的小指頭顯然是虧的。
小指頭輕笑一聲:「艾莉亞公爵,提利昂·蘭尼斯特顯然是在無理取鬧。他想把他的謊言傳的滿城風雨,我還活著,倒是可以不在乎他的抹黑和攻擊,但這些毫無實據的控訴傳出去難道不是在抹黑艾德大人和凱特琳夫人的睿智和名聲嗎?」
艾莉亞面不改色:「我的父親最看重的就是公正,北境會給所有人公正。」
小指頭攤攤手:「既然您這麼說,那麼,讓我們把時間定下來吧。您可能有所不知,艾莉亞公爵,我聽說過小惡魔的小聰明。他曾在鷹巢城要求傳信詹姆·蘭尼斯特。不要被這個邪惡的侏儒帶進去了。」
艾莉亞回他:「感謝你的諫言,我會有自己的評判。」
提利昂昂頭看去:「不用急著抹黑我,培提爾。七神的審判,七個時辰準備,七個時辰後,我們在臨冬城的校場,把一切交給諸神裁決,如何?」
「很好。」小指頭不在意的點點頭。
在舊神信仰的北境臨冬城,一場近百年來有記錄進行的再一次七子審判就這麼定了下來。
——
剛出門,提利昂就遇到了等候已久的小指頭:「真有意思,你我自詡聰明人,卻要用這種野蠻的方式解決爭端。」
「野蠻方式?」提利昂觀察了下附近的環境,停住腳步,「你不相信諸神的裁決?還是你在害怕諸神會給予真正的正義?」
「唔,」小指頭蹙眉疑惑,「我還是不能理解,你為何要跟我不死不休?」
「真的?」提利昂半個字也不相信他,「你不知道?」
小指頭疑惑:「我做了什麼?」
提利昂聽到後面的腳步:「別再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手段了,小指頭。你的謊言騙不了我。我為了史塔克的面子,還沒跟他們說你在君臨大肆宣揚是你開了凱特琳苞的事呢,你可知凱特琳當時聽到這流言有多憤怒?而且驗證起來方便的很,艾莉亞和珊莎只消找獵狗打聽一番,就能知道你在君臨的王宮圈子裡對凱特琳夫人都傳過什麼樣的流言蜚語。
令我意外的是你居然找過凱特琳夫人,還靠著花言巧語從和她的對質中活了下來,我猜,你又把我擺出來了是嗎?凱特琳夫人恨我更甚於你,因為她沒看清你的真面貌,真可悲。」
小指頭看到了提利昂後面不遠正在靠近的艾莉亞和珊莎,他有點後悔留在這裡跟提利昂甩垃圾話了。
不出意外,艾莉亞聽到了提利昂的話:「什麼樣的流言?關於我母親?」
「噢,」提利昂聞言,皺著眉頭一副失言的模樣扭過頭,有些尷尬的說,「抱歉,公爵大人。我不該把我和他之間的事延伸到您已逝的母親身上。這對逝者實在不尊重。」
艾莉亞不理會提利昂,轉而看向小指頭:「什麼樣的流言?」
「年輕時的一些錯事罷了。」小指頭努力維持面上的微笑,「恕我還有事,先行告辭。」
言畢,這位老謀深算的狐狸轉過頭,那堆滿笑容的臉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他就知道,提利昂會毀了他在臨冬城的一切。
艾莉亞臉色黑沉,看向獵狗:「桑鐸,獵狗,你來告訴我,什麼樣的流言?」
獵狗忍不住瞥了眼提利昂,看起來恨不得撕爛他的嘴。
珊莎、艾莉亞、布蕾妮、莫爾蒙一起看過來。
提利昂仿佛愣在原地。
「這可不是什麼體面的事,你真要我說,狼女?」獵狗頗有些無奈。
「說。」艾莉亞篤定回答。
「是的。正如你聽見的,狼女,在勞勃時期的紅堡王宮裡,很多人都聽過小指頭說他和你母親的舊情,他說他和徒利夫人之間有愛情,宮裡每個人都聽說過他講起徒利夫人脹鼓鼓的胸,嬌滴滴的櫻桃小嘴——該死,這個半人是故意的,你就非要聽我說這些?」
「凱特琳夫人絕沒有!」不等艾莉亞反應,莫爾蒙家的女騎手就先搶過話,「徒利夫人嫁到臨冬城時還是個處女,這一點很多臨冬城我這個年紀的老婦人都能作證,艾德大人和夫人鬧洞房的時候——總之,艾莉亞公爵,珊莎小姐,此種流言乃是別有用心的謊言、惡毒的中傷和毫無榮譽可言的羞辱抹黑。請讓我帶人把小指頭抓過來,我可以找梅姬大人,甚至巴巴蕾夫人來為您證明此事。」
布蕾妮氣憤不已:「這小指頭真是壞到骨子裡去了,居然拿這種事中傷夫人!我就知道他滿嘴謊言!」
「我說,公爵大人,恕我多嘴,這種事可不好公開說出來,逝者已矣,莫要讓夫人聲名受損——」
「閉嘴!」桑鐸直接打斷了提利昂,「半人,這裡輪不到你說話。」
提利昂悻悻閉了嘴。
珊莎緊咬嘴唇,她無端升起一陣憤怒,同時內心又升騰起了一絲別樣的情緒,於是她開口道:「艾莉亞,母親屍骨未寒,我們確實不應該讓她的聲名受到損害但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應該給他應有的懲罰!」
對對對。提利昂等的就是這個。他輕聲咳嗽,問:「咳咳,諸位,我能否冒昧說一句話?」
獵狗制止他:「不!」
「說。」珊莎給已經同時出了回答,她瞥了眼提利昂,又很快移開視線,視線掃過獵狗,不敢直視,向艾莉亞解釋,「.我是說,艾莉亞,我們是否可以」
獵狗轉眼看向珊莎,瞥見這個小姑娘神色中竟隱隱有一股欣喜。這讓桑鐸莫名感到一陣幻滅,那個曾經會為英雄歌謠而感動傷懷的女孩,已經變成了讓他無法跟記憶比對重合,感到陌生幻滅的愚蠢女人。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珊莎。」艾莉亞打斷珊莎,「但我們不能把一些事情混為一談,比武審判已經定下,而我已經代表臨冬城承諾公正對待。珊莎,你能理解我說的話嗎?」
提利昂已經明白了艾莉亞的態度,史塔克的公爵果然還是史塔克。不過他把目光看向了珊莎,做出遺憾的神情,閉上了嘴。
「我沒想到,艾莉亞。母親的榮譽在你這裡算什麼?還有父親,你知道嗎,在王座廳父親就是被他——」
「珊莎!」艾莉亞再度打斷她,「他們的審判已經交給舊神和新神來裁決,我們尊重神靈,尊重律法,尊重榮譽。讓新神與舊神裁決他們之間的事,我發誓,如果是小指頭活下來,我會用我的方式處理他。」
提利昂看向艾莉亞,雖然他並不這麼認為,七子審判的結果無論史塔克用什麼方式處置後續,都會受到影響。要是提利昂贏了,那也就罷了,可提利昂要是輸了,他們再想處理小指頭就得等猴年馬月去了。
「恕我多嘴,公爵大人,」提利昂看向艾莉亞,又看向珊莎,「史塔克小姐。恐怕你們沒機會處理他了,凱特琳夫人雖然和我發生過不愉快的誤會,不過我不介意在比武審判上同樣為捍衛她的名聲而戰。雖然我知道此刻有些唐突,不過我想雖然桑鐸現在史塔克家族效忠,卻也應該有權力做自己的決定吧?」
獵狗聞言,瞪了提利昂一眼。
可提利昂渾不在意,看向獵狗:「桑鐸·克里岡,我能和你單獨聊聊嗎?」
獵狗不等艾莉亞說話就給了回應:「想讓我為你而戰,想都別想!」
「看到這道疤了嗎?」提利昂不管他,只露出自己臉上猙獰的疤痕,「在黑水河,桑鐸,因為你逃跑,我不得不上陣作戰,為了兜你的底,我差點死去。哦,你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史塔克家族的座上賓,過去的一切就一筆勾銷了是嗎?我想知道你在夜裡睡覺的時候,會不會想起黑水河的火海呢?」
珊莎聞言禁不住看向獵狗,在黑水河大戰那天夜裡,逃亡前的獵狗在王宮裡找到她.人們都說獵狗畏戰怯逃,可她知道,是因為火,獵狗害怕火焰。
獵狗冷眼:「我吃好睡好,關你什麼事?你臉上的疤是你自己的,又關我什麼事?是我動的手?」
「我懷疑過你是有苦衷,」提利昂聳聳肩,「不過現在看來,你的確是個懦夫。」
獵狗撇撇嘴:「不幫你就是懦夫,哈?隨便你,愛怎麼說怎麼說。」
面對油鹽不進的獵狗,提利昂終究只得放棄爭取。
與提利昂這邊出師不利相比,小指頭很快就湊齊了人。谷地的林恩·科布瑞,米歇爾·雷德佛,羅索·布倫,萊昂·石東等幾名谷地騎士和小指頭手下好手和他一起參戰。
而提利昂這邊,他雖然嘗試去接觸坦格利安戰團的一些知名騎士,以歷史流傳為由邀請了幾個有名的騎士,但始終還是沒有摻和進來。不得已,提利昂最終只能找東海望守城時發展有過命交情的伊葛·河文,和當初被他從結冰海面拯救過的布拉佛斯混血兒羅洛·索洛索,提利昂原本以為臨冬城會幫他,但他顯然還是錯誤估計了形勢。
然而就在提利昂似乎只能向布拉佛斯傭兵團的傭兵求助時,路過病房時,一個瘋子找到了他。
「你,我知道你。你需要幫助,我知道。」
一個拄著拐杖斷了一隻腳的高大人影忽然在病房攔住提利昂,把他嚇了一跳,他問:「你是誰?」
「我,我是誰不重要。戰士會給出裁決,戰士會給正義者勇氣與智慧,我聽到了你剛才的談話。你是對的,他是壞人,這一點毋庸置疑。出於榮譽心和信仰,我來幫你。」
提利昂猶疑的看著對方腦袋不太領導樣子和一隻腳:「你幫我。」
對方說:「我是詹姆斯·維水,戰士之子。」
詹姆。
提利昂聽到這個名字,心裡頓了一下。從君臨來的修士口中,聽說紅堡已經被燒成廢墟,城堡里無一生還。君臨城之戰後,聽說有人在王座廳發現許多被燒焦的屍體,關於詹姆的消息從此銷聲匿跡。
在臨冬城的隨軍學士這時趕到:「在這裡!詹姆斯,該吃藥了。」
戰士之子大叫:「不,我要戰鬥。你不懂,你們都不懂。」
隨軍學士看著提利昂:「別理會他,他是和諾斯修士一道從君臨北上長城的戰士之子隨從,在路上被凍傷,一條腿被凍壞死,腦子也燒壞了。他已經瘋了。」
「謊言!我沒瘋!」詹姆斯·維水激動起來,「你們這些凡夫都看不見,戰士的榮光加諸我身,我是戰士之子!讓我戰鬥,讓我為正義而戰,為公正而戰,為諸神的榮光而戰!」
「喏,」隨軍學士無奈攤手,「如你所見。」
提利昂猶疑的看向這名狂熱的戰士之子:「如果我沒理解錯,你是說,戰士相信我是對的?」提利昂有所耳聞,諾斯修士他們會把戰士和韋賽里斯國王聯繫在一起。
隨軍學士已經聽說提利昂的事,疑惑看向提利昂:「你也瘋了?」
「他能戰鬥,不是嗎?」提利昂忽然覺得或可一試,「你有劍嗎?能拿動劍嗎?有馬嗎?」
看起來瘋瘋癲癲的戰士之子回答:「給我一把劍,這樣我就有一把劍,給我一匹馬,這樣我就有一匹馬。」
提利昂再度確認對方的高大:「這是我的榮幸,戰士與你我同在。」他開始思索,這位詹姆斷了一條腿,所以需要給他馬鞍上做些處理。
小惡魔和小指頭將進行一場七子審判的消息很快在城堡里流傳開來,引起了熱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為了什麼眾說紛紜,有一點確定的是,事情很複雜,涉及過去六王之戰前夕,甚至是勞勃國王時期的政治鬥爭。
說實話,大多數人其實根本不在意雙方為何而戰。
人們只想看到戰鬥,而且在坦格利安王朝治下,為勞勃國王時期的政爭站隊,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所以更多人作壁上觀,是以一種看熱鬧的心態對待此事。
在城堡走動,不免又碰到了獵狗。
「聽說你找了個瘸子?」
提利昂回答:「不,是個戰士之子,狹海王領的某個家族私生子。你看到他的身高了嗎,他可真是個大個子,雖說比你稍微小一點,但我敢說,在臨冬城的所有人里他的個頭能排前列。」
獵狗嗤之以鼻:「半人,你在換著法羞辱我?」
「我有嗎?」提利昂聳聳肩,「你是否太敏感了?他還是個正在進修的修士,你沒發現嗎,若我戰死,他可以直接接手準備新式葬禮,把我的屍體丟進火焰燒成骨灰。長夜寒冬,現在大家都不樂意做太多事,我怕死後變成異鬼的僕從人們才想起來幫我舉行葬禮,連個修士也無,一個油罐,一把火了事。」
「我要說的是,我不欠你什麼。」
「是。」提利昂壓低聲音,「那喬佛里呢?」
獵狗嘟囔了句:「.我也不欠他什麼。你殺了他,我都沒對你做什麼。」
「我?」提利昂小聲嘿嘿笑出了聲,「在君臨地牢里,我就在想。究竟是誰陷害我,把罪名安排到我頭上。我曾以為是被泰溫大人強嫁給我的珊莎·史塔克,但是仔細想想,她沒有那個智慧和能力。那麼還有誰呢?在喬佛里遇害第一時間能接走珊莎的人,若說和小喬的死毫無干係,你信嗎?小喬是個壞蛋,蠢貨,他又蠢又壞,死有應得。但是,你,桑鐸·克里岡。你說你不欠小喬什麼,你跟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獵狗白了他一眼:「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提利昂向他伸出手:「你只有這一次機會,桑鐸·克里岡,只有這一次,你可以站在正義的一方,借我提供的比武場,做能讓你被迷障糾葛的內心好受一些的愚蠢之事。」
「別說的好像你很懂我一樣。你沒有證據。」
提利昂知道他說的證據是上一件事:「為什麼不問呢?我會當他的面問清楚的,桑鐸,我保證我會。你要一起去現場聽聽他的回答嗎?」
「如果諸神真的在看這場審判,半人,即便你是占理的,你也會因褻瀆而下地獄。」
「是啊,所以說,」提利昂滿不在乎,「你要一起嗎,桑鐸·克里岡?」
——
七個時辰很快過去。
雙方召集的勇士各自都睡了一覺,養足精神,然後在一名第一戰團隨軍修士的代理主持下,這場爭鬥在臨冬城的校場拉開了帷幕。
比斗雙方在場上互相說出自己的指控和反駁,在隨軍修士將雙方人員名單和訴求寫下擺放在七神教派的七芒星聖輝之下後,這場已經轟動整個臨冬城城堡的七子審判正式拉開了序幕。
正如此前所說,根本沒人在乎他們爭鬥的緣由,在聽他們陳述的時候無人響應喝彩。
直到雙方人馬分站左右,在校場展開,圍觀的各部軍隊才紛紛呼和起來。一副看出殯不嫌殯大的模樣。
小指頭一方,培提爾本人已經穿著甲冑,披風上戴著貝里席家的仿聲鳥圖章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位於隊伍正中央,左右兩側各有三名騎士。林恩·科布瑞和心腹米歇爾·雷德佛分列小指頭左右最近的位置,為他保駕護航。
小惡魔一方,提利昂本人也已經穿上守夜人的黑衣騎著高頭大馬位於正中,左右同樣分列三名騎士。守夜人中過命交情的伊葛·河文和最終還是加入的獵狗桑鐸·克里岡分列提利昂兩側。
至於那個主動加入,同樣高大的戰士之子詹姆斯,則被安排到了一翼的最側邊。
沒辦法,除了提利昂自己,無論是和他一起在東海望有互相救命之恩的守夜人同伴還是想在維斯特洛打出名聲的布拉佛斯傭兵,乃至獵狗,都完全不相信那個瘸腿的戰士之子。
就算他們把提利昂和對面的小指頭看成同一戰力、旗鼓相當,可也不能信任一個高大的殘廢的戰鬥力。
說來如果不是提利昂最後拉來了赫赫有名的獵狗,可能他好不容易湊齊的隊伍都要因那位戰士之子而散,最後使得小指頭不戰而勝。
「神聖的誓言已經發下,諸神的安排已經到來,正義的審判自此開始!」
隨著修士誦念經文,大聲宣告審判開始。
雙方人馬大喝著驅策匹馬向彼此發起了衝鋒。
七子審判某種程度上可以類比為一種真正需要付出鮮血的棋局,指控者和被指控者是棋局裡最重要的子,審判中最重要的,就是擊敗、逼降或殺死對方的代表。
這場戰鬥起因是提利昂和小指頭。
所以戰鬥中在邊緣的騎士還可以象徵性的試探,可居中雙方的火花從審判開始就充滿了血腥。
隨著雙方策馬沖近,最開始的一輪騎槍互沖就打出了血。
提利昂這方,獵狗桑鐸不負盛名,騎槍直接擊中了敵方米歇爾·雷德佛的頭盔,真正的審判不是比武大會,騎槍的槍頭乃是鋼鐵打造的。
只這一下衝擊,槍頭就狠狠刺到敵方的頭盔,將整個頭盔打的變了形,而米歇爾本人更是直接從馬上被這一擊擊落下馬。
獵狗的騎槍白蠟木槍桿直接崩裂,而掉落馬匹的米歇爾本人直接暈厥,被馬蹄踐踏,生死不知。
與此同時,另一邊,小指頭方的林恩·科布瑞和提利昂的生死之交伊葛·河文堪堪避開雙方的騎槍攻擊,一擊不中便立刻敏捷的丟棄失速後失去作用的騎槍,繼而趁著馬匹衝擊之下比拼速度看誰先拔出腰間懸劍。
終究是林恩·科布瑞技高一籌,拔劍速度更快,一劍當頭斬向伊葛的腦袋。
伊葛堪堪拔出劍來,懸擋於身前。
可林恩·科布瑞的瓦雷利亞劍占盡優勢,帶著馬匹巨力,竟一擊之下直接斬斷了伊葛的鋼劍,而後去勢不減,砍向人去。
好在伊葛是個戰場老手,拼著左臂不要,在馬上側閃躲避。
戰爭血腥而殘酷,什麼大戰幾百回合往往是吟遊詩人的藝術加工。
真正的戰場往往幾個回合,便能分出勝負。
林恩的空寂女士帶著銳利的風聲,砍中了伊葛的左肩,堪堪避開脖子和腦袋。
幸虧是鋼劍抵達住了大部分力量,而伊葛又穿了層板甲和鎖甲,才沒有直接被這一劍把左手整個連肩砍下。
不過鋒利的空季女士還是砍到了血肉,伊葛痛呼出聲,只覺肩膀火辣辣的疼,整個人從馬上摔了下去。血花噴濺,腥味撲鼻。
只一次衝撞,雙方已經各失了一個好手。
獵狗那邊,已經擊倒一名戰士的他為掩護提利昂辟出道路直衝小指頭,存的是讓提利昂將對將的心思。
提利昂原本和小指頭一樣,是在第一波衝鋒被掩護在後方,存的是二次衝擊直接和小指頭兵刃相見的念頭。畢竟雖然雙方都搖來了人,可真正的仇怨其實是落在他們身上。
但另一邊,林恩·科布瑞雖然在谷地頗有威名,卻從來不是什麼講究榮譽的騎士。他將掩護小惡魔側身的騎手擊落下馬,緊接著就毫無風度的逼近已經露出側身的提利昂·蘭尼斯特。
提利昂慣使的武器是長柄斧,他已經做好了跟小指頭交鋒的準備,卻沒想到林恩·科布瑞橫插近身,已經拔劍衝來。
提利昂不敢托大,舉起長柄斧去接。
這一劍揮斬力大勢沉。提利昂只覺雙手一輕,長柄斧已經被鋒利的瓦雷利亞鋼劍削斷斧柄。
提利昂心中大亂,慌不擇路,直接夾緊馬腹上的特殊馬鞍,使得馬匹直接人立而駐。
馬匹發出一聲刺耳的悲鳴,滾燙的熱血瞬間迸發。卻是人立駐足的馬為提利昂抗下了這奪命的一擊。
提利昂摔落下馬。
全副武裝的小指頭直到這時,才慢悠悠騎馬趕到,在鮮血淋漓的戰局外直接駐足停馬。
林恩·科布瑞還要繼續逼近。
一把大劍就已經攔住了去路。
卻是獵狗大喊一聲:「我來助你!」殺到近前。
林恩·科布瑞不敢托大,連忙舉劍迎擊。
儘管有鋒利刀劍,可已經失了先手,林恩也只能在獵狗壓制下被動迎擊。
叮叮咣咣。雙方已經交戰數劍。
獵狗的大劍已經開刃,他大吼一聲:「半人,你還在等什麼?」
摔落馬下,卻因為身材優勢沒有被死馬壓住的提利昂已經從驚惶中站起。聞聲立刻反應過來,高舉斷裂的斧頭,朝幾步開外的小指頭大罵:「來啊,接受諸神審判啊!」
提利昂的頭盔上有一個尖刺,他大罵出聲後,直接朝著小指頭的馬匹沖了過去。
小指頭哪裡上過戰場,見到鮮血淋漓,被提利昂的死馬噴涌的血液沖的鼻子已經難受的想吐,哪裡敢迎戰提利昂。
他只在馬上愣住,想跑。
卻說就在這時,另一邊,被提利昂安排在邊緣的高大戰士之子怪叫著已經衝進敵陣,而後乾脆無視了所有人,在一波衝擊無傷後徑直便朝戰局正中的小指頭衝來。
小指頭哪親歷過這場面,此刻聽得那騎士怪叫,手裡好不容易舉起劍乾脆就從手裡脫落了去。他的坐騎沒有提速,此刻在慌亂之下因為小指頭沒能及時安撫,受驚人立。
這位在朝堂政局中攪弄風雲,在混亂中妄圖登階而上的野心家陰謀家,竟然就這麼在根本沒有接戰的狀態下摔落下馬。
小指頭手下不是沒有能人。
已經有人為小指頭攔住了發瘋一樣的高大騎士。
可他還是因為自己摔落下馬。
提利昂哪裡會放過這個時機,顧不得腰背和腿腳因摔馬而疼痛不已,直接怪叫著拎著半把斧頭沖了上前。
培提爾再無在朝堂和幕後的淡然,驚叫出聲:「不!林恩爵士,救我!」
回應他的卻是小惡魔的哈哈大笑:「小指頭,當年陷害我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會有今天。」
一斧頭照著培提爾大腿砍下,鮮血瞬間迸發。
提利昂在戰場上砍過人。不止一次。但沒有一次讓他覺得這麼暢快過。
小指頭顯然不適應這被他稱為「野蠻方式」的環境,在這裡,任何聰明才智和智慧都沒有用。唯有手裡的劍和斧頭可以捍衛自己的一切。
事情不該這樣。
小指頭痛呼:「不!你不能殺我!」
「不,我能殺你。」提利昂繼續揮動斧頭,「野蠻才是解決你的正確方式。」
斧刃砍在小指頭手臂上,露出裡面的甲冑。這一下雖然沒有砍斷手,卻實打實透過甲冑讓小指頭知道了什麼叫打斷骨頭連著筋。
「這是諸神的審判!」小惡魔臉上染血,仿佛地獄惡魔。小指頭終於體會到,任何人拋棄文明外衣後便都是這般恐怖的面孔,「說,為什麼陷害我!」
又是一斧頭,砸在小指頭胸膛。
厚重的護心鏡和內襯的鎖甲擋住了斧刃,卻擋不住小惡魔的力氣。胸膛一陣鑽心的疼痛,小指頭的肋骨不知道斷了幾根。
回應提利昂的是慘叫聲。
小惡魔又是一聲厲喝:「說,是不是你毒殺喬佛里,嫁禍給我!」又是一斧頭。
回答他的是痛苦的呼號。
小惡魔丟掉斧頭,乾脆坐在小指頭斷了肋骨的胸膛上,伸手去摘他的面甲和頭盔。
面甲和頭盔被摘下後,露出裡面一張已經扭曲變形的臉。
提利昂一拳打在他面門上,質問:「是不是你?」
「咳咳咳。」回應他的是咳血的咳嗽聲和痛苦的嗚咽,「放過我,求你。」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忽然,小惡魔仿佛想到了什麼,喝問他,「培提爾,殺死瓊恩·艾林的人是不是你?」
肉眼可見的驚惶爬上了小指頭的臉,他繼續咳血。
但提利昂已經知道答案。
「瓊恩·艾林,艾德·史塔克,凱特琳·徒利,我,小喬,那麼多人被你耍的團團轉,連諸神都看不下去,所以我今天會在這裡殺死你。」
提利昂撿起血淋淋斧頭。
已經嚇得失禁的小指頭痛呼出聲,求饒:「不不不,不要!我投降,我投降。」
但他被提利昂坐在肋骨斷裂的胸膛上,發出的聲音細密而微弱。
周遭獵狗桑鐸和林恩·科布瑞的決鬥還在進行,其他騎士直接的混戰和喊殺呼喝充盈戰場。
提利昂聽見了求饒聲,但他並不就此住手,他高舉起斧頭,仿佛修士禱告般宣誓:「諸神讓我在審判中取勝是有原因的,培提爾·貝里席,那就是你合該命喪於此!」
說完,提利昂不再遲疑,揮下斧頭朝著小指頭的脖子砍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