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中,划過一連串淡淡的光芒,像是流星飛逝,倏然遠去。
兩日後,飛遁的人影漸漸拉開,又過了幾日,姬嶼等人已遠在萬里之外,於野與青衣、邛山仍在不緊不慢地往前飛行。
上古八氏的傳承久遠,六位長老的遁法著實高明。
於野的天地遁法足以獨步一方,青衣亦曾研修過九遁之術,唯有邛山的妖遁之術難以持久,於是便陪著他落在後頭。邛山見他拖累兩位老友,很是過意不去,傳音道——
「於頭領,你何不帶著老狐趕路?」
「不急!」
「你不急,老狐急了,你這般隱忍退讓,怕是適得其反!」
「無妨!」
「瞧瞧那三人的嘴臉,老狐看著心煩,倘若奎炎在此,斷然不會罷休!」
「上古八氏傳承至今,自有傲氣!」
於野與邛山、青衣相隔數丈,並肩往前,趕路之餘,說著閒話。
與海晏、靈軒的圓滑世故不同,姜知與兆冠、姒水常年隱居海底,自恃上古修士,性情高傲,如今以他於野為尊,無非是權宜之計,卻沒有鎖魂的顧忌,也沒有吃過苦頭,自然不會將邛山與青衣放在眼裡。
而他心知肚明,一時懶得理會。
何況姬嶼便在萬里之外,倒不虞跑丟了。而之所以帶著幾位幽星修士同行,順利抵達魁星倒在其次,他想打聽更多有關上古的往事,譬如,神界崩塌,問道者的傳說,迷失星途的緣由,等等……
又過去一日。
前方出現一大一小兩個星體,分別呈現不同的色彩。
大的星體若為獸星,那么小的便是隱星,兩者看似臨近,卻相隔數十萬里。
片刻之後,幾道人影飄在星空之中,正是姬嶼等人,出聲召喚——
「於道友!」
於野與青衣、邛山趕到近前,道:「讓各位久等了!」
「呵呵!」
姬嶼拈鬚一笑,神色輕鬆。
姜知與海晏等人則是滿臉的倦態,全力施展遁法狂奔了七八日,結果可想而知。
「獸星已近在眼前,你我就此歇息兩日,再趕往隱星不遲!」
「便依姬道友所言!」
「請——」
姬嶼繼續帶頭往前飛去。
於野帶著青衣、邛山隨後而行,他追上靈軒等人,問道——
「各位是否熟知隱星,說來聽聽!」
許是常年隱居的緣故,姜知、兆冠、姒水對於星域所知甚少,皆搖頭不語。靈軒與海晏倒是見多識廣,相繼出聲道——
「多年之前,本人與海長老有過一次隱星之行。」
「當年的隱星之行雖然短暫,卻也有所耳聞。據悉,隱星有一位仙君、一位金仙、兩位天仙、三位真仙,合道、合體、煉虛弟子無數。」
「仙君名為史塵子,高深莫測。而其他高人的道號,不得而知。當年我等修為低微,浮華城也未敢入內……」
「浮華城?」
「嗯,浮華城,為隱星最大的一座城,據說也是史塵子仙君的洞府所在。」
說話之間,前方光芒扭曲變幻,竟遇到了罡風亂流。
「各位小心!」
姬嶼在示警,眾人凝神躲避。
片刻之後,雜亂的氣機撲面而來,於野忽然覺著身子變得沉重,去勢愈來愈快。他急忙運轉功法,漸漸穩住身形,而青衣與邛山卻飛墜直下,被他一把抓住。
六位幽星修士竟然無恙,不僅如此,姜知、兆冠、姒水回頭一瞥,恰見三人手忙腳亂,各自神色莫名。
「於頭領,此地古怪……」
「此地為靈氣、蒙氣、幽氣、妖氣混雜,難免禁制修為,若能加以煉化,便可無恙……」
邛山的修為異常,頓時有些慌亂,青衣依然不失鎮靜,並且及時發現了端倪。
轉瞬之間,眾人相繼落下身形。
於野丟下青衣與邛山,就此抬眼張望。
置身所在,乃是一個山谷,雖有草木生長,卻稀疏低矮,四周呈現出一片荒涼的景象。
這便是獸星,靈氣、幽氣、蒙氣、妖氣混雜之地。暫且沒有發現猛獸,僅有滿眼的荒涼與枯寂。而頭頂的萬丈之上同樣漂浮著雜亂的氣機,形成一層怪異的結界,倘若修為不濟,或未能適應蒙氣、幽氣,未必能夠穿越結界而去。
姬嶼抬手一指,示意道:「於道友,你我在此歇息,兩日之後,前往隱星。」
循著他的手指看去,遠處的星空中懸著一顆星辰,猶如水缸大小,便是所謂的隱星。
青衣與邛山已盤膝而坐,忙著吐納調息。兩人雖然修為不弱,而長途跋涉,又置身異地,遠不抵幾位幽星修士的應付自如。由此可見,上古八氏的傳承著實有獨到之處。
於野走到近前坐下,傳音道:「賊星的吐納之法,有煉化氣機之能,兩位何不嘗試一二?」
「哦……」
「哎呀,人族有句話,一日三迷,誠不欺我……」
青衣聰慧過人,邛山又老奸巨猾,卻雙雙忘記了賊星的吐納之法,忽然如夢方醒而著手嘗試。
於野搖了搖頭。
這個老狐,他修仙的初衷,便是化作人形,如今他早已得償所願,更加喜歡以仙道高人自居。
何為三迷?
無非境界、因果與解脫。
他於野雖已看破生死,遠離紅塵,又是否忘卻浮華、解脫自我……
「於道友!」
姬嶼與海晏等人坐在十餘丈外歇息,便聽說道:「此去隱星,不敢大意,你我混入浮華城之後,哪怕是重金賄賂,也有要設法找到傳送陣!」
「嗯!」
於野答應一聲,閉上了雙眼。
姬嶼,乃是天仙高人,行事不擇手段,有他帶路,倒也省心。
天光漸漸暗了下來,夜色降臨……
不知覺間,幾個時辰過去。
黑暗的山谷中,眾人依然在吐納調息。
於野忽然從靜坐中睜開雙眼。
殘夜未盡,透過朦朧的結界看去,天邊閃爍著幾點微弱的星光。而寂靜的山谷,竟然在微微震動?
姬嶼與姜知等人已紛紛醒來。
青衣與邛山也有所察覺,各自吐了一口濁氣。
兩人嘗試了賊星的吐納之法,看來情形不錯,又一時困惑不解,茫然四望。
震動聲突然變得急促猛烈,繼而一群黑影沖入山谷,竟是數百頭猛獸,似乎被人追趕,「轟隆隆」聲勢驚人。
眾人急忙起身,未及躲避,猛獸已驚慌四散,轉瞬已橫穿山谷逃向遠方。
「哎呀,不妙!」
忽聽姬嶼驚訝一聲,道:「獸星乃是隱星的歷練之地,或有修士出沒,恰被你我撞見……」
便於此時,幾道人影沖入山谷,直奔眾人而來。
「於道友!」
姬嶼看向於野。
「我等並無惡意,料也無妨!」
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於野不願引起衝突。
轉眼之間,四位中年男子出現在數十丈外,分別有著煉虛、化神、元嬰的修為,忽然見到一群陌生的修士,遂神色戒備而厲聲喝道——
「爾等來自何方,為何擅入此地,驚走我等追趕的獵物?」
「呵呵!」
姬嶼拈鬚一笑,道:「同為道友,見到前輩人物,全無敬重之意,豈有此理!」他與姜知等人使了個眼色,又道:「我等來自賊星,途經此地,無意生事,就此別過!」
「姬道友!」
於野忍不住叱道。
為了欺騙幾個小輩,隱瞞來歷倒也罷了,卻搬出賊星,成心讓他為難。只有他與青衣、邛山來自賊星,倘若走漏風聲,被炎術仙君知曉,必然後果難料。
「呵呵!」
姬嶼又苦笑一聲,道:「於道友,你是親眼目睹,本人已如此隱忍,卻怕事非所願啊!」
果不其然,一位合體修為的男子氣勢洶洶道:「哼,賊星惡名遠揚,爾等絕非善類,且留在此地,等候發落……」
而此人的話音未落,肉身「砰」地炸開,緊接著劍光閃爍、血肉迸濺,餘下的三位修士已身隕道消,各自的元神亦未能逃脫。
姜知與兆冠、姒水殺了四位隱星的修士,靈軒與海晏衝過去焚燒了屍骸。
「於道友!」
姬嶼並未出手,他衝著於野說道:「隱星的小輩已如此猖狂,你我豈能任由他人發落?」
他倒是殺伐果斷!
於野沉默不語,微微皺了皺眉頭。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唯有儘快離去,否則禍福難料。
而焚燒屍骸的火光尚未消失,忽然又有一群人影沖入山谷,隨之叫喊聲傳來——
「何方賊人殺我弟子,休走……」
邛山尚在觀望,死了幾個修士,他並無異議,卻惱怒姬嶼等人的獨斷專行,禁不住道:「哼,莫說前往隱星,只怕離開此地也難!」
轉眼之間,二十多位修士衝到百丈之外,其中不乏合道、合體境界的高手,已是劍光閃爍而殺氣騰騰。
「並非姬某心狠手辣,實屬迫不得已!」
姬嶼自言自語,抬手一揮。姜知、兆冠、姒水心領神會,閃身往前撲去。靈軒與海晏也是極為默契,隨手殺向人群。
邛山微微愕然,道:「這幫人常年躲在海底,卻如此好殺善斗!」
他不由得躍躍欲試,伸手扯出鐵叉,卻見於野佇立原地,輕聲道:「又是一場殺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