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伯安並沒有立刻回答燕小九的話,而是問陳詩詩道:「你們之間的關係,確定已經梳理清楚了?」
許伯安的意思很簡單,你不要被人騙了。你陳詩詩貴為大景朝十大花魁之一,你的價值你自己知道,你是一名成年人了,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燕小九畢竟與陳詩詩從未見過,雖說眼下認了姐弟關係,但是萬一這個燕小九有問題,你陳詩詩這輩子可就萬劫不復了。
聽到山神爺爺問話,陳詩詩恭敬地說道:「多謝山神爺爺惦念,已然全部清楚了,早些年我被帶走的時候,小弟他還沒出生,所以我們彼此的記憶稍有出入,眼下這番徹夜長談,小女子對家裡和弟弟也都有了一些更深更詳細的了解!」
說罷話,陳詩詩低頭又磕頭表達敬意。
燕小九也跟著姐姐一道磕頭,甚是恭敬。
見到陳詩詩的做派,許伯安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當即便笑呵呵的說道:「你們姐弟重逢本就是幸事。舉手之勞的便能成人之美,何樂而不為呢。」
燕小九磕頭起來,再度誠懇的說道:「山神爺爺,我想帶姐姐離開這裡,還望山神爺爺成全。」
既然知道了陳詩詩認下這個親人,許伯安自然也不會棒打親姐弟相認相聚,當即說道:「呵呵,此事好說,你姐姐她是自由的,你們自便就是了。」
燕小九有些尷尬著急的說道:「多謝山神爺爺善心,只是……只是姐姐她不願意跟我一起離開。」
許伯安一聽,頓時樂了。
燕小九啊燕小九,你還想套路我呢?
我還以為你們已經都商議好準備走了,陳詩詩不好意思和自己這個關照了她很久的山神辭行,這才讓你來開口呢。
原來你小子連你姐姐都沒說服,想讓我在這裡通個氣,通過我施壓給陳詩詩啊,這不是扯淡嘛!
不愧是混衙門的,你是真會玩這手借力打力、假借人手的套路啊。
只不過咱老許也是混了很久職場的老油條了,咱才不上那個當呢!畢竟職場大忌第一條就是得罪人。
除非萬不得已,或是對方惹到自己,否則無論是地位再低下的人,都不要去得罪,至少面子上都要過得去才行。
許伯安記得在《左傳》中記載著一個警示眾人的故事,說是春秋時期宋國有一位將軍,由於他在吃羊肉羹時只惦記著作戰序列的人們,沒有分給自己的車夫一碗羊肉羹吃,因此便遭到了車夫的報復,而且這報復的方式非常的極端,次日與敵軍開戰的時候,這將軍直接被自己的車夫一溜煙兒的就拉到了敵方的陣營。
敵營直接天降大餡餅,險些以為其中有詐,壯著膽子才發現真的是坐收漁翁之利了。
入職之後,許伯安一直用這個故事警省著自己,所以工作這麼多年,許伯安也算是在職場上混的如魚得水。
即便是後來受到公司高層的排擠,也因為沒什麼大的過失,沒有把柄可以被利用,所以才獲得了明升暗降的機會。
要不然那可就是直接明著降了,畢竟職場如戰場,能讓你明升暗降,已經是失敗者最體面的失敗方式了。
因為心裡有著這個念頭,所以許伯安並沒有接下燕小九的請求,而是笑呵呵的說道:「那我就無能為力了。
你姐姐她是個有血有肉有個人獨自想法的活生生的人,我尊重她的選擇,所以我並不會幹涉她的自由,她若是願意隨你去,你們自行離去便是,若是她不願意離開,便沒人可以從這裡帶走她。」
許伯安的話說的平淡,但是姐弟倆卻都聽到了一種斬釘截鐵的感覺。
陳詩詩感動的磕頭三下,抬頭說道:「多謝山神爺爺垂憐,小女子感激不盡!若是山神爺爺不嫌棄,我願意做教書先生,教授村子裡的孩童。」
陳詩詩的琴棋書畫舞可以說是樣樣精通,她願意來當老師的話,那是絕對有資格的。
許伯安開口道:「既然在我的地方,我自當護佑你們周全。你也不必想著為此報恩,無論是對你們誰,我都會是這樣的態度。」
陳詩詩本就是被許伯安陰差陽錯的失誤才帶來的,因為聚香坊懲罰嚴厲,這也算是間接的害得陳詩詩無處可去,所以按理來說許伯安自當為她負責的。
而且陳詩詩又幫忙給許伯安數次翻譯盆景內的文字,也算是做了些貢獻的,不是吃白飯的,所以許伯安自然也對她上心一些。
陳詩詩陳懇的說道:「小女子心甘情願,還望山神爺爺成全。」
許伯安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再度說道:「陳詩詩,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當真不願意離開這裡?隨你弟弟出去到城裡享福?」
燕小九可是青木府衙門的捕頭,又是一把手府尊大人的心腹之人,這樣的職位,簡直是一府之地現在金字塔尖端的那一小撮人了。
陳詩詩在這裡雖然也不受罪,不難過,但是這地方畢竟是鄉下山中,相比於燕小九能給她在城中提供的闊氣奢華被人伺候的生活,絕對不可同日而語的。
況且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陳詩詩此前可是聚香坊的台柱子這般存在,那生活過的也絕對滋潤。如今雖然短暫的在這裡生活,但肯定還是會嚮往富貴的生活才對啊,這才是絕大多數人的真實想法才對。
在這麼多的理由面前,許伯安很難想像,陳詩詩居然捨得留下來。
陳詩詩點了點頭,神色凝重的說道:「回山神爺爺的話,小女子實心實意不願意離開,當下亂世求生不易,在這裡小女子倍感心安。」
燕小九忍不住說道:「可是姐。咱們回家鄉不好嗎!」
陳詩詩輕輕嘆了口氣,道:「父母已逝,此處心安是家鄉。」
燕小九拱手道:「既是如此,我願陪姐姐在此生活,還望山神爺爺允諾。」
許伯安笑道:「你願意留下,那便留下就是了,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我這邊可以接納任何人定居。」
燕小九道:「多謝山神爺爺接納,待我回府衙復命之後,再來叨擾。」
許伯安道:「好說,悉聽尊便。」
燕小九道:「卑職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山神爺爺能讓雲雀隨我回去,也好給府尊大人一個交代。」
許伯安婉拒道:「此事我已經問過雲去雀,雲雀並不願意隨你回去,對此,我也不便干涉。」
燕小九有些著急的說道:「可是……」
不等他說完,陳詩詩便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語,插話道:「好了小弟,休要聒噪,在山神爺爺面前,眾生平等,雲雀雖為禽,但在山神爺爺眼中,與你我同等,我之去留,山神爺爺尚且不加以干涉,雲雀之去留,你又何苦一味的讓山神爺爺難做!」
燕小九低頭道:「是我冒犯了,山神爺爺見諒。」
許伯安安撫道:「無妨,往後我會多多幫你留意,若是雲雀哪天自己決定想要回去了,我會讓它回去的。」
燕小九道:「多謝山神爺爺惦念。」
忽然,外面響起了敲門聲,而後,栓柱的聲音響了起來:「燕山神爺爺,縣裡的官差來了,是來找燕捕頭的,老村長讓我把官差大人開車送上來。」
許伯安當即讓那官差進來,那官差一進來,許伯安樂了,也是個熟人,先前跟著官差老焦一同來靠山村收稅的那人。
這人進來以後,先向著山神爺爺的神像跪拜一下。才對燕小九說道:「燕捕頭,府衙收到百里傳信,命我們送到你手裡。」說話間這個官差遞給燕小九一個封了火漆的信封。
燕小九苦笑道:「沒了雲雀,傳信這事兒著實不便啊!」
說話間,燕小九接過那信封很快就打開了。
只看了片刻,燕小九便皺起了眉頭。
陳詩詩寬慰道:「遇到了何事?讓你如此憂愁?」
燕小九放下信封,道:「雩山一帶山匪異動,陸長山遇襲。」
陳詩詩疑惑道:「哦!隕石昨日聽你聊起,陸長山此人不是很厲害嗎?怎麼會生出如此事端。」
燕小九神色凝重的說道:「信上說是山匪中多了一個異類,居然能騰空而飛,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技巧也讓人往往感到出其不意。」
許伯安心念一動。
燕小九形容的這事兒。聽起來怎麼那麼像是嚴守一在作祟啊!
先前許伯安剛給嚴守一賞賜了之前許伯安在貝卡尼拉大師那裡敲竹槓得來的高科技飛行器和手腕間的暗器,如此看來,嚴守一已經掌握的很是熟練了嘛!
好奇之下,許伯安直接身形一動,瞬間縮進到了燕小九身旁,向著那張傳信紙上望去,很輕易的便看到了上面的內容。
「燕捕頭親啟:接雩山方向線報,陸師在雩山一帶探尋生辰綱丟失一事,深入雩山,不料有山匪夜襲,出其不意傷了陸師,陸師重傷不治身亡,急召燕捕頭歸府衙,帶人親至雩山,查探事情真相。」
燕小九沉悶片刻,不舍的說道:「姐姐,小弟公務在身,得儘快回去府衙一趟。」
陳詩詩微微點了點頭,道:「嗯,快去吧,公事要緊。」
燕小九道:「等手頭上的事情交出去,我便辭去公職來陪你。」
陳詩詩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在這裡一切安好。心裡知道還有親人,隔三差五能見一面,就足夠了。」
燕小九倔強的說道:「不可,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必須陪著你。再過幾年,等你出嫁了,咱們見面的機會只怕就更少了。」
陳詩詩臉色微紅,道:「你這小子,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兒呢,就會胡說。」
燕小九拱手道:「好了姐姐,事不宜遲,我這就出發了。」
陳詩詩道:「嗯。去吧,那你路上一定要小心一些。」
燕小九寬慰陳詩詩道:「姐姐你放心,這是咱自家的地盤,絕對不會有危險的。」
燕小九管的就是青木府境內的治安,可以說是節制青木府境內所有捕快,妥妥的青木府祁同偉這樣的角色,心裡自然是坦然的很。
陳詩詩點頭道:「眼下並不太平,總之,你多加小心就是了。」
「我明白了姐姐,多謝姐姐掛念。」燕小九點了點頭,又向山神雕像跪拜道:「山神爺爺在上,請受小民一拜,多謝你照顧家姐,小九公務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許伯安正想回應一聲,忽然就感覺到有人正在召喚自己,抬頭一看,廟內的半空中果然有氣泡漂浮,召喚自己的居然是嚴守一。
許伯安正想問你嚴守一一些事,當即便點選氣泡傳送過去。看到嚴守一恭敬的跪在面前,當即開口問道:「嚴守一,你喚我何事?」
嚴守一聞言,急忙激動的說道:「山神爺爺,托你的福,那所謂的高人陸長山是個花架子,被我俘虜了。」
俘虜?
許伯安心中倍感以外,剛才燕小九收到的傳信紙上,不是說明了陸長山不治身亡了嗎?
怎麼嚴守一說是被他俘虜了?
雖然知道嚴守一是不可能欺騙自己的,但許伯安還是沉聲問道:「你是說,你俘虜了陸長山?」
嚴守一點頭道:「沒錯山神爺爺,陸長山確實是被我俘虜了,經過短暫的審查發現,他和雩山這裡的山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許伯安驚訝的說道:「陸長山和山匪有勾結?」
好傢夥,這廝不是青雲道道台大人的恩師嘛,他自降身價和山匪勾結是要搞什麼東西啊!
嚴守一點頭道:「沒錯,之前所謂的他單人滅了山匪,也只不過是他和山匪勾連,演戲給道台和府衙這些官家人看的而已。」
這麼炸裂的消息嘛!許伯安追問道:「哦?此事倒是怪異,這又是為什麼呢?」
嚴守一道:「暫且還沒有審問出來,不過我懷疑他和前梁有關,也說不定就是他故意弄假成真,把真的生辰綱給掉包了的。」
前梁?
許伯安聞言心下一動,忽然想到自己發現的那個藏寶洞就是前梁留下的金銀珠寶。
呵,道台的恩師居然是前梁逆賊,這就有點兒意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