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有些明白,為什麼褚萬夫一定要借用平日裡播放尋人啟事的顯示屏了。
一面是尋不到至親悲痛欲絕,卻仍懷著一絲希望他日重逢的倖存者,一面是不以為然、輕鬆說出行動過程的「劊子手」。
他要給大家一個結果,這裡就是最好的選擇。
視頻背後的人聲透出迷茫。
「實驗室,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活下來的人呢?去了哪?」
男人猛地往前探頭,瞪著眼似乎要看清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沙比能問出這種問題。
他仰頭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手握著拳頭哐哐地捶。
「活下來?笑死我了,實驗室這三個字很難理解嗎?要是活下來機率那麼高,我們還犯得著成天就顧著四處抓人?」
這時畫面被切換,變成了一個縮著脖子不敢看人的年輕女性。
「如實招吧,你的同夥已經全都說了,你藏不藏的沒什麼意義。」
「...」
「我知道你不信——你是負責往黑市里偷運人口的吧,那些人你都是怎麼騙到手的?」
沉默幾秒後,她抬起頭,眼珠子一動不動,仿佛一潭死水,越顯眼尾下方的紅痣鮮艷,給整個人平添了分蠱惑人心的妖冶。
可她開口卻是一副煙嗓。
「...他們果真什麼都跟你說了。我只在末世前期負責騙人,後面...他們都變得聰明了,我騙不到,轉而做監管他們的頭子。」
「繼續。」
她舔舔乾涸的嘴巴,「就這些。」
「呵,不對吧,這活你可是一直干到被抓。」
「...」
「還不說?」
「...到後面我就負責混進基地,挑選合適的人選哄出城,外面有我們的人負責接應。」
「被騙走的人最終都去哪了?」
「老的送去種地,男的送去挖礦,漂亮女的稍微調整下形體,可以在黑市出個好價錢,不好看的...能用就行,至於小孩,一般都當誘餌。」
「嗯?!」
現場突然響起一陣哀嚎,曾登記過尋人啟事的所有人都站起身,揮動著胳膊發出哭喊:
「我家孩子就是這樣被騙走的呀!前一天還和我說長大了要幫我分擔壓力,第二天再也沒回來,我尋了他整整五年啊!」
「她還有事藏著沒說!後面基地發現端倪來抓人,她不知從哪提前得到了消息,臨走前找到我媳婦和老娘,說要帶她們去城外尋我!到現在都生死未知!!」
「人販子!殺了她!」
「人販子!...」
全場振臂齊呼,殺氣蕩然,那三個字重重敲擊在每個人心頭,讓人恨不得親自下場食其肉啖其血,以慰藉她們夜夜難安哀傷的靈魂!
可惡!可惡!!
站在最前面的四人中,年紀有些大的老婦像是站不住,搖搖晃晃就倒在旁邊人肩膀上。
看守士兵立刻上前將她扶正。
夏言被她的動作吸引,卻剛好看到她面上閃過的驚慌和害怕。
這不是臨走時還和自己放狠話的梅姨嗎?
表情有些不對呢。
視線一轉,看到她旁邊的女人,好像是當初帶路的眼鏡女...
「大家安靜。」
見聲音越演越烈,褚萬夫站起身,雙手做出下壓的動作。
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看著他,痛苦、煎熬、不知所措、難過、茫然和憤怒,種種情緒雜糅在一起,遙遙的傳遞過來。
這是誰的兒女,又是誰的父母,是誰的丈夫,還是誰的兄妹...
不,全都不是,他們此刻只剩自己。
那一條條象徵親情、愛情的連接帶根根斷裂,仿佛氣球突然沒了繩子,在漫天的風霜雨雪漂浮不定,或許下一刻就會爆開,最終被掩入泥濘,再也不見。
褚萬夫忽然被這沉甸甸的情感狠狠砸中,提前備好的說辭竟變得千斤重,一路墜到腳跟,將他從空中拽下,踩實地面。
褚萬夫身子晃了晃,手指用力撐著桌面,鼓起的青筋展露出他並不平靜的內心。
他一一看向眾人,他們也在等。
他只說了一句話,很簡短的四個字:
「相信我們。」
所有人黯然,眼神悲切地重新坐下。
視頻繼續播放。
...
夏言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剛出現在視頻中的紅痣女,她被剛才群眾叫罵的喊聲嚇到,哆嗦著貼上旁邊的人。
那人看她一眼,沒躲開。
這是一個翅膀歪斜,一直耷拉到地的鳥人。
夏言突然就想起曾經藍無來接小鹿回家的時候,也是揮著大翅膀飛走的,而且有次小鹿說漏嘴,說他們是因被人追,才被迫走散。
難道這之間有什麼關聯?
好奇心驅使夏言走到他們面前,把這個問題拋了出去。
鳥人的眼神從無力轉換為疑惑,「不應該啊,我們當初調查的時候,沒發現他們背後有大佬...這樣說來,怪不得當初我們明明快追上那隻鹿,卻突然沒了信號。」
他看眼夏言,無不後悔地說:「如果不是那隻鳥礙事,當初就能繼續追下去,就算打不過你,回去通知斌總,也能派人在第一時間滅了你,不給你發育成大佬的機會,否則我們怎麼會有今天的下場?!」
夏言對他的態度置若罔聞,繼續問自己想知道的:「現在你還能感知到他們嗎?」
鳥人把頭偏到一邊,口吻生硬:「不行,他們早就藏到深林里去了,誰都找不到。」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是和動物合體後才擁有的這個異能?」
「放屁!就許你們金木水火土啥奇怪的異能都有,我們長個翅膀,飛一下就不行?」
鳥人梗著脖子不服,翅膀挪動著想張開。
夏言達到目的後上去就是一腳,左右開弓賞賜耳光,拿過掛在士兵身上的異能槍,用槍托狠狠揍了他一頓。
「要不是看在褚將軍的面子上放你一馬,我早就把你蹂躪成小方塊賣晶核了。還有,你該慶幸當時沒出現在我面前,否則你們還能舒坦的活到現在?!」
夏言抓起他的翅膀,把人拽到面前,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告訴你個秘密,老娘從開業之日起,就強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