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軍的進攻,從上午十點左右開始,一直進行到下午兩點就徹底停歇了。
據回來的偵察兵報告,直軍的陣營已經足足後退接近二十里,遠超他們設置的炮陣的精度射程。
「乾脆火力齊出,給他們營地來個炮火覆蓋,讓吳秀才知道知道咱的利害!」
偵察兵剛報告完畢,站在一側狂抹汗的張學成高聲說著,「賤得慌,我看白天那種打法就挺好,甭管來的是誰,放近了就打!」
說完這話,他又狠狠用手背抹了一把臉,那張本就形同花貓的俊臉立時更加花里胡哨——
他剛從炮陣上回來,耳邊還是轟隆隆的迴響,說話聲音自然是大了一些;而且那些散落的煙火,把他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灰,看著不像個高層軍官,倒像個進院子要飯的臭乞丐。
「你這點子不錯,那這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張學成說話的時候,姜誠全程都趴在地圖上研究。等他說完了,這位目前灤州的最高指揮官,抬起頭對他笑了笑。
「你說真的啊?那我趕緊就去了啊!」
張學成馬上一個應聲扭頭就要跑,他那位堂兄轉瞬拽住:「喂,抽什麼瘋呢?讓你去就去……」
馬上郭松齡也是表示不滿:「姜飛瀾你也是,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逗他做什麼?」
環顧房間裡莫名其妙的幾人,姜誠笑了。
灤州城裡最後沒撤走的那三千多人,在大帥和總參謀的帶領下,向著京奉鐵路的下一站急行軍去了。
他們除了再堅持一天一夜,另外得嚴防追兵——他們的任務就算徹底成功。
留在這裡堅守的,除了灤州本地守備白浩辰,姜誠帶來的馮庸張學成,和他的護衛旅;另外,還有郭張二人帶來的七八百人。
連帶城內的本有的常備軍兩千左右,勉勉強強湊齊一支五千士兵的隊伍——
不到五千對直軍的追兵四萬多人,真是個相當不錯的比例。
「呵呵,我這不就是看著大夥太緊張了,開個玩笑放鬆一下的嘛?」
姜誠嘿嘿一笑,很是輕鬆地說著,「吳佩孚來進攻灤州,無非就是想來一招瓮中捉鱉……儘可能地多滅掉咱奉軍更多的有生力量,然後反包灤州,把這座城拿下。」
「然後從今往後,咱們就失去了關內最重要的橋頭堡。」
而且,灤州一旦被拔掉,更要命的是……濟南。
「不止吧,你光看到了眼下的,卻沒瞅著遠處的——」
郭松齡接過了姜誠的話,「一旦他們真把灤州拔下,未來山東還有好日子過麼?別忘了,自打海平川上任,姓吳的就沒少找他的麻煩。」
張漢卿這會兒才把毛躁的堂弟放開,回身道:「是啊,有事沒事搞什麼軍演,然後還經常跑山東來試探。你要是真把灤州丟了,等於把濟南府也拱手讓人了。」
姜誠就是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今天才會站在這裡。
想想看,吳佩孚很清楚海平川和他的關係;也很清楚……如果這次能夠對奉軍包夾成功,山東未來就失去了馳援:要麼是山東直接被拿下;
要麼,就是海平川帶著整個山東對曹錕叛逃,把整個山東好不容易全面經營來的利益,全盤拱手讓給他曹錕!
「這一點,我比你們更清楚。」
姜誠平靜地點頭,「現在不是說廢話的時候——我來安排一下我們接下來的戰術。」
儘管看出郭松齡似乎對他接下來的發言並不是很感興趣,但姜誠在快速掃了他一眼後,還是一臉冷厲轉向下屬們,
「現在大家都能看的出來,直軍的正面強攻,在我們強勁的火力網下,並沒有占到多少便宜,以我的推測,他們很可能今天晚上選擇突襲。」
「對於我軍的正面防禦的能力,我壓根不會擔心……畢竟他們攻了數個小時,也就剛剛突破河岸的防禦。」
「河灘上的全部防禦點我已下令全部後撤——把拳頭縮回來才有力量還擊。」
「學成,炮陣已經不能發揮作用,讓所有弟兄把大炮歸庫,每個人發槍上陣保護地盤。」
張學成馬上立正敬禮,那工整肅穆的表情狀態,讓一向把他當紈絝公子的郭松齡,還有向來把他傻帽弟弟的張漢卿,都非常震驚。
這幾年來,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然而兩人還沒回過神,姜誠的第二道命令開始下達了:「馮庸,你的隊伍,是得負責公路——」
「我敢肯定,直軍必然會深夜正面強攻,然後派出小股部隊,往公路方向追擊大帥的部隊。」
馮庸聽了,馬上也立正敬禮:「是,我來伏兵在必經之路上,對企圖追擊的直軍實施襲擊。」
姜誠點頭,可張漢卿有點按捺不住了——
這樣的阻擊任務,必定是相當危險,自己的好兄弟怎能親自犯險?
而他還沒說話,一旁的郭松齡卻突然打斷了姜誠:「姜飛瀾,你這個,我不是很同意……」
「擅長打突襲的,是我和漢卿的隊伍,別看我們就剩下這點人了,戰鬥力是還在的。」
「你給配點打土攻用的手榴彈之類的炸藥物,越多越好。」
張漢卿自己也懵了,但他還沒張口說話,郭松齡卻用極為沉寂的口吻說道,「但我有個要求,漢卿得留在城裡最安全的地方。」
所有人刷地一下把目光齊齊射向東北王的繼承人,瞬間讓他臉都黑了下去:「我!我不同意!」
可姜誠的眼光卻注視著郭松齡,良久,他淡然一笑:「行,我同意。」
「你們幾個,把張長官給我請到偏房裡頭去,安安生生地給我待著!」
張漢卿想罵人,可他偏頭看向郭松齡的時候,卻瞬間像是卡了殼的手槍,變得啞口無言起來。
「行,這次我聽你們的。」
他迴轉過身,無聲無息地跟著韓明走出門去。
姜誠和郭松齡其實都很清楚,讓張漢卿留在灤州,大帥是冒了很大風險的——
另外,還有穩定軍心的作用。(本章完)